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比苏醒时全身被柔软的棉被所包裹,尚带困意的抬头一看,发现天象尚处黑夜时更令人惊喜呢?
没什么吧。
那么有什么比一觉起来发现全身都被莫名其妙的东西所包裹,抬头一看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天象,根本就是一片黑时更令人恐惧呢?
没有。
绝对没有。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惊悚的事情。
比昨晚上我朋友给我放的那部恐怖电影带劲多了。
“喂,希莲华,你就从那个遗落州里带出来了这个……蛋?”
只是有点太带劲了,我实在有点受不了。
“其实我觉得这应该是某种仪式用具。”
仔细翻找回忆,我依稀记得有种叫什么睡眠麻痹症还是什么的症状和我现在很像。
“我觉得不是,这就应该是个蛋,你看,它好像还在动呢。”
浑身麻木,无力,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面前一片黑暗但意识格外清醒。印象里那是一种压力过大产生的半睡半醒状态,也是,也许是我压力太大了点吧。
“那这会是什么生物的蛋呢?”
所以我强压下自己的不知所措,冷静下来慢慢等待我身体的复苏。
“敲开不就知道了吗?”
我等啊等啊,结果迎来的只有无止境的黑暗。
“末什!住手啊啊!”
直到我感受到一阵巨大的冲击,紧接着,黑暗就这样裂开了一个口子。
“我的天,希莲华,快看!”
我的朋友们沐浴着光芒,在黑暗的正中央,向我伸出手臂。
“怎么可能……是个,人类……吗?”
于是我就做了和他们相同的一件事。
“希莲华,她好像在伸手来着?”
但随着我手臂的移动,我渐渐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别扭感。
我伸出的手滞止在半路,我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让它再进一步。
也就没办法触及到我的光。
也就……
只能看着我的手悬在半空。
我的手……
等等,不是,我的手怎么这么短了?
唉唉唉,什么情况?
“希莲华,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摇动着自己的手臂,再三的确认后,我发现面前这两根短得跟葱一样的东西的确就是我的双手。
“也许吧,拜你所赐,看来我们必须要想到处理这……姑且算是孩子的办法了。”
我颇有些震惊,只是有些啊,然后我尝试性的摇了摇身子,没有那种不协调的感觉,但我的脑子告诉我,我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短手短脚的小东西了。
“你觉得该怎么处理啊?”
说实话,这场梦细节挺多的,也挺真实的,希望我醒来之后能多多记住一些有趣的场面吧。
“先带回家去吧,末什,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吧。”
醒来后要多记得点啊。
“为什么啊?”
醒来啊。
“因为你要方便些。”
喂!我都清醒到这种地步了啊,快给我醒来!
“哦。”
然后我就感觉我自己被什么东西包裹了起来,随后我受到一股向上的推力,然后我好像就被,
抱起来了。
接着我就失去了意识,眼前的朋友,眼前的光芒,眼前的黑暗好像都瞬间消失了,我于是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
在那种状态下,我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总之,当我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什么地方,睁开双眼后,映入眼帘的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
少年有着姑且还算正常的黑色头发,短发,发际线较低,脖子上有一根线状物体,大概是什么吊坠,他看起来一副不怎么精神的样子,眼皮低垂,浅浅的遮住他那引入注意的深红色虹膜。
少女则有着一头不怎么扎眼的浅灰色长发,相当漂亮的脸上挂着笑容,银灰色的瞳孔里打出了好奇的光芒。
她此时正和那位少年一起,对着我眨巴眼。
我注意到我的四周有着一些很高的栅栏一样的东西,让我觉得我正躺在一个没来得及封顶的笼子里。
但我四周环顾了一下,那些栅栏上面刻着一些花纹,栅栏也并不高,这些东西像是宿舍上铺的防掉装置。
而盖着我身体的东西,似乎是被子一类的东西,也就是说我现在正在一张床上躺着而头上这两位正盯着我。
我被那两位的目光盯着有些不适,难以理喻的尴尬布满全身,于是在被子里蠕动了些许。
被子摩擦过身体,不妙,貌似我现在身上什么衣物都没有。
“快看,希莲华,这孩子醒了,而且正在动唉!”
