短短一天，从跌落无底深渊，到费尽千辛万苦重新爬到半山腰。
漠尘终于可以望着风光无限的山巅，喘一口气，享受片刻的百感交集。
聚光灯包裹着他的身影，如矗立风暴中的灯塔般照亮迷雾笼罩的航线。
他回想起往昔种种经历，懵懵懂懂地来到陌生的城市，进入这所象征着东煌最高水平的指挥官学府。
在那之后，唯一的方向只有一条径直向前，没有曲折，没有岔路，更看不见沿途风景的贫瘠单行线。
可现在，目光所及，长夜将尽，路旁的漫漫黄沙随风飘散。
不知何处飘来的草根扎满原野，鲜花坠落，微风吹过，明媚的新世界向他敞开怀抱。
那不是一场嵌在七彩虹光泡泡里的梦，是一种能看得见，也能摸得着的真实触感。
他能觉察到，早以为再也掀不起波澜的内心，在对着在迷茫中习惯了平淡生活，渴望着又害怕着改变的自己咆哮，发出振聋发聩的呐喊。
竞逐荣誉再也不是一项可有可无的任务，一直在寻找答案的漠尘终于明白，哪里才是真正属于他的战场。
体内奔涌的热血涌上头脑，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何时瘫靠在休息区的椅背上，只听到耳旁传来几名少女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待心情渐渐平复，漠尘这才感到一阵体能和脑力被榨干后的无力。
这种如释重负，陷入恍惚的感觉，更像是一种燃尽后，等风来卷走一切的空虚。
因为本质上来讲，模拟舱只是藉由科技的力量，提供了一片更加便捷的战场，并不会减少对体能的消耗。
怪不得许多选手在半途就选择了退出，五场激烈的鏖战，不是谁都能咬牙坚持下来的。
“哈喽，喂，指挥官先生，还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长岛俏皮可爱的声音闯入漠尘的世界，少女轻轻挥舞起长袖，明亮的眸光中多了几分对他的认可。
“听得见，就是……还在回味刚才的比赛。”
漠尘嘴角微微勾起，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脚下一个不小心碰到凳腿，把椅子踢出几米远。
“不好意思……”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三名少女连忙从椅子上跳起。
方才还在打哈欠的拉菲，半眯着的眼皮微跳，写满困意的脸蛋绷得紧紧的，忙不迭地踩着小碎步跑到漠尘身旁，小手紧张地悬在半空。
她想起了什么，微微侧过身，余光瞥向慢了一步的绫波。
思忖片刻，拉菲还是放下了手，默默站在原地，用目光来制衡绫波的举动。
而看到拉菲并未直接搀上漠尘的臂弯，绫波也只好压住心中的悸动，机械双耳无意识地晃动着。
两人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但谁都没有想到，就在两人彼此用眼神交流的片刻，身后杀出的长岛忽然悲鸣着扑向漠尘：
“指挥官先生，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身无分文的幽灵小姐现在可全都指望你啦！”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漠尘退无可退，语速飞快地辩解：
“什么啊，我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哎呀，没事就好，那……我们之前说好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少女湛蓝的眼眸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她刻意绕到漠尘身前，从正面环抱住他的腰部。
这么快就学会了驱逐舰娘难以做到的带球撞人，此子恐怖如斯！
漠尘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再次被拨乱，赶忙错开视线，支支吾吾地回答：
“这个……这个当然是尊重你的意见了，我的话……其实还是很期待你的表现的。”
-“哼哼，也就是说，我算是指挥官队伍里的一员了，对吧？”
“呃，对的对的。”
他连忙举起双手，低头看向猫咪一样蹭着自己的长岛，总觉得她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心跳也急剧加快。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好吧，也许不是第一次。
总之，大部分驱逐舰娘和航母舰娘的身材差距，好比是珠穆朗玛和塔里木一样。
别看长岛身材娇小，但和某些航母舰娘相比，甲板厚度已经遥遥领先。
“指挥官，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镇海老师，和敦刻尔克，在等你。”
“赞同的说，得赶快把好消息告诉她们的说！”
强烈的危机感让两名少女达成短暂的共识，拉菲甚至伸手扒拉起长岛的外套，想把这只不知哪来的偷腥猫赶走。
失去舰装力量的她，此刻居然爆发出惊天神力，拽得长岛连连后退，踉跄着大呼：
“哎哎哎，我放手，别拽啦，要喘不过气啦！”
“绫波，快帮帮我啊，我们好歹也算是队友了吧，你为什么只是看着，难道你叛变了吗？”
正义的绫波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于是她立刻加入拉菲，抓住长岛另一边的衣袖，给这位初来乍到的新队友送上亲切的见面礼。
漠尘整理了一下衣摆，笑呵呵地看着少女们打打闹闹的身影。
