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后日谈

作者:没命猫 更新时间:2017/12/25 16:53:59 字数:4132

权当是烟熏火燎的后日谈。

周一的午休时间,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楼梯间。虽然说,身上的干劲算是回来了——似乎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被秋赤叶偷偷地点着了——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依旧是个毫无活力的男子高中生。

在那之后,秋赤叶和林棉在我的身旁守了一整夜。身体的恢复能力一点一滴地回复着,终于在临近早上的时候把整个胸口长好了。总算是赶上了——我后怕地想着,万一被晨练的老爷爷老太太们发现了,估计得上报纸。

喉咙似乎还在向外冒烟,总觉得身上的某处还在阴燃着——虽然这肯定是我的错觉。

不管了,来瓶奶茶吧——不,可乐会比较好?

我从裤袋向外掏着硬币,拐过拐角——

——秋赤叶正站在那里。

双手叉腰,嘟着嘴瞪着饮料机。

这次是红茶。

你碰上狠角色了,饮料机先生。

我这么想着,果不其然秋赤叶对着饮料机摆起架势,然后——

漂亮的横踢,哐当哐当。

掉下来的饮料有两瓶。

心满意足地捡起饮料的秋赤叶,应该是注意到了我,于是转过头来灿烂地笑着。

“喂,Mr.Stocking。”

“是Stalking……所以我为什么要纠正你的发音啊?要叫我跟踪狂到什么时候啊?”

“抱歉抱歉,请你喝红茶啦。”

“好廉价的歉意。”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之所以能够这么理所当然地、毫无廉耻地接受女生的请客,是因为这家伙本来就是把我打成肉泥的凶手。那么,良心不安的人反而应该是她才对——所以就这样接受赔礼的话,多多少少也能消除对方的愧疚吧。

总觉得。

不知不觉地就被林棉传染了。

待人接物方面。

虽然只有那么一点吧。

说起来,我本来是想喝可乐来着——去他的可乐,虽然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是免费的餐后茶还真是有的,这样的好事可不多见。

以秋赤叶的踢击换取的,在令人昏睡的午后的红茶。

“——所以,你这个二年级的家伙,为什么要跑两层楼来这里呀。”

“这个,因为午休要和小棉一起啊。”

原来如此,女生之间的亲密相处吗——我悠闲地想着。

“而且……燃料也不太够了。”

“啊这样吗……”

我这才想起来,同时为自己健忘的脑子感到窘迫。明明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居然就这样忘记了。是的,这种相处,虽说是朋友之间一起渡过的时光,也没什么不对。但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

那就是——

“在完成治疗之前,我会一直一直充当小叶的燃料的。所以,为了我的话,小叶也要好好地接受治疗,我期待着能够将火熄灭的那一天——即使没有火焰,小叶也能够好好地活着的那一天。”

这是林棉在那天晚上,红肿着眼睛对秋赤叶发出的宣言。

不是为了你,不是在帮助你,而是为了我——就是这样耍赖般的、偷换概念的理由。

就是这样乱来的理由,却把秋赤叶说服了。

“但是,如果是已经点燃了的话,不是就可以源源不断地获得生活动力了嘛,为什么要一直见面呢。”

“这个嘛,因为我除了点燃生命之外,点燃特定的某种情感也是可以的。虽然除了生命之外,其他东西我也分不大清就是啦——但是会烧光的,生命虽然烧得慢,但太危险了,不能随便点燃。所以只好选择其他的东西,一旦烧光了,就要再点一次哦。”

“诶——”

“顺带一提,青叶身上,大概是干劲的东西,很不耐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三分钟热度真是对不起了。”

究竟要把我的这种悲剧性格暴露到什么程度啊……话说回来,怪异这种东西实在是难以理解。无论是运作方式也好、带来的效果也好,还是所谓的动机——甚至有没有动机这回事,都是个问题。

我的话是影子。

黑泽沼是黑雾与紫刃。

秋赤叶是火。

全都是一些任性又沉默的家伙,根本是自然而然地就依附到宿主的身上,事先没有打个招呼,也没有个说明书和免责声明什么的。口袋妖怪的话,还会发出“皮卡皮卡”的声音和主人尝试交流,怪异这种东西却完全默不作声——实在是一点都不可爱啊。

真是的,我在想啥呢,又不是在养宠物。

“不过,林棉的话,似乎只要和她见面,就会一下子有好多的燃料可供点燃,感觉上也不像是干劲、热情之类的东西……不管怎么说,燃料的事情姑且算是完美解决了。真厉害呢,林棉,燃料的产生源源不断,给人一种可以撑到痊愈的安心感。”

“原来如此吗——说到痊愈,治疗的事情……怎么样了?”

