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清脆的铃声自床头钻进耳中,唤醒了这个自凌晨的任务结束后,方经历过四小时睡眠的红发少女。
铃声绝非闹钟,洛茵必不可能刻意做有损睡眠的事。
更何况,前几次完成任务后,应该都有一周左右的休息时间。
这是一通电话。
那么早,会是谁打的?
若有最基础的操作系统,洛茵完全没必要起床,只需脑控接听即可。
可惜,对于装配植入体这件事,她只能自嘲以一句“对不起,做不到”。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咻”得一声,女孩从床边一跃而起,睡眠中断带来的朦胧还在,身体差点儿因过快的速度一头撞到墙上。
太快,果然还是有坏处。
扎着的红发于起身后轻轻垂下,虽未触及腰间,她仍觉得有些束手束脚。
睡眼惺忪,洛茵拿起手机,将模式设为振动,上面赫然显示着一串预留的备注。
维桑。
那是她的口癖,文森特·维斯特,这才是对方的真实名字,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头。
这并不紧要,他的另一层身份才更重要。
兰萨区的中间人之一,姑且算是自己的老板。
“啥事啊维桑,能让您老那么早就联系我……”语调中,洛茵还没从睡眠中缓过来。
“十点前来诊所见我。”
与平常那副和蔼不同,这次,她能够听得出,对方好像有什么急事。
简单应付几句,挂断电话,目光随意一瞥,手机里的时间已然来到上午九点。
七小时前,洛茵刚结束勉强能够称之“完成”的任务。
她不认为那家伙能在一片火海中侥幸活下来,加之EPD(艾斯珀瓦警察局)的人来得比平时要快,就没再停留,转而回到家中。
作战服有磨损,保养是必须的。
紧接着是对这副身体的打理,当一切尘埃落定后,兰萨区那片霓虹璀璨下,已然升起曙光。
“那么早,到底是什么事,就不能在电话里说清楚么,非要当谜语人……”
抱怨也仅停留在抱怨,她连一刻都没有犹豫,开始准备几十分钟后的会面。
维斯特提到的诊所,距离洛茵的公寓不远。
乘坐轻轨没多久,她便到了那看不出招牌的蔚蓝色自动门前。
堂堂中间人,为何非要偷偷窝在这样一个小诊所,她不明白。
就像她不明白,作为中间人,维斯特为何要在平时伪装成义体医生。
患者是稀少的,设施是简陋的。
如往日般来到办公室,刚进门,一股医用酒精的刺鼻气味便直灌鼻腔。
维斯特本人,正坐在房间一角的旧办公桌前,手握玻璃杯,眯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窝趣,维桑您喷那么多酒精干嘛,这里是办公室又不是手术室,万一我装了热能螳螂刀,整个房间怕不是都得被点了!”
“热能螳螂刀,只要是公司货,都有自适应温控与保险,而且,「灰渍」无法适配植入体,要明白。”片刻过后,老头终于缓缓开口道。
“知道啦知道啦,玩笑话而已……”
“…要是我能装那种义体,直接润去做独狼咯。嘿嘿,整个兰萨区,不不不!整个艾斯珀瓦都没人是对手,加速,再配上毁天灭地的……”
意识到扯远了,洛茵连忙住口,乖乖坐下,换上一副尊敬的口吻:“您特地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洛茵期待他能提及任务完成情况,也就是凌晨时分,自己所做的那些事。
诚如洛茵所愿,维桑开口提及的正是任务。
“这次的任务,你觉得自己办得怎么样。”
对于中间人知晓任务完成进度这件事,洛茵并不意外,她正期盼这点。
“简简单单,轻轻松松,我看那家伙啊,应该已经被烧成灰了喔~”
刻意将自适应座椅调高,晃着裙摆下白皙如玉的小腿,洛茵显得颇为得意。
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应该是嘉奖,至少也是几句肯定。
然而,维斯特之后的话却出乎她的意料。
“不,他没有死。”
宛若一支银针,顷刻戳破少女的得意,方才对又一次完成任务的自豪荡然无存。
“什么???”
“线人告诉我,他跟EPD的人走了,做笔录,三小时前,从那里离开。”
“可是……”
靴底同地面仍有一小段微妙的距离,但她已经丧失了瞎晃悠的兴致,一袭红发也仿佛不再有它应有的鲜艳。
挺身从椅子上下来,洛茵还是不相信这番话。
“不可能啊,我把他家都烧了,门也应该被焊死了才对,没被炸死,至少也会被火……”
越说越没底气,不知不觉间,洛茵已经开始下意识找起借口。
维斯特没有责备,而是接着说道:“你应该庆幸,委托人给出的指示是,等待合适时机再次下手。”
“那我现在……”
“这就是今天叫你过来的另一个原因。”
说罢,老头的义眼瞳色逐渐由黑转蓝,洛茵知道,那是传输数据的标志。
几秒后,她的手机里多出一封简报,目标对象不再是狄卡,而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狄卡的任务,待命,这个人,在这周之内解决掉。算是对你的惩罚。”他重新托起玻璃杯,吹了吹直直上冒的热气,里面是刚泡好的茶。
察觉到维斯特医生的语气转为往日那副模样,洛茵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她可不想失去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
“那报酬……”
“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小抿一口,老头没再解释太多,“会有的,定金2000,尾款8000。”
太好了!起码不是白干活。
“…不过,对赏金如此着迷,这种习惯不好,洛茵,容易遭人利用。”
半晌,文森特·维斯特抬起头,如此说道。
无人回应,刚才还站着的红发少女,此刻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速度快,极限条件下,应该比装有加速型战斗义体的人更快。
但也仅此而已。
如果这世上还有像她一样的人,也会是这种能力吗?
或者说,她是仅存的一员。
只为任务奔波,一向如此,不知这样做的目的有哪些。
单纯的积攒,亦或是为了寻找某种珍视之物。
他苦笑着,望着几步外已经空了的座位,将玻璃杯放回桌面。
一年前,这丫头被介绍到自己手下工作。
介绍她来的人,如今都已栽进了艾斯珀瓦的骨灰龛。
这点,那个叫“洛茵”的小姑娘,暂时还不知情。
至于她过去的性别,以及三年前,致其走上这条道路的“诺易惨案”,维斯特到底是知晓些细枝末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