让这些欢声笑语，填满生活带来的空洞也好，把她们当作对明天的寄托也罢。
路还很长，该继续出发了。
夕阳落下入海前最后的光辉，洒进人影稀疏的大厅，映在敦刻尔克柔顺的银灰色长发上。
直到看见大屏幕上显示的最新战报，她这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紧握的双手也渐渐松开。
反观一旁淡然自若的镇海，她优雅地翘着腿，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如此一来，这份惊喜倒也没有落空。
她拨通手中早已录入的号码，清了清嗓子，沉声命令道：
“喂，是我，你可以进来了。”
-“好的，前辈，我这就来！”
她挂断电话，静候这份惊喜的登场。
不多时，漠尘带着身后的三名舰娘，有说有笑地出现在过道出口。
敦刻尔克一看到公示信息，就急不可耐地冲到了出口翘首以盼。
而镇海却不紧不慢，无奈地摇着头，望着漠尘和敦刻尔克相拥庆祝的身影，心有不甘地叹了口气：
“唉，这家伙……当初怎么没想到，他会这么受欢迎呢？”
就在镇海的眸光愈发黯淡时，一串清脆急促的脚步打断了她危险的思绪。
“前辈，我一直都在门口等着呢……应该没有迟到吧。”
少女立正站在镇海身前，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珠，捋平墨绿色旗袍上的褶皱，又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宽袖的位置，如蓝天般纯净的双眸流露出几分期许。
看到“惊喜”登场，镇海莞尔一笑，起身拍了拍这位后辈雪白的香肩：
“当然没有，你来得正好，跟我来。”
看到敦刻尔克还是没有放开手，她走向漠尘的步伐开始加快。
而少女紧跟在镇海身后两步，向舰娘们簇拥着的漠尘投去好奇与憧憬的目光。
“咳咳……”
她用力清了清嗓子，看到敦刻尔克带着些不舍地抽回了手，这才款步上前，欣慰地笑了笑。
“恭喜，这么多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漠尘还没有刚才温暖的拥抱中回过神来，看到他最尊敬的老师到来，下意识地立正敬礼：
“是，多亏了老师的教导，不辞辛苦特地来到现场为我压阵，这才能反败为胜。”
镇海当然知道漠尘总是这样，自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无论和谁相处，永远保持着一种距离。
也许放在以往，镇海只是会在心中暗叹，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远超寻常师生，他却还是如此生分，仅仅会有些许微词而已。
但唯独敦刻尔克到来后，一股浓浓的挫败感就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头顶，挥之不去……
算了算了，念在今天是凯旋之日，就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
镇海调整好心情，把身后拘谨的少女推到众人面前：
“不必这么客气，苦心人，天不负……对了，答应你的‘惊喜’我可没有忘记。”
“华甲，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华甲头顶的呆毛无风自动，脸颊带着可爱的红晕，一抹白色挑染在如墨的短发中尤为亮眼。
她环望着周围的舰娘，目光最终锁定在了满脸惊讶的漠尘身上，施施然伸出了柔荑。
“你们好，我是东煌所属的水上飞机母舰，华甲号，很高兴认识大家。”
漠尘眼皮微跳，余光看到了镇海的暗示，立刻明白这是她给自己创造的一次绝佳机会。
望着眼前这位仪态端庄，一颦一笑宛如深闺大小姐一般优雅的舰娘，漠尘轻轻握住了她伸来的手。
“你好，我是漠尘，东煌指挥官学院的学生，同时，也如你所见，目前正在参加选拔赛。”
一听到“选拔赛”这三个字，华甲顿时两眼放光，连忙询问道：
“哇，真是厉害呢，听镇海前辈说，你已经锁定淘汰赛的席位啦？”
-“倒也算不上锁定吧，一切还得等评分结果。”
毕竟是3-2出线，评分情况还是个未知数，不能把话说死了。
听到漠尘的回答，华甲更加满意了，连连点头：
“嗯，很谦虚呢……对了，我还有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请说。”
“参加比赛……到底好不好玩啊？”
-“呃，这……”
漠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预想过少女可能提出的问题，比如有什么战术安排，怎样指挥舰娘，亦或是更加具体的事宜。
就算是心性单纯的驱逐舰娘，大概也会询问这一类事情。
但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似颇具古典气质的少女，居然会问出这么一个跳脱的问题。
这要让他如何回答？
漠尘陷入两难，他不能“好不好玩”这种词汇来形容，因为二者看上去完全不搭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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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甲——图片来自碧蓝航线wik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