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是属啄木鸟的吗?"我龇牙咧嘴地扒着橡木桌沿,瑟琳娜正用银镊子挑我左眼的血痂。晨雾在睫毛上凝成霜,她呼出的药草味热气熏得我眼眶发酸:"再乱动就把你钉在砧板上。"
井水倒影里,我的左眼红得像烂番茄,眼白上还爬着金丝状的纹路。瑟琳娜的紫眸近在咫尺,我甚至能看清她虹膜里流转的星芒——跟我眼球上新长出来的玩意儿一模一样。
"张嘴。"她突然往我嘴里塞了颗冰镇樱桃,指尖残留的硫磺味呛得我咳嗽。我趁机咬住她手指,舌尖尝到熟悉的铁锈味:"又在药里掺骨粉了?"
她抽回手指在我袖口蹭了蹭:"魔女的血能延缓同调。"说着把捣碎的月光苔敷在我眼皮上,"接下来三天别看镜子,否则..."突然掐着我下巴转向水缸,水面倒映出我左眼变成竖瞳的模样,"会看见海皇的寝宫。"
养伤的日子像泡在蜜罐里。瑟琳娜不知从哪搞来个丝绸眼罩,内衬缝着能压制诅咒的龙心草。我瘫在摇椅里装大爷,指挥她给我剥山竹:"要撕成花瓣状,上次那坨球形的噎嗓子。"
她抄起果盘作势要扣我脸上,被我张嘴接住最甜的那瓣。果肉在舌尖化开时,她突然俯身舔走我嘴角的汁水:"暴殄天物。"银发扫过鼻尖痒得我直打喷嚏。
午后的阁楼飘着药香。瑟琳娜枕在我膝头小憩,魔药笔记滑落在亚麻裙摆。我偷偷拨开她垂落的银发,后颈新添的十字疤痕泛着珍珠光泽。指尖刚触到凸起的痂皮,手腕就被铁钳似的手扣住。
"小野猫爪子挺利啊。"她睁开的右眼猩红如血,左眼蒙着灰翳,"再往下摸要收诊金了。"突然屈指弹在我眉心,疼得我尾巴乱扫打翻了晾晒的鼠尾草。
深夜被雷声惊醒时,阁楼弥漫着焦糊味。瑟琳娜蜷在壁炉前发抖,银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我摸黑去点蜡烛,却被她厉声喝止:"别开灯!"
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我瞥见她后背爬满蠕动的咒文。地板上蜿蜒的血痕组成倒计时:【还剩三天】
暴雨肆虐的第四天清晨,瑟琳娜浑身湿透撞开门。我正用凝血在墙上画小王八,抬头看见她苍白脸上挂着水珠,黑袍下摆滴着靛蓝色的药液。
"落汤鸡。"我扔去干毛巾,被她拽着脚踝拖到地毯上。打闹时撞翻药剂架,玻璃瓶炸成彩虹色的烟花。我们在满地碎渣里滚作一团,她突然掐着我腰侧软肉:"伤没好全就敢撩火?"我这才发现她体温高得异常,银发烧焦的尾端卷曲发脆。
为赔罪,我偷溜去集市买蜂蜜蛋糕。回来时撞见她在溪边冲洗绷带,血色把整条溪流染成粉红。她腰间新添了道灼伤,焦黑的皮肉间嵌着珍珠碎屑。
"解释解释?"我举着蛋糕盒抵在她伤口。奶油沾到溃烂处的刹那,皮肉突然翻卷,露出底下跳动的肉芽——分明是微缩的珊瑚宫殿。
瑟琳娜反手削掉那块腐肉,溅了我满脸金血:"同调反噬。"她扯开我衣襟,锁骨下浮现出相同的珊瑚纹路,"你每动用一次龙息,海皇的烙印就深一寸。"
我们瘫在染血的蛋糕旁互相包扎。她往我伤口抹的药膏泛着玫瑰香,我往她纱布上画的鬼脸丑得抽象。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揉成团又扯开,最后在教堂尖顶上缠成双生藤的轮廓。
后半夜我被窸窣声惊醒。瑟琳娜正在月光下擦拭银匕首,刃口流转的咒文映亮半张脸。我装睡偷看,发现她在往刀柄镶嵌我的脱落的鳞片。匕首吞口处刻着衔尾蛇,正是龙冢祭坛上的图腾。
"别装死。"刀尖突然挑起我下巴,"教你个新咒术。"她把我拽到窗前,握着我的手对准暴雨初歇的夜空,"看仔细。"
月光在掌心凝成银焰长弓,弓弦是流动的星河。我拉开虚无的弦,箭矢离手的瞬间化作万千流萤,点亮整片黑森林。惊飞的夜枭羽翼掠过光晕,羽毛化作星屑洒落。
"这是..."我转头撞上她微凉的唇。
"魔女的求偶仪式。"她咬着我耳垂低语,"银焰不灭,此心不渝。"突然引着我的手调转弓弦,"但若变心..."箭尖抵住她自己的心口,"就先杀了我。"
晨雾中传来渡鸦啼鸣。我们发现溪水里的卵石都长出了人脸,正用瑟琳娜的声线哼唱挽歌。她往水里抛了把磷粉,卵石瞬间爆裂成血沫,凝成指向禁忌海的箭头。
"该启程了。"她系紧我的眼罩,在我掌心画了个燃烧的紫罗兰,"去会会你的新郎官。"
收拾行囊时,我从她斗篷暗袋摸出个水晶瓶。标签上的古魔文写着"弑神泪",封蜡处印着海皇的徽记。瑟琳娜夺过药瓶时指尖发颤,瓶内猩红液体泛起涟漪,映出她眼底翻涌的痛楚。
穿越迷雾沼泽时,她始终走在我左侧。同调的左眼不时闪现血腥幻象:瑟琳娜被钉在珊瑚十字架上,人鱼正用我的逆鳞剜她的心脏。每当幻象浮现,她都会突然攥紧我的手:"看着我。"
黄昏时分找到间守林人木屋。瑟琳**在壁炉前烤栗子,我趴在她膝头编发辫。火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分明是展开骨翼的魔女形态。栗子爆开的瞬间,烟囱突然砸下条腐烂的人鱼,爪子里攥着染血的婚契。
瑟琳娜的银鞭将尸骸抽成碎块,腥臭的内脏糊了满墙。我翻开人鱼溃烂的眼皮,浑浊的眼球上映着海皇的虚影。他触须上的吸盘正滴落黏液,在血泊里写下【子时将至】。
"怕么?"瑟琳娜往我嘴里塞了颗烤栗子。
我嚼着栗子含糊道:"怕你被做成刺身。"突然被她拽进怀里,栗子的焦香混着她颈间的药草味,熏得我眼皮发沉。
半梦半醒间,感觉她往我脚踝系了串骨铃。铃铛上的逆转咒文随呼吸明灭,在夜色中泛起幽蓝冷光。窗外飘来咸涩的海风,裹挟着人鱼空洞的吟唱:"红妆已备...良辰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