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一片梦幻的白色光晕里，漂浮其中的乔然缓缓睁开了双眼。
“我是乔然……”
无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我这是，怎么了？”
乔然尝试着抬起手臂，或者从这种诡异的漂浮状态中抽离，但他努力了很久却还是做不到。
他甚至没办法抬起一根手指。
明明……可以感受到身体每一寸的存在，也没有出现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但就是动弹不得。
记忆的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自己被人绊倒，天旋地转的视角中，最后一个出现的人是宋珩。
那双眼睛……
乔然的心颤了颤。
这种眼神，在乔然近二十年的人生中，只见过两次。
宋珩这次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得知了乔然被霸凌后的爷爷，带着他冲进老师办公室里讨要说法时看到的。
名为——
奋不顾身！
爷爷说，他会豁出一切给我讨个公道，哪怕拼了命也不会罢休。
今天的宋珩呢？
最后一刻的他，又在想些什么？
“你醒了。”
心情复杂的乔然呼吸滞了片刻——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有种非常非常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流淌在血液、骨骼里的熟悉感。
乔然才发现。
自己，好像可以动了？
他试探着站在这片白色光晕中，慢慢转身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嗯？
怎么会……
声音明明是从这里传来的，可是……
竟然没人吗？
“乔然！”
又是这道声音，熟悉至极，令人触动。
好像，不是眼前？
是哪里呢？
乔然开始了盲目的寻找。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乔然再次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幻听，正当他想要再一次放弃的时候。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看看我呀！”
这一次的语气明显带着期待和雀跃。
突然间。
乔然似乎意识到了，这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
他猛然低下头去。
瞳孔缩起，嘴巴微微张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乔然就这样慢慢蹲下了身子，如水面泛起地涟漪般一圈圈荡开的荧光中。
一张脸在朦胧中慢慢清晰了起来。
她有一头很柔顺地长发，慵懒的搭在肩膀，稍稍遮住了些雪白滑腻的长颈。
少女的表情很惊讶，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让人震惊的东西。
她微微张开嘴巴，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下一刻。
乔然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抚摸起了自己的脸颊。
涟漪平息的白色光晕中，宛如镜像的地面上——那精致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少女，竟然同步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你…是我？”
乔然呢喃着，似乎无法接受。
然而下一秒，他却又颤抖着说道：“我是……”
“乔然。”
突然之间。
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世界变得漆黑，身体也慢慢不受控制。
乔然想要呼救……却在无尽的黑暗中丧失了一切，也淹没了最后的声音。
“没有脑震荡，病人昏迷可能是惊恐过度导致的。”
“嗯嗯……放心吧，没大事儿。”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没有骨折骨裂，但这脚腕肿的也挺严重了。”
“没什么费心的。”
“这是小珩的同学啊？那怎么不见小珩？”
“啥？这小子还真冲动啊……”
好像有人在说话。
听不真切，就像是透过海水传播似的，闷闷的很不清晰。
突然间。
眼前的黑暗似乎开始动摇了。
是一抹光线，微不可察的一抹光。
黑暗正在被驱散。
一开始如水汽呵在玻璃上般模糊，慢慢变得清晰。
“欸？好像醒了。”
这次乔然听清楚了，是个没听过的声音。
费劲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个戴着口罩的医生。
在这位医生旁边站着的，是乔然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秦雨薇。
“秦…秦，小姨？！”
乔然胳膊撑住病床想要坐起来。
幅度过大的动作导致她不小心碰到了脚腕扭伤的地方。
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
“嘶……”
身体一软，没能坐起来。
秦雨薇见状也赶紧走到了乔然身边，手掌轻轻按在乔然的肩头：“别费劲坐起来了，躺着就行。”
乔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但她记得，自己刚才在那种黑暗的环境中……
似乎听到了他们谈论宋珩？
而自己，好像在摔倒前的最后一刻，看到了宋珩冲向自己的画面。
乔然心里紧张了起来。
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了，赶紧抓住了秦雨薇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宋珩呢？”
他没在意自己怎么会在医院。
也没有关心自己的脚腕受伤严不严重。
他的第一反应，是关心小珩……
乔然的反应让秦雨薇心里稍微舒服了些，那股子本就不多的怨气也瞬间消弭。
“你被绊倒了，昏迷了。”
秦雨薇轻轻拍着乔然的肩膀：“小珩……去派出所了。”
乔然闻言愣了一秒。
什么？
去了哪？派出所？！
反应过来后，乔然又开始激动了起来：“不，不是…他，他怎么会去派出所啊？”
“这应该问你了，乔然同学。”
秦雨薇的语气有些唏嘘：“老实说，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小珩这个样子。”
“你自己看看吧。”
说完，秦雨薇解锁了自己的手机，找出一段视频点开拿给了乔然。
视频很抖，杂音也很多，看得出是因为突发状况临时拍摄的。
这些都不重要。
让乔然感到揪心的是——视频里的主角骑在另一个人身上，一只手攥着那人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那人脸上。
他身边好几个人生拉硬拽，又打又骂，也没能把暴怒的行凶者拉开。
那是乔然从未见过的愤怒与暴躁。
视频的主角是…宋珩！
乔然微微低下头，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傻…在稀里糊涂昏迷到现在醒来之后，也大概想清楚了当时的状况——那并不是什么意外！
乔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但她很难过，很害怕。
还有种很奇怪的情绪在心里悄悄蔓延着。
宋珩……
毒舌又傲娇的少爷，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吗？
我，值得宋珩这么做吗？
“不用想太多…”秦雨薇看出了乔然此时的心情有些糟糕，便开口安慰道：“小珩不会有事的，那个姓赵的学生家里和我们家有一定的生意来往。”
“至少，可以摆在台面上谈的不是吗？”
“好好休息吧，乔然同学。”
秦雨薇拍了拍乔然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柔些。
“我要去见一见对方的家长，如果顺利的话会和对方一起去派出所处理后续的事情。”
“因为事发突然，也没做其他准备。”
说到这里，秦雨薇指了指一旁的柜子，上面放着几个礼品袋。
“你穿的这身衣服等下换了，裤子都破了。”
“柜子上是我找人送来的衣服，码数你肯定能穿。”
“医院的费用我都预付了，如果你担心有隐患的话可以做个全身体检。”
“之前事发突然就只拍了小腿的CT。”
“大概就这样，我先走了。”
秦雨薇交代完之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乔然微微抬头，看着秦雨薇的背影。
“谢谢。”
“对了。”
二人同时开口。
秦雨薇愣了一下，转过身看向乔然，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还有……”
“记得我们的约定~”
秦雨薇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乔然自己。
有点难过…有点自责。
如果不是自己非要参加比赛，后面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糟心事。
宋珩也不会被带去派出所……
都怪我。
乔然的呼吸有些困难，她心里塞满了负罪感。
身上被清理过的擦伤还有点火辣辣的疼，尤其是肿的不像样子的脚踝——稍微动一下就疼痛难忍。
乔然就这样发呆了很久。
眼泪啪嗒啪嗒滴落，眼眶也变得红肿。
脑子里都是些细碎的想法，基本都是在脑补和担忧宋珩此时的状况。
心里也沉沉的，还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就好像……
自己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乔然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可能是担心会失去宋珩。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想多了，或者说……她想的有点太简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