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小狗陷进沙发，辛沓紧张地点下“语音通话“键。从点击语音通话键前莫名的紧张，到等待语音接通后莫名的激动。
“喂？辛沓，能听到吗？”秦语粅问。
“哦，能。”辛沓回答。
“哦哦。你说今天玩那个——“胡闹厨房2”是吗？我今天早上试着玩了一下。你喜欢这种类型的游戏啊。”
“呃，我感觉都还行，这个我看挺多人推荐的，就想着和你一起玩一玩。”辛沓当然没有足够胆量提议——和秦语粅一起玩他最期待的另一款双人游戏。在一部分舆论的裹挟下，男女朋友身份更贴合一起玩那个游戏的异性之间的关系。辛沓有些担心秦语粅“误会”他有想更进一步，这层小小的、卑微的心思，从而选择了相对“大众”的“胡闹厨房2”。这个十分考验玩家的配合和默契程度，由玩家扮演厨师，在充满各种障碍和危险的厨房里，准备食材、烹饪、上菜和清理，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完成客人的订单的游戏。
“我打开了，这个怎么一起玩？”秦语粅问道。
“等下我邀请你，你接受就可以了。”
“好。“
秦语粅好奇地调整着自己的小小厨师形象。由于平日里几乎不怎么接触游戏，简单的装扮更换也能给她带来巨大的探索乐趣。
“好了，我给你发送邀请了，你看有没有。”
“是右下角那个弹窗对吧，我点了。”
“对。”辛沓看到秦语粅进入队伍，“你进了，可以开始了。”
“等下，我再调下人物形象。”
……
“欸？这个怎么拿过去？”
“扔过来，你看看能不能扔过来。”
秦语粅将盘子扔出边界。
“不是，你这弹道有点偏左吧。”
“这个不好操控啊，等我再试一次。”
“哎哎哎，你那边厨房着火了。”
“啊？怎么灭火。”
“这儿，中间有灭火器，快快。”
秦语粅将灭火器扔了出去。
“哈哈哈，不是，你这，哈哈哈。”
笑声还没延长，火就已经烧到了辛沓这边。
“你快灭火，然后给我用。”辛沓原地转圈等着灭火器。
秦语粅说：“你先灭，你先，我操控不好。”
“好。”
辛沓将灭火器扔出边界。
“呵哈哈哈呵呵——，你还笑我，哈哈哈。”
玩至中途，隐约听到敲门声，辛沓慌里慌张关闭了麦克风，大声问道：“怎么了？”
“辛辛，你晚上吃什么？”奶奶在门外问。
“都行。”
“你晚上吃什么啊？”
辛沓回头喊着：“都行！吃什么都行！”
“吃……”
“昂！”辛沓没听清楚奶奶说了什么，只想等门外安静下来，再次打开麦克风。
不一会儿，敲门声又至：
“辛辛，饭做好了，出来吃饭。”
“等会儿，马上出去。”
“饭菜都快凉了，快出来。”
“等下就出去！”
辛沓盼着奶奶别再催促，好让自己不浪费和秦语粅玩游戏的一分一秒。
又是一二十分钟，辛沓草草和秦语粅告了别，才摘下耳机走出门外。
餐桌上早已摆放整齐的碗筷和盛好的饭菜等着它们的主人。洗了手，拿起筷子，夹一根青菜，温度尚好。
客厅传来正在看电视的奶奶询问声：“饭是不是都凉了？”
“没有，正好。”
“肯定凉了，都盛出来多久了，我给你重热下。”
“不用。”辛沓连忙回应，“对我来说，这正好。”
“天天都吃这温温的，叫你你都不回，不早点出来吃热的，非得等到凉了才出来。”
“吃那么热的对食道不好。”辛沓说，“就应该吃温的。”
“俺吃不了温的，俺一辈子吃的都是热的，吃刚做出来才好。”
辛沓回家以来，奶奶每天问的最多的就是“你想吃什么？”；每天最操心的，也是辛沓。在家里，时不时送个水果；去外面，会担心钱有没有带够。
辛沓三口两口扒拉完晚餐，也不用担心碗筷会没有人收拾，活像个少爷。躺在床上，拿出手机，想着什么时候能和秦语粅再一次通话玩游戏，想着秦语粅此刻正在做些什么。
“大概是，吃饭和……”辛沓硬生生埋葬秦语粅正在洗碗的可能。
他想起奶奶几天前早饭期间的对话：
“你以后挣钱了，我们想吃什么你给给不给我们买？”
辛沓不明所以：“买啊，肯定买，挣钱了肯定买啊。”
“你以后工作了都不回来了，一年半载见不到一次。”
“能回来我就回来，而且还能网购呢，想要啥我直接买就行了。”
“而且以后说不定给你们带到更好的地方去住。”
“有这心就行了。”奶奶说。
“我们也不知道在疼啥，疼也是瞎疼的。你知道不知道，别人都说，人老了就贱了。买不买不重要，有一句话记着我们。我们就满足了。”
“你重阳节给我和你爷爷发个祝福，我们就可高兴。你姑姑说‘看我们高兴的，一句话就高兴成这样’。”
……
辛沓常想，等我未来赚钱了，就带一家人全部去享福，想买什么，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想看什么，都能满足。
但时间是经不起计算的。幼年时，对十年后、二十年后满是憧憬；成年时，对十年后、二十年后全是迷茫。辛沓还有时间规划自己的未来，但他恐惧，自己的未来里是否还有亲人的未来。
等辛沓三十岁的时候，爷爷奶奶已经耄耋，但辛沓未必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辛沓心中有一种东西像浓雾，它控制着辛沓，却形同虚无。一种愧疚，和对某种事物的渴望。
“辛沓，我出去啊，有生人敲门你不要开门。”奶奶的声音打断辛沓的沉默。
“哎呀，我都成年了，没事儿。”
“成年了也不要开门，年根了，啥人都有。”
“哦，行，我知道了。”
奶奶出门了。
“语粅，出去外面散步吗？”秦语粅母亲问。
“嗯，正好买个小蛋糕，上次买的那个还挺好吃的。”
“那我先下楼等你了。”妈妈说。
秦语粅收拾好餐具，换了身衣服，出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