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近些日子为何不舞剑了？”
男人低沉的轻语忽然在耳边响起，打断了遮月纷飞的思绪。
她赶忙收起眼底的一丝迷惘，转而正色道：“舞剑？本尊何时舞过剑？”
“月下仕女舞剑图，画的正是您自己啊。”
牧云从月亮上收回目光，看向身侧远比月光更加耀眼的人间绝色。
自打住进凛清池，看到那幅画后，他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虽然画中人的神色，不似遮月这般清冷出尘，但身姿样貌如出一辙，遮月除非还有个孪生姐妹，否则，不会无缘无故的画这样一幅画。
而且，无论是凛清池，还是她日常修行的寝殿，都挂着同样的画作，这肯定有缘由在。
“胡说，本尊岂会有那般柔媚的姿态？”
虽是这般说，但气势略显不足，她没有回应牧云的目光，而是盯着倒影在凛清池中的圆月，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刚刚隐没的迷惘再度飘忽而过。
牧云说的没错，画上的就是她，这画也是出自她之手；
但画中人，却形似而神不似，正如她自己所言，真正的遮月仙尊，从来都不是个柔媚的人。
画中女子，是她想象中的自己，一个不存在于现实的，幻想中的自己。
修仙数十载，她早已忘却自己本来的模样。
修仙之人，记忆力大都极好，否则根本记不住越学越多的功法。
可是，她明明记得从小到大几乎所有发生过、看到过的事，唯独忘却了自己曾经的模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遮月抬头看向圆月，眼中迷惘更甚。
“仙尊，是不是忘了什么？”
牧云看得清她眼底的情绪，但猜不透她心底的忧愁。
“你觉得呢。”
遮月反问。
她想让他猜猜看。
“嗯…”
牧云稍微用力攥紧了遮月的小手，想给她更多温暖，就好似要捂热她那冰冷沉寂的心一样。
“仙尊，应该是忘却了自己吧。”
他凝视着她白皙如玉的侧脸，还是那样的清冷无波，细长的睫毛衔着薄薄的月辉，有如蝴蝶般轻轻闪动，只是在月辉的映照下，那张冷艳的面容，更添一份朦胧，好似蒙上一层面纱，让人难辩心意。
“您的修行之所、寝宫，还有这里，分别挂着三幅舞剑图，但每一幅上的仕女，表露出的神态都不一样。”
“或哀、或喜、或媚，但这都不是你现在的样子。”
“所以，我想，您应该是想通过这一幅幅画作，来回忆起曾经遗失的喜怒哀乐，或者说，自己的某一部分吧？”
牧云的手，攥得更紧了，对方没有抗拒，很是乖巧的任由他握着。
他想，自己应是说中了。
没有回应，沉寂了片刻，遮月轻轻抽回了手。
她不想被人了解的太深，尤其还是一个男人。
就算对方是自己的“朋友”，也不应过早的触及到她的心底。
想走进一个人的心，不是件容易事，牧云一直很明白这个道理。
“仙尊，您的新作还没有题词，可否把这个机会给我？”
他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只是苦于没机会，没由头，再就是感觉好感度不够，贸然提出这个要求，会让遮月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从而降低好感。
现在嘛，花好月圆夜，斗胆提一嘴，也不是不行。
“你还会诗词？”
遮月柳眉微挑，略感惊奇。
外门弟子在日常杂役之余，能去修炼一二，便算是上进了，牧云这个最上进的卷王，除了在修炼之外，竟然还有空闲研究诗词歌赋，当真是稀奇。
“不会，得闲看了些书罢了。”
牧云大方承认。
“好啊，那你且试试吧。”
遮月嘴角微勾，对牧云表露出了十足的信心，甚至没有想要事先考较几句。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遮月看着牧云写在画作左上角空白处的诗词，罕见的露出了思忖之色。
“那‘群玉’和‘瑶台’是为何处？”
“话本里说，是神仙住的地方。”
牧云一边将毛笔放回笔架，一边解释道：“据说，群玉山上，居住着美貌倾世的天仙；瑶台殿是月宫上的神女宫，神女时常在月下翩翩起舞，引得众仙倾倒。”
“难道这幅画，落在你眼里，通篇便只有一个‘美貌’可言？”
如此说着，但那凤眸之中偏又多了分柔和，显然心底是喜欢的。
“仙尊的内里之美，是落在我心里的，随意言说略显虚伪；倒不如拿些人人都看得见的外在之美来夸赞一二，如此，倒也显得真诚。”
牧云看向身侧之人，微笑道。
“……”
短暂的沉默之后，遮月主动岔开了话题：
“这不是一首完整的诗词，可还有上阙或者下阙？”
遮月作为当代画圣，对诗词歌赋的鉴赏力不言而喻，能引得她来追问，便知这半阙，确实深得她心。
“没了，我抄来的。”
牧云诚实的摇了摇头，“话本里就这半阙诗。”
“哪本话本？”
遮月瞧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是在撒谎，便又追问。
“忘了。”
牧云直言不讳。
“……”
遮月沉默了片刻，心知他有难言之隐，索性不再追问。
“既是你写的，那便题字吧。”
她再度转移了话题。
“承蒙仙尊抬举，这半阙诗是抄来的，算不得我的，题字就免了吧。”
牧云连忙拒绝，他可做不来这等掠人之美的丑事。
遮月没有理会，而是思索片刻，径自拿起笔，在右下角的空白处，写上了“玉澲”二字。
玉澲，通“玉叶”，指的是，云彩。
此二字，对应了，牧云中的“云”字。
写完，遮月抬手示意：“退到房门处。”
牧云依言，退到书房门口。
紧接着，便见遮月屈指一弹，只见一道银芒自指尖疾射而出，“噗”的一声，随着凭空荡起的道道涟漪，便没入画作之中。
银芒入画，便似画龙点睛，画中的仕女竟是动了过来，开始迎着画中的月光起舞，那翩翩舞姿，一瞥一回眸，自有万种柔情，撩得人心弦颤颤，不得自拔。
一舞结束，画作重归沉寂，但这其中，又凭空多了一样东西。
灵力！
只有二品境大能，才会拥有的浩渺灵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