“嗯……姑且和保健室的老师谈过了,家里人也会好好地说明的。毕竟是复杂的病症,应该不可避免地需要用药吧,抗抑郁药物之类的。不过……”

秋赤叶背着手,安静地笑了。

“总觉得,有小棉的话,一定可以就这样挺过去的。别说死去什么的……我还可以为了小棉而活着呀——这么一想,之前什么都一个人扛下来的自己,好像傻瓜一样。”

“啊哈哈……”

要说傻瓜的话。

大概就是,高估自己的能力,对自身的极限一无所知;自以为是在为同伴着想,实际上不过是在自我满足;结果遇到困难之后,还死要面子地硬撑着;好像总会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跌个半死,然后才开始悔不该当初的——

——像我一样的傻瓜。

“喝呀!”

脖子上突然挨了一记。

“嘎啊!谁……你白痴吗?打脖子会死人的啊!”

“青叶又不会死。”

在我面前露出笨蛋笑容的是神翎香,某个刚刚才让我觉得需要珍视的家伙。依旧吊着石膏,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但依我看她这幅上窜下跳的样子,估计这辈子都好不了。

“你最近老是一个人自己乱跑啊,是不是有什么好事瞒着我——秋赤叶学姐?”

神翎香惊讶的目光在我和秋赤叶之间跳动,最后落在我们手中同样的红茶上,然后露出一副恍然大雾的表情。

大雾。

请不要擅自地产生什么奇怪的理解,拜托了,青梅笨蛋。

“啊,小棉来了,先走一步咯,还有——你是叫神翎香吧,叫你神学妹可以嘛?”

“可以可以!学姐的话想叫什么都行!”

神翎香点头的那副样子,总让我担心她会把脑袋甩下来,看得出确实十分仰慕秋赤叶的样子。

“那,两位回头见!”

依旧是这种给人会立即再见的感觉的道别语,我笑着和秋赤叶挥挥手。林棉从另一边的拐角小跑着出现,先是握住了秋赤叶的手,接着她注意到了我。

带着如第一次见面时的怡人微笑,林棉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是在对我表示感谢吧——我向她点头回礼,结果突然感到耳朵上传来拉力,因而被迫低下头来。

“——关系已经那么好了吗?”

揪我耳朵的神翎香悄声说道。

“啥?”

“和秋赤叶学姐。”

还以为你说林棉呢……不过也是,对我和林棉的秘密谈话,神翎香根本毫不知情。

“算是吧……”

“令人刮目相看啊,青叶,这样社团的事情就完美解决了。”

“啊,对哦。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事——那,现在要上去聊聊吗?”

“不了,因为根本找不到指导老师嘛……所以,我决定,社团转入地下活动!其名为——505团!”

“擦边球啊!总觉得很微妙,你当自己是什么秘密结社的中二发起人吗!”

我要到哪里给你找宇宙人、未来人、异世界人和超能力者……不,超能力者倒算是有了……

“嗯,嗯嗯,不错——说起来青叶和赤叶,听起来挺般配的不是吗?不过之前可是说好了不对学姐出手的哟。”

“已经晚了,我都出手好几次了。”

“呜——哇!不是有黑泽沼了吗?你这水性杨花的家伙都做了什么啊?告诉我告诉我!”

确实是出手了——我一边格挡着神翎香的单手攻击一边想——手都被打烂了。

说起来……之前跟踪的时候好像把黑泽沼晾在那里了,总觉得很对不起她。必须好好地道个歉才行——我这么想着,以双手接住了神翎香的手刀——说起来,今天好像还没有看到她呢,明明平时总会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找我的,这样的话,等下就到她的班上——

不行,光是应付面前的这个笨蛋,都相当费神费力了。

还是下次吧。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什么都没有做啊——还有水性杨花形容的是女人。”

“我知道,但花心萝卜太土了。”

“你也知道啊!这个桥段就很土好吗!”