能不能不要这么盯着我啊,我好不习惯。
我这样在心里哀嚎着,不敢发出声音。
耳边传来少年的声音“:小声点,别吵到她了。”
他应该在说话,但我完全听不懂。
“希莲华,她的脸好红,是不舒服吗?”
少年刚说完话,少女接着就继续说了起来。
我依旧不能辨别出他们的语言,这样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他们说话时一直盯着我看,对我来说过于炽热的视线让我有些支撑不住,但即使我闭上了眼睛,我的脑子又很不听话的开始幻想起这两人盯着我的场景。
就像先前看恐怖片时一样,明明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可怕的画面,脑子的脑补却在不断的给自己加猛料。
得了,尴尬死我算了。
“哇,希莲华,她闭上眼睛了,看起来好可爱啊。”
“嗯。”
耳边还在絮絮叨叨的,话语开始有一定的情绪波动了,即使没看见对方的表情,我想象出那名少女兴奋的模样。
啊啊啊,她一定是在对我评头论足吧,啊啊啊快尴尬死了啊啊啊!
“啊啊啊!”
过于失控的情绪最后还是让我做出了些可怕的事情,我放声大叫,然后把头缩进被子里,使劲的把身体团成一团。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啊!
“额,希莲华,她好像生气了,是吗?”
“抱歉,但我并没有看穿别人情绪的能力。”
少年的语气明显有些无奈,这和少女那古灵精怪的调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是带着极大的羞耻钻进被子里的,我的思考却没有因为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蒸发,相反,我十分清醒的给两人打上了“没头脑”和“不高兴”的经典标签。
但我又马上想到万一这俩是什么表演性人格呢?
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
我立马深深地吸了一口被子里暖烘烘的空气,趁此机会打消了我的胡思乱想。
不得不说,这么想了过后,我冷静多了,虽然还是没法搞懂自己现在的具体处境,但也不至于慌乱到手忙脚乱,最后手脚并用的程度了。
整理整理思绪,我对自己现在的情况有了一个初步的猜想。当然,我最终还是排除了我在做梦这个可能。
那么答案就很吓人了:
要么我穿越到了异世界还是什么地方,要么我现在的记忆是被植入的。
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结果,因为无论怎么说,强迫我以现在这个彻底社恐的状态去面的一个可能全新的世界。
太强我所难了。
简直不亚于让一个眼睛还没有睁开的额新生儿去跑全程马拉松。
我怎么办得到?
“希莲华,那孩子会喜欢这样嘛?”
耳边传来写细碎的话语,看来外面的两个人又开始交流起来了。
“我不知道,但无论怎么说,她都得吃点东西了。”
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这种未知的感觉就像衣服上的瘙痒一样,我完全无法忽视。
“那万一她哭起来怎么办?”
耳边又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先前那位少女的,这很奇怪,我先前可没听见什么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我给你带耳塞。”
少年的声音也传出来了,同样是由远及近的。
我再次努力的翻找记忆里这两人应该有的,远离我时的脚步声,但依旧没有结果。
难不成他们之前走路是靠飘的吗?
不行,不能再天马行空了,得注意注意现在发生的事情。
现在他们向我走了过来,我只能祈祷他们不是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希莲华,那孩子好像还是在睡觉欸,都没有把头伸出被窝。”
“她睡得够久了,上吧末什,把她抱起来。”
已经就到我的面前了,他们正在聊天,可惜我听不懂,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一片陌生,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要处在这样的环境下。
可惜现在由不得自己。
我郁闷的想到这里,突然间,我感觉我的身体一阵失重,我立马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人连着被子抱了起来。
他们要转移我吗?
