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好大的雨,下了一整夜。
她像是无情的魔法造物,自顾清扫着现场。
“你...你好。”女孩怯生生向那人打着招呼,“我叫...”
“如果你想活下去,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名字。”清冽的女声回应着女孩的童真。
“呜呜...是他...爸爸妈妈回不来了吗。”
“为什么!”女孩的抽噎愈发明显,但是她不敢哭出声。
女孩瑟缩着身体,但孩童的本性让她忍不住出声。
“往东走,一直走,你留在这一样活不下去。”女人说着,手心释放火焰焚烧了尸体堆。
“如果你能活下去的话。”女人的声音很小,但是女孩还是听清楚了。
出乎女人意料的,女孩并没有再说哪怕一句话。她自顾站起身,用小手胡乱在脸上抹去眼泪,眼眸中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决绝。
火焰更旺了,似乎是要蒸发雨幕——直面朝阳。
女孩学着女人的模样,手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火焰很快将尸体化作齑粉。
幸而有女人在一旁控制,倒也不至于带来破坏。
“少用。”女人说罢,自顾转身离去,留下身后孩童的哭喊声。
女孩的泪水决堤,把先前极力控制的情绪一股脑宣泄。甚至说刚才有某一瞬间,女孩想把自己也烧死。
“不能对不起母亲。”女孩嘀咕着。
似乎眼角的泪花夹带着过去的甜蜜,入嘴却是万般苦涩。
女孩拼命晃着脑袋,想把不好的记忆都丢出去,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无论是母亲狰狞的面庞,还是凶手那反光的剑刃,无一不像印章般篆刻在女孩的脑海。
如果自己的脑中也下一场雨,冲刷走这些躁动不安的小人...
女孩想着,就这样昏睡在满是积水的庭院。
...
直至后背的寒凉将她从梦中唤醒。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看见的是夕阳最后的余光,以及一地狼藉。
家具上没有梦境里的血迹,庭院也找不到残留的灰烬,似乎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是后背干涸疼痛的伤口切割着女孩美好的幻想,一切都不再真实。
女孩有些无措,似乎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
“往东走。”女孩呢喃着。想起了女人的叮嘱,女孩还是决定相信那个女人的话。
“小鬼,对,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转过身,是跟凶手一样打扮的男子,他嗓音粗狂,像是恶魔在高歌。
原来不是所有的人都跟父亲一样喜欢笑的吗。
想起父亲带着笑意的脸庞,那些教诲或是鼓励的话语萦绕在女孩耳边。
女孩的木讷让男子有些烦躁:“说你呢!”他手指向女孩,似乎下一秒就要动手。
“我...没有名字,我看见这家没有人,想...想进来找点吃的。”女孩抽噎着,模样惹人怜惜。
“该死,算了你走吧。”男子叹了口气,“你也是个可怜的人,离这家人远点,他得罪的人可不像我这样善良。”说完,男人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女孩离开。
“谢谢!”女孩深深鞠着躬,用长发掩住被泪水打湿的脸庞。
这是她第一次学会说谎,救了她一命。
女孩自小就很聪明,时常在父亲跟母亲的夸赞中度过。
当然,也因此女孩也得到了比妹妹更多的偏爱,一切都很顺理成章。就像是...妹妹被母亲丢出去替女孩挡刀那样。
女孩对妹妹并没有过多的印象,似乎她只是个影子,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吃饭的时候她也一样蜷缩在角落,母亲说妹妹不喜欢见人,有些毛病。
现在的女孩也不喜欢见人,她摸着夜色自顾走着,听见脚步声就躲起来。
她想,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吧。
母亲总说妹妹脏兮兮的,父亲也脏兮兮的。这时候父亲就会出来打趣,说都是一家人,干干净净把日子过下去。
父亲的过去很神秘,女孩有时候也会问,换来的是那时候并不懂得的搪塞话语。
相反,母亲很乐意给女孩讲述她的过往,哪怕只是在修道院跟男孩打闹。
女孩说她想去修道院,母亲说等她长大...
女孩会偷看父亲的书,学着父亲的模样,在壁炉边看着那些晦涩难懂的书。
“父亲,你是怎么用手指生火的。”
女孩并没有意识到魔法是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学会的。
她只是学着父亲的模样,口中不必念叨咒语就能发射火焰。
惊讶于女孩的天赋,父亲开始不遗余力教导女孩,他口中总是说着“好啊好啊,这以后就能保护自己了。”
女孩看见父亲笑,她也就跟着笑,虽然大多数时候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笑。
她只知道她需要高兴,她不高兴全家都不高兴,妹妹就会没东西吃。
父亲对女孩也越来越严厉,起初女孩可以插科打诨,后来父亲会摆出黑脸训斥女孩。
父亲的口头禅也从“真棒。”变成了“还不够。”
日子一天天过去,母亲跟父亲脸上时常带着女孩看不懂的焦虑。但是父亲在女孩心中还是和蔼的,他笑起来真的很有亲和力。
妹妹跟自己说父亲很凶,像吃人的魔物。
女孩并不信,父亲只是有时候会有些着急。她安慰着妹妹,像是在安慰自己。
女孩并不知道哪里是东,她只记得要离开这个国家。
什么是国家,是父亲口中无良的修道院跟君主。是母亲心心念念期盼着的东西。
女孩不懂,但是她知道她需要离开。
幸而女孩的家在边境小镇,似乎离开了小镇就相当于离开了这个国家。
女孩依然怕人,不敢跟人搭话——直到一伙人找上她。
“交出吃的!”领头的人说道,目光凶狠。
“没...没有。”
“别整这一套,我看不上,瞧你这脏兮兮的模样!哈哈哈。”他们肆意嘲笑着。
这是女孩第一次知道原来脸上的笑容,可以带着另一种情绪。
再后来,一场大火带走了男人们最后的笑容...
女孩一样意识到,普通人跟魔法师之间似乎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女孩躺在灰烬之上,任凭污垢染上自己的白发。身上的衣物似乎在那个雨夜之后就变得黯淡无光,此刻更像是坠入泥地。
似乎这种伪装是女孩最后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