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茜脸红了,她实在没想到这魁梧男子长得粗犷,言语却异常犀利。
于是,她说:“人的相貌一定很重要,一个长得不错的人,在其他方面也肯定很不一般。”
林祁东笑道:“你说得对,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只是大小姐一直是大小姐,所以,也就不会懂得天生就有缺陷的人是什么样的?又是怎样在正常人的世界,卑微得活下去。”
苏茜笑道:“我想我以后会懂得,因为我会见识到这个非凡的江湖,你要不要带我去见识一下?”
林祁东笑道:“大小姐就算不说,我也很乐意带大小姐去看看,大小姐既然愿意,我就更开心了。”
突然一人大喝:“不可。”
这人走路很轻盈,乍一看,还颇有女子的风范。
但他从远处走到这里,不过一呼一吸间,手里还拿着一个折扇,书生打扮,看上去很纤弱,可偏偏又很有精神,显得很气派。
苏小小道:“你这人又是谁?又来捣什么乱?”
这人笑笑,道:“他们两人本就是串通好了的,故意演戏给两位姑娘看,好教两位信任他们,他们才好把你二位骗走,毕竟,苏大爷的女儿一定很有钱,又好看,一旦事情做成了,他们以后可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苏小小觉得自己和小姐这次虽然遇到了很多坏人,但还算幸运,总是有好人帮忙。
苏茜大叫起来,她突然认出了眼前的人,这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但她没敢扑上去,因为林祁东还在一旁,只顾得叫出一个名字:“钱如玄……”
钱如玄转头对她微微一笑,就看到一拳。
林祁东没有等这人出手,就已经一拳轰出,他看出这人目中神光充足,身手定然不弱,所以一出手就又狠又快,这出手来得迅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正是谁都没想到的时机。
可是,这一拳没有打中,因为这人实在很谨慎,从来的时候,就一直提防着林祁东,而且他很了解林祁东这个人,自从当日那一战后,江湖中有名的,他都去了解了,所以这一拳轰来,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还被他擒住了手腕。
林祁东不敢动,他已动不了。
这人把折扇抵在他脖颈上,虽然折扇不是杀人的武器,但此刻在这人手中,就可以杀人,很快的杀人,他已可以感觉到折扇上散发的冰冷寒意。
此刻,这人笑了笑,很和气地笑了,他说:“很厉害的拳,只是我比你更厉害。”
他又叹息了一声,道:“你是烈火神庄的少庄主,林祁东,为什么要行骗呢,为什么还要骗大小姐呢?”
林祁东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是我第一次,平生第一次,。”
这人道:“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你大可不必这样做。”
林祁东又沉默了许久,道:“你能接住我的拳,也不会简单,你能不能让我走?”
这人道:“当然可以,我还不想杀你。”
林祁东道:“为什么?”
这人道:“因为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一次挑战我,杀掉我的机会。”
林祁东咬着牙,这对他来说,这种机会是种侮辱,但他不能不接受,他要活下去,再来,报仇。
所以他只能说:“你多保重,最好不要死,我要亲手杀了你。”
这人道:“我也希望如此,我会等着你。”
多余的人走了,苏茜终于敢跳起来,扑了上去,轻声道:“你还没走么?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人笑了笑,然后轻轻推开了她,声音冰冷:“我跟你实在不熟,你是大小姐,而我只是一个过客,平凡的过客。”
他说自己很平凡,他却一点也不平凡,他之前在这里挨了那么多刀,一次次地回来,最后才杀掉了那些大侠。而且,他看起来还很英俊,他明明比别人强那么多,为什么要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
她盯着他,忽然垂下了头:“你说你自己平凡,但那天,你在这里大放异彩的时候,我恰好看见了你,你勇敢无畏,不管是我见到的,还是后来传说的,你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大家也这么认为,你出现了,为什么又要对我如此冷淡呢?”
他冷冷地看着她,冷冷地问:“难道你妄想一个陌生人,对着你能说很多话,或者非得要跟你说话?”
她笑笑,她已经想落泪了。
他说得一点不错,她在奢求什么呢?不是人人都会因为她是个大小姐,就让着她,听她话,对她好。
他就不属于这一类人,他是了不起的,是武林公认的大侠。
她忽然抬起头,盯着他,道:“若是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也无话可说,你又为什么会回来,出现在这里?”
他还没开口,她自己就回答了:“你来,只是因为你担心我,想要看看我,现在我又遇到了危险,你还是怕我受伤,怕我跟着他走了,所以你来了。”
他笑了,她也笑了。
她的声音冰冷,仿佛忽然变了个人:“你用不着管我,我哪怕有什么事,也与你无关,我俩只是陌生人,你也不必在乎我,魏如玄。”
魏如玄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来的,只不过我非来不可。”
苏茜道:“非来不可?难道有人在你后面逼着你来?”
魏如玄道:“一个侠义之士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未谙世事的姑娘遇到危险吧?”
苏茜道:“你是侠义之士?”
魏如玄道:“虽然现在还不是,却也差不多了。”
苏茜冷冷道:“你不是最讨厌这些虚名吗?现在为了这些,竟来救人,原来你肯救人,为的就是这些名利。”
魏如玄道:“一个人在江湖里,哪怕不想要这些东西,也不能不想法去获得它,因为别人已把我当作大侠,我要做大侠,就得做些好事。”
苏茜听不懂他的大道理,她也不想听,她只想问他,为什么肯做大侠,不肯做她的心上人,要推开她,要躲着她。
可他不会回答她的,每次他都会以不说话来回答这并不好答的问题。
她对着他,笑着说:“那么,你陪我去我那里坐坐,好吗?”
他已不忍再拒绝她,因为她的脸上已有泪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渴望地看着他。
他想起了那一日。
那一日,他挥剑刺死了面前最后一日,血溅到他的身上,一个少女,美丽忧郁的少女冲了过来,扑向他,那么多人,羞涩的女孩却紧紧地抱住了他,血透过他的衣裳,浸入她的衣裳。
她本来身着白衣,看起来像个一尘不染的落入凡尘的仙子。
她的白衣染了血,白里透红,竟有种说不出的美感,一时间,他恍惚了,他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一个纯真的女孩。
他恍惚了,他却突然推开了她。
她还不肯走,抓着他的手,问道:“为什么?”
他还不能回答,他能说什么呢?他是年少的,她又很美,她身上的气味又那么香。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不是她想象中的“他”。
现在,他们已到了房间,她又不说话了。
她是个羞涩的女孩,除了在外面,跟她的丫鬟苏小小在一起,她爱说话,喊着叫着,像个疯子,让外面人瞧一瞧,这就是大小姐,大小姐跟别人没什么不同,不是高冷的人,也会激动,也会做出那样大胆的动作。
可谁又知道,她是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呢?她坐在屋子里,安静又老实,像个傻子,还是呆子,又是一个寂寞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