去干什么?
疑惑充斥着我的精神,我突然想把头伸出去看看外面,但脑袋处的被子好像被扎紧的麻袋一眼,任我怎么蠕动都钻不出去。
“小家伙,别动了,马上就好啊,马上就可以了。”
我又深吸了一口被子里的热气,这时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依靠在了一个竖着的平面上,隔着被子的感觉就像穿着羽绒服靠着墙。
然后,我感受到了阳光的照射,抬头一看,先前阻碍自己的被子已经被打开。
我急忙把脑袋钻了出去,却迎面看到一柄盛着饭的勺子。
一双柔软的,对于我的脸来说挺大的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把我的嘴巴拉到张开。
我尝试性的挣扎了一下。
完全没有用。
我于是盯着那根勺子,因为视角原因,我其实更多的是在看那个拿着勺子的少女的手。
要我吃吗?
“乖哦,吃掉这个好不好?”
很轻柔的语气,可以理解他们可能是怕把我吓到吧。
不过我只能……该说这两人完全没有育儿经验吗?
倒是让我把嘴闭上啊!
“等等,末什。”
闭上了,好悬没有咬到舌头。
但你倒是把勺子拔出来啊!
“等一下,希莲华。”
你们是在唱双簧吗!
我看着这两人说的话,恶狠狠的用牙齿使劲咬了一下勺子。
然后勺子就被拔出来了。
不对,看?
我这时候猛然发现,我貌似可以看到他们说的话,以一种我很难理解的方式去理解这两人说的话。
继续恶狠狠的咀嚼嘴里的食物,我抬起我的头,想要看到这个环境。
少女的头上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方框,里面写着[末什]
NPC名?
有点碍事啊这东西。
这么想了一下,这个方框就立马消失了。
好智能。
为了弄清少年的名字,我把头转向了他。
[希莲华]
听起来像是个女孩的名字,不知道这个世界命名规则的我如是想到。
“希莲华,她在看我们呢!”
“我知道。”
真巧呢,我也知道。
“那我们快点把饭喂给她吧。”
“嗯。”
嗯呢,现在还不忘了喂饭呢。
我一口气把食物吞了下去,然后不等他们行动,主动的张开嘴。
“好乖呢。”
“嗯。”
“你就只会嗯吗?”
“嗯?”
……
过了好一会儿,这两人才结束了自己笨拙的喂食游戏,我想要象征性的打个饱嗝去庆祝一下他们行为的成功,但我做不到。
貌似我并没有饱到能顺手打个嗝的境地。
虽然原本就不饿。
这两人在向我喂饭的时候一直在滔滔不绝的对话着,女方在滔滔,男方则是发出不绝于耳的嗯嗯生。
真是有意思的两个人。
观察它们对话所产生的字幕,我对我现在的处境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
我是被那个叫希莲华的少年从一个叫做遗落洲的地方带过来的,似乎双方都对这件事感到意外,我突然的到来让他们不知所措。
从我现在还披着被子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这一点。
对话里提及了要给我贮备一些衣服,这让那名名叫末什的少女十分兴奋,在和少年一同完成了给我喂饭的壮举后直接就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应该是奔向购物的地方了。
奇怪,为什么我会本能的感觉到有些不妙?
少女很快就跑了回来,抱着一大袋袋子,对着希莲华把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倾倒了出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脚下是光秃秃的地板。
“为什么要把新买的衣服直接倒在地板上啊!”