“嘁。”

神翎香终于消停下来,她单手叉腰,看着对面站在一起谈笑的两个女生。

“不过,还真不容易啊,那两人就这样和好了——难道说,是青叶做了什么吗?”

“不,其实什么都没有做——等下,你说和好是什么意思?”

神翎香露出为难的神色,她瞥瞥两人,示意我低下头——又要来吗,我无奈地再次进入悄悄话模式。

“这两个人啊,之前好像闹得挺僵的,好像是林棉在偷偷地调查秋赤叶还是什么的。”

“诶——然后呢。”

虽然是我知道的情报,但说不准女生版本会跌宕起伏得多。

“总之,偷听、跟踪……据说甚至手机窃听都用上了之类的,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很奇怪不是吗?”

“妈呀,居然做到这种程度?”

“对,尤其是跟踪什么的——超惊人的。”

“手机窃听才惊人吧。”

完全看不出林棉是能够使用那种技术手段的人。

“不,林棉在小学的时候,被跟踪狂盯上过啊,最后被秋赤叶救了下来。在那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好得不得了——所以才说令人吃惊,按常理来说,作为曾经的受害者,应该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不是吗。”

原是这样吗——也难怪之前秋赤叶的反应那么激烈了。

“不过,别看林棉一副柔弱的样子,实际上心思超缜密的哦,直觉也准得吓人,依我来看其实很有作为侦探的潜质呢。而且呀,总觉得林棉对秋赤叶的感情非同一般,甚至有点蕾丝的感觉——口渴了。”

谜之将对话在重点处中断的神翎香,从校裙口袋里拿出钱包来翻找零钱。

我把刚听到的话放在脑子里拌着。

确实如此,无论是之前的天台谈话,还是之后的情报交换——总觉得林棉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然而,若没有这几天的深入相处,只是像之前那样普通地遇上的话,根本就是个无可挑剔的乖乖女的形象。

尤其是,蕾丝……

该说是真人不露相,还是人靠一张脸呢……但可以确定的是,我是那种轻易就会被皮囊所欺骗的人——这种头脑简单的人,大概会在不远的未来,被冰冷的现实淘汰吧。

等下,难道说。

蕾丝的话。

在两人头顶上燃烧着的正体不明的燃料……

居然,是爱吗……

叮当一声,接着是一声悲鸣——只能以非惯用手操作的神翎香,笨手笨脚地把钱包放在胸上拿钱,结果零钱掉在地上,滚进了饮料机底下。

没想到,这家伙就这么趴在地上,丝毫不担心二次碰伤右手——毫不顾及雅观地伸手摸起了硬币。

“笨蛋青叶,帮忙啊!”

“内裤露出来了哦。”

“少骗我!校服裙那么长!”

真是迟钝的家伙啊,我无奈地摇摇头,只是在委婉地提醒你注意淑女形象罢了……怎么说呢,即使是在经历过这一切,大难不死地活下来,并且明白了孤军奋战的难处,以及伙伴的重要之后——面对着撅着屁股的神翎香,我却发自内心地感到了疲惫和绝望。

没救了,这家伙。

接着,冷不丁地,某个念头钻进我脑子里。

如果……

如果林棉是那种心思缜密的侦探级人物;

如果是调查了那么久,作了周全准备的她的话,那么,在我进行调查的同时在双线工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甚至一直监视着我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那关于我的体质的事情,很有可能也……

而且之前在体育场出现的时候,确实穿着连帽衫吧——这种跟踪狂的标准装备一样的东西……

那么,会不会从一开始,林棉就——

——不不不,不会的。

怎么会呢。

我自嘲地笑笑,正准备把这个滑稽的念头赶出脑子。

接着——突然发现面前离开的二人组中,林棉正偷偷回头看着我。

一如既往地,恬静地笑着。

同时微微眯起一只眼,将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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