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
大地龟裂,热不能耐。
少女摸着自己起皮的额头,踉跄往前走。
已经有六天未进食。
她想要寻找食物与水。
从格林被占领,到人格,军职,生活的资格,通通销毁后。
她一个人太久了。
与活物与自然争食,像是一匹野兽,却迟迟无法放下思考之权利。
她想作为一个智慧者活着,她应该是有尊严的,应该在大城与热闹中活着。
她怎么都想不通,完全想不通,自己为何拥有智力,拥有人格。
这般处境,这般生活,作为一个单纯活物生存下去,肯定会比现在要好得多。
但她不是,根本不是。
她是拥有智慧与见闻的卑微个体。
她知道了,自己父亲在宫廷里的所作所为,无情践踏与蹂躏,称之为人渣也完全未过。
而往后,被处罚,父亲所爱的侍女被处死,而自己,则是被沦落到平民境地。
她知道了,一个学者,从欢喜成为公职,到被毒害,诬陷,最后颜面扫地,乃至无法出入任何官方的公共场所,失去在这个国家,成为人的资格,而她,为了一个可以出国的票据,在酒吧,当上了学者。
她知道了,一个老人,他用尽全力,支持科研与发展,而名分与利益,全由他人拿下,但依然坚挺的疯子。
她知道了,不,她不该知道。
作为一个行走在大陆上的空壳,失去所有价值,但听见世界美好。
不该如此,她愿意当井底之蛙。
向往话语中的花田,向往大海,向往雪与集会,她听见了很多。
想去爱世界,却没有任何能力,越发觉得自己空乏,越发觉得自己无能。
就不该看见这些,就不该听见这些,就不该去了解这些。
作为一个庸人,作为一个俗人。
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面享受欢愉,享受快乐享受,去作为愚蠢之人,体会特有的权利。
信息,不该流向不该流去的地方,它会掐灭希望的种子,废掉很多人。
“花猫先生,你在啊。”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你会继续陪我,对不对?”
“小姐,你也在啊。”
“我想啊,外面的世界肯定很美吧,我们可以去外面重新做人。”
“大家都在一起,我们去开心的地方,去玩啊,去哭,去跳,去跑嘛,释放自己。”
“我可能是想画画吧。”
“小姐你呢,是想干嘛呢,还有花猫先生,还有其他人……”
“哈哈……我好像把你们都忘了,说好的带着你们走,结果都掉在河里,山里,土里,我好粗心……”
“对不起对不起……”
“我就不该有梦想的,我就不该去接触你们,去了解你们,我现在好痛苦,我想把你们忘得一干二净啊。”
“我其实都不喜欢画画吧,它只是一个我生活中想要寻找的一个借口,因为如果没有他,我就会失去所有可以代表我的东西,”
“我将会贴不上任何的标签,无法定义,所有的人都该被定义,不然没有任何人会去了解你,没有人去锚定你,去追逐你。”
“我……”
“我好失败,根本一眼看不出来我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想去救你们,可是你们所有人却想着去救我。”
“我不明白这是为何,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如此,我不值得你们这样子,我到现在都想不通,到现在都不明白。”
“你们为什么要我活下去。”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不该如此,不该这样才对。”
“你们都比我要更有价值。”
“厉害的冒险者。”
“强大的魔法术师。”
“可敬的教官。”
“伟大的科学狂人。”
“我呢……”
“我又是什么,无法被定义的可怜家伙罢了,我好害怕…我该童真下去了,我现在已经恐惧死亡了,我看到你们的样子,我就想哭。”
“但是我其实不想这样,我想要你们活下去,不是我。”
“我一直是一个孩子,我现在也一样是个孩子,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接受这样多的东西。”
“我好想放弃,但是我背负着你们的信念,背负着你们托付的意志,这般沉重的东西全部托付于我一个人,我真的很害怕。”
“我想要完成你们自己的遗愿,但是我好像连你们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活下去,但是我好饿啊,我真的好饿啊。”
“我想要水,我要喝的,我想要床,我想睡觉,我在这里一直好,我的脚都疼了,我感受不到我的手指,我的脸怎么样了,这走到哪了,我该去哪……”
州倒在了地上。
艰难吐息着,思考在耗尽大量的能量,眼睛快睁不开了,皮肤与焦土贴在一起,散发着热量焦灼感。
她完全感受不到,倒在那许久。
又再度站起了身。
望着刺眼而灼热的阳,向前爬行。
继续往前走是会迎接光明的,这是既定事实,不论艰险,不论苦楚,不论刀山火海,不论可怖与憎恨。
目的地就在那。
她会继续向前走,她舍弃了自己的身形,抽掉了自己的皮与骨,体会着麻木,体会着痛苦,体会着许久未感受到的兴奋。
临近死亡的现在,让她斗胆想要与死亡竞速,智慧将会凌驾在物质之上,带来可观的奇迹与梦想。
继续往前走,看到那些可以看见的东西,见到那些可以见到的东西。
他们并不代表着某个东西,也并不拥有着某种属性,它只是存在在那里的一个物件。
一个可能被定义,又可能无法被定义,某个所谓追求的东西。
继续向前看吧,在这片陆地上走着,继续往前看吧,在炙烤与烈焰中生存。
往前踏步,往前爬行,用自己的骨头画作支架,用自己的血肉铺开道路,将自己将命运扭转。
他是最卑微的那一个,也是最坚持的那一个,他会成为一个普通的人,成为一个俗人,成为一个佣人,成为一个,她不想成为的人。
一个无法被定义,囤积力量,一个关键的生灵。
一个纯粹的坚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