我很想发出这样的吐槽,不曾想,少年先我一步做了我想做而又做不了的事,倒是成了我的嘴替。
即使刚才一直说嗯装高冷的希莲华这样对末什说,她还是没有一点悔改之意,拿起地上那朴素的迷你版衣服,把我整个身子连带着被子一同环抱起来,走向一个关着们的小房间。
开门前她转身向希莲华做了个鬼脸:
“我说你啊,对自己辛苦打扫的地板多点信心吧。”
说完她就打开了门,抱着我走进了房间里。
然后我就知道我那股不妙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客观上,末什是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女生,大概处于成年和不成年的交界线处。
指望她有什么育儿经验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个过程实际不怎么美妙。
而且她貌似还经受过一定的身体训练,力气大得要命。
她给我换衣服的方式很是简单粗暴,像是玩洋娃娃一样,拿起各种衣服直接往我身上套,丝毫没有顾及轻重缓急,简直是让穿衣服成了一种酷刑。
要不是我耐力惊人,换做其他的小不点,现在早就哭出来了。
偷着乐吧你。
还好,末什也并不是一个完全的笨蛋,在发觉我特意做出来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后立马停止了自己的行为。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我,随即低头到了句抱歉。
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在客观上只是一个话都不回会说的婴儿。
这人的育儿经验真是堪忧啊,希望和她一同的那位少年不是如此,不然我之后的日子就不会太好过了。
我有一种预感,感觉我以后就是要和这两人一起生活下去了,这预感不知从何而来,缘何而起,所以我对这预感产生的原因感到好奇,却又坚信这种预感的准确性,真是……
……莫名其妙。
也许时这件事不知不觉中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一晃眼,末什就已经把我抱了出去,带到了希莲华面前。
希莲华正坐在一张条凳上翻看着一本书,那上面的花纹看着就让人头晕。
他注意到末什的出现,打了个招呼,然后说:
“说实话,你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一点为人母的样子。”
什么为人母?这位看起来这么年轻,原来已经为人母了吗,不是,那她为什么一点育儿经验都没有?
“喂喂喂!我才多少岁?你见过什么十九岁的母亲带着个这么大的孩子?”
哇,信息量好大,不过这么看来,为人母指的原来是当我的母亲吗?
我看起来是被他们收养了,那么我的预感确实没错。
好神奇啊。
“这孩子看起来有三岁大吧……黑堡塔里几乎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但在翡翠花园,这种事很常见。”
“你还真的开始一本正经的解释了,你这人……”
说着,末什抱着我,前往了前方的一张落地镜前。
“确实看起来比较别扭……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吧”
我也终于看到了我自己的样子:
青色的眼睛,浅粉色夹杂着青色的发丝,稚嫩的脸庞。和刚刚还很有活力。现在却如死灰般的神情。
空洞的眼神下,我的脑子里被一件事占满了:
这不是我的样子。
这不是我的样子。
这不是我的样子。
我长什么样子来着。
忘了。
我彻底忘了,
“希莲华,也是时候给这孩子取个名字了吧。”
“你取吧。”
“不会,你来。”
对了,我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努力的回忆,镜子里的脸在刹那间变得扭曲,但周围的两人对此茫然无察。
我叫……
……
什么来着?
我回忆不起来。
回忆里没有找到一点于此有关的消息。
【特斯洛伊】
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这四个字。
【特斯洛伊】
镜子里,我的脸上布满了这四个字。
【特斯洛伊】
这四个字似乎已经凝结成实质。
“特斯洛伊。”
“嗯?”
“我说,叫特斯洛伊怎么样?”
“那就这样吧,特斯洛伊……”
希莲华慢慢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永远流动之物吗?”
“这是一句密语吗?”
“不,但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这段话,就跟‘特斯洛伊’有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就叫这孩子特斯洛伊吧。”
“那么……你好啊,特斯洛伊。”
我听着他们口中意义渐渐清晰的话语,其他的我没在意,只是轻轻的跟着念了一句:
“特斯洛伊。”
……
就这样,特斯洛伊·祭礼过完了自己的十六个年岁,直到她十七岁生日的聚餐上,喝醉了酒的她突然又回忆起了自己的这段经历,她感觉到了一种古怪的割裂感,但随之而来,醉酒后的眩晕却让她无心他想。
她只来得及在茫然中滴下几滴不知所谓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