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弹刀开关，以时刻备战的心态跨进隔间，洛茵终于得以一窥全貌。
地板上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设计稿、电线，还有其它洛茵叫不出名字的零件相互交错，整个小小的隔间，宛若街头巷尾的垃圾堆。
深吸一口气，鼻腔中甚至还能闻到点儿有机食品开始腐烂的气息。
有点儿像那些“1匹司1块”的披萨。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隔间其中一角摆着张铁桌，老旧，甚至还能辨出几道锈迹，桌上则立有三台显示器。
“所以呢？叫我过来干什么，那么突然，喊过来就算了，中途还挂电话，搞得差点还以为你小子嗝屁了。”
盯着阿米尔，见其还是以往日那副讨好的态度，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走到桌前，洛茵赶路时的那份急切顷刻间消失殆尽。
过了几秒，阿米尔像是缓了过来，开口说道:“不瞒你说，洛姐，我下午差点真以为自己死定了，所以才分出神去打你的电话。”
“然后呢，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闪人了。”
“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再度环顾四周，除了铁桌前那张老旧转椅，房间内唯一能歇脚的，只有块木板床。
简直像是为流浪者专门打造的环境。
或是布伦特战争后，某些落魄老兵的歇居之所。
当然，这里并没有人因后遗症去窃取义体医生的药物，最终落得个自我了断的结局。
不待家里来到这里，背后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洛姐……就是中午……我不是和你说过，黑了辆浮空车，4代浮幽……”
阿米尔有些吞吞吐吐，说完后就坐在椅子上，开始捣鼓起桌前的键盘。
“这我知道，所以呢？”
“你也明白这行的规矩……不对，洛姐你可能不明白。”快速敲击键盘的间隙，他接着刚才的话。
口吃不复存在，态度却令洛茵有点不爽。
“…那种大型货要么找中间人，要么跟熟客单独交易，结果……我刚把车远程驾驶到郊外，前一秒从赛博空间出来，后一秒就听到有人敲门。”
“哦？EPD找上门了？那还挺有礼貌啊。但说来也是，你小子干的些什么，自己最清楚。”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是EPD，我就算再差，再遭罪，最多被打一顿，再交点儿那啥就放出来了，问题……问题在于……”
“在于什么？”
“当时，我都来不及从恒温椅上下来，就听到门那边‘嘭’得一声，直接碎了！”
说到这里，阿米尔看了洛茵一眼，眼神中还残留有害怕。
“怎么，有人入室抢劫不成？那好办，用用你那聪明的大脑，来个什么电磁短路不就完了。”
“哪有那么简单，洛姐你知不知道，光是从个体身份识别，到数据配比就要快二十秒，骇入要花的时间更多……”
多？
洛茵想起几天前，自己第一次暗杀狄卡那个下午。
当时，围堵他的混混轰然倒地，分明只是一两秒的事。
而且，狄卡他还坚称身上没有任何植入体。
那是怎么办到的。
【现在应该考虑阿米尔的困境，而不是想那家伙的事。】
“所以你就直接跑路了对么，然后跑到这鬼地方，呵，没想到还留了一手。”洛茵不忘挖苦。
“其实我第一时间有试过黑她，但……总之就是很奇怪。”
“奇怪？”洛茵不解。
“那是个女的，银白色头发，可我在EPD数据库里根本找不到资料，想强制接入，却连路径都没有。”
“什么意思，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这个……用人话说就是，只要有‘在线操作系统’这个玩意，就比如接入仓啊之类的，我们黑客都有办法侵入他们，无非是目标的ICE之类的防护网厚点儿而已。”
“…就算他们有装攘东和培络那几款离线义体，最起码也能识别出来对吧，可她，那家伙，我逃走前多扫了几眼，分明就……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一点义体都没有的那种。”
“普通人，奇怪了，那你怕一个女人干嘛，直接上去干啊，金属臂和皮下护甲又不是摆设。”
“我当时也是那样想的，洛姐，结果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一下到我面前，一把揪住领子……就跟上次洛姐你那样。”
“一下到你面前？什么意思。”洛茵没听明白。
“两秒，不不不，好像只有一秒！还是不到一秒，从我第一眼看到她……总之，那人的速度快得很。”
洛茵一下子沉默了。
没有义体，速度快于常人。
这不恰恰是自己的一部分特征么。
自己下午在学校。
大脑因此僵直了几秒，原因有很多。
洛茵心里最大的问题在于，阿米尔口中的这个人，究竟是何种身份。
“你接着说，阿米尔。”
“当时我一整个人直接傻了！但她居然没直接动手杀我，而是问我车藏哪儿了。还有，为什么敢偷公司的东西。”
公司，难怪会落得如此境地。
一想到这个名词，紧锁的眉头就应舒展开来才对。
“…我要拖延时间，就说‘我也不知道，需要重新校准下电脑里的位置’，结果那娘们儿真同意了。”
“什么呆瓜……所以你就跑掉了对吧。”
“暂时，暂时，得亏住在二楼，摔不死我，还顺手上了辆开着的货车，无处可去，只好一路磕磕绊绊来了安全屋。”
安全屋。
这三个字完美符合洛茵对眼下空间的想象。
说不定，这小子上次惹事后，也是在这里度过的。
狭小阴暗的角落，同几年前的小家竟有几分相像。
思考间隙，耳中似乎传来几道杂音。
她没有过度在意，而是接着问话。
“那接下来，怎么办想好了吗？阿米尔，车已经没了，如果想冒生命风险追回来，我是不可能帮你做那事，但想找个地方避避风头，这里就已经可以。”
“…对了，你刚才说那女的，有没有用义眼拍下她长什么样。”
话的末尾，洛茵加了句。
听闻这话，阿米尔起身，从桌上乱七八糟的文件堆中取出一张打印纸。
彩印图，照片上的人，留着干练的短发，色调银白。
手里还抓着把黑色直刀。
表情难以觉出任何东西，年龄上更奇怪。
肉眼看上去，好像跟阿米尔差不多大。
也就是比自己小一两岁。
“速度很快？你说的没错吧，那真不是义体的功效？？”
“应该不可能是，不，绝对不可能是。我前段时间刚学过怎么单独黑进腿部，如果她有，就算整个操作系统都离线了，我也照黑不误。”
“……”
同样有着这种能力，把自己叫过来，阿米尔是否考虑过这一层面。
用魔法打败魔法？
“我觉得你之后最好一直待在这里，等到风头过去，有其它急事再联系我。”
满不在乎地回复，回过头，洛茵发现阿米尔却重新坐回椅子前，眉头紧锁。
“怎么了？”
“洛……洛姐，你除了监控，应该没搞坏其它东西吧……”
“没有啊，炮塔关着，地雷我绕过去了。”
“那……不……不……怎么可能……不应该啊……为什么我接收不到二层炮塔，还有监控摄像头的信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