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雅，今天晚上有别的安排吗？”
社团活动一结束，坐在旁边的女生就往我身上扑过来，我笑着同她推搡打闹了一番，接着微笑着拒绝到：
“不啦，学姐也知道我晚上一般都有事情嘛，和你们这些到处乱逛夜猫子不一样啦。”
“你这家伙，怎么还学会调侃学姐了——”嬉笑着，学姐用力地揉起我的太阳穴疼的让我连连求饶。
“疼疼疼……学姐快点放手啦，我错了还不行吗？”
她叹了一口气，将手放下，我也赶紧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
“所以……你今天晚上又要去探望你的爸爸是吗？”
“对啊，毕竟他的情况都那样了，母亲工作也很忙。”
“然后还要去上夜班吧，真是辛苦啊……”
“对呢。”我也认可地点点头，“要上到凌晨啊，每天都是累的要死。”
“那你这个夜猫子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啊！”说罢，学姐又冲上来使劲地揉我的头，我又赶紧欢笑着挣脱出来。
“我们今天晚上可是要去和隔壁的男子大学里的帅哥联谊哦，你确定真的不来吗？”
“不来啦，我对那种货色的男人可不敢兴趣。”
“欸~要求好高啊，就不怕找不到男朋友吗？”
“男朋友什么的无所谓啦，又不是没有就活不下去。”
“真开朗呢……”
“是学姐你们欲望太强烈啦！”
“你这个家伙说些什么呢……”
又冲到边上打闹起来。
好累啊……
……
我是个很平凡的女大学生，从今年开始很平凡地过着校园生活，很平凡地参加了话剧社，很平凡地在里面扮演着一个配角。我们学校是所谓的女校，学姐们都很平易近人，当然除了有点过度关照之外。现在也正到了女大学生的思春季，基本上在校园生活中见不到几次男人的同学们也开始如饥似渴起来，开始到处寻找“狩猎”男人的机会。我们话剧社也是如此，听说是找了隔壁男子大学的话剧社联谊。那里的话剧社我有关注过，而且还特地在开放日去看了看他们的演出，也如预料之中的那般不尽人意……那些男生长得虽然也不算难看，但总给人一种很轻浮的感觉，总之就是不对我胃口。不过即便有特别戳我的男生我也会拒绝，毕竟今天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不过并不是看望父亲，对学姐她们我已经撒谎成瘾了，她们也从未做过怀疑的态度，估计可能对我也不是很关心吧，找到男朋友才是她们现在的首要任务。
下午一下课，我就匆匆跑出校门，直奔学校边的车站。
有个很重要的人在那里等我。
车站门口，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第一眼就发现了矗立在那的少女：黑色及肩的长发，赤色的瞳孔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穿搭是十分朴素的白色t恤和深蓝色的牛仔裤，把她的身材曲线很好地展示出来。
“叶！”我举起手呼唤少女的名字。少女的视线立马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在人群中迅速地找到我的身影，开心地笑起来，应声到：
“雅！”一边呼唤我的名字，一边朝我小跑过来。
我也朝她快步走去，两个人眼看要迎面撞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地张开双臂，给对方来了个拥抱。
“好久不见了。”
“什么好久不见啊，明明上周不是刚见过吗。”我牵起她的手摇来晃去。
竹宫叶，我的发小、挚友、闺蜜，虽然在过去我们曾经因为彼此的特殊原因决裂，但在高中时期历经一波三折最后和好如初。在大学时候我们相互保持着联系，虽然大学所处的地方不同，但我们还是约好一周要见一次面。以及……虽然我们的关系很亲密，甚至有些越线，但她的心其实早有所属。
“那个家伙现在还是没有联系上吗？”我问道。
“对啊……最近叔叔那边完全没了音讯呢，不知道现在守过得怎么样呢？”
“还不是你们神经太大条了啊！再怎么说也不该忘记交换联系方式的吧！”我无奈地摇头叹息着，“不过他在哪个学校还是知道的吧？实在忍不住就直接去找他呗。”
“算了吧，他可跟我们不一样，学习很忙的吧。”
“怎么感觉一股炫耀的语气呢……叶啊，如果男人拴不住可是会跟别人跑的欸！”
“不会啦，我相信守。”
一提到这个男人，叶的表情就会特别柔软呢……
守，全名不详（我也不是很感兴趣，毕竟是把叶从我边上撬走的男人，叶的高中同学，如叶所说，是拯救了她的人，她的倾心对象，也是我们两个和好如初的关键要素。但在经历了一些事件后，这个男生转学到了别的城市，两个人大意地没有留下直接的联系方式。只能通过守的父亲进行秘密交流，了解那个男生的近况。但最近那个大叔不知到出于什么原因，和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
“那么今天我们准备去哪里呢？”
“不知道，反正去那边走一圈大概也就可以决定了吧。”
“说的也是，反正这里吃的地方那么多。”
于是我们手牵着手，像那些女高中生一样活力四射地朝美食街奔去。
……
“说起来，雅你的爸爸还好吗？”
寒暄一阵、交流完各自的近况之后，我们各自的餐食也被服务员端上来。叶一边吃着自己的蛋包饭一边向我询问。
“就平常那个样子啊，没有好转的迹象。”谈起这个话题，我将手中的小勺给放下，有点凝重地注视着眼前的布丁，“其实……我们都知道已经没有好转的可能了。但妈妈还是在尝试所有方法呢，明明她还要供着我上学，天天进行高强度的工作。真不知道她和爸爸哪个会先垮掉。”
“……对不起。”大概知道自己说了错误的话题，叶将头低下去，从以前开始这个女孩就是这样小心翼翼。
“没事啦~”我朝她摆摆手，“出来玩就先开心点嘛。况且我也是有在打工的，平时那些开支还是没问题的。”
“那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我说哦。我……永远都是站在雅这边的。”
看着叶一脸认真地说出这么煽情的话语，我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哈哈，弄得那么严肃干什么，你还是先想想看怎么把那个家伙拴住吧。最近好像到了大学生的思春期了呢。学姐她们都开始找别的学校联谊，发了疯似的想找个男朋友。说不定那家伙也想着想着就去找了呢？而且你说那个男生条件也不算差吧，加上还很温柔……应该还是有人喜欢那一款的。”
“不会的啦，我相信守哦。”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叶的表情明显有些慌乱起来，“不过重新见面之后还真得好好问一下呢……话说，雅你没想过要找个男朋友吗？”
“我就算了啦，平时都那么忙了，可没有闲工夫浪费在男人身上。”我苦笑了下，“而且你最近不是也桃花泛滥了吗？跟那个便利店的前辈处的怎么样？”
“不要说那个人了啦……我早就拒绝了的说。”一谈到这个话题，叶似乎就失去了分寸，满脸通红地辩解着。而我也只是笑了笑，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
吃完饭，漫无目的地聊天逛街，我们一直到很晚才在车站分别。看着叶朝我挥手远去的背影，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永远都会站在我这边吗？
可是像我这样的烂人，真的有这么做的必要吗？
叹息着，我回到学校边上自己的出租屋里，从衣柜中拿出自己最喜欢的白色晚礼服。
明明看上去是这般洁白无暇，但实际上早就已经污秽不堪了呢。
先冲了下身体，再将这件晚礼服换上。柔顺的触感覆在身上，却像是有无数条蛆虫缠绕在自己的身体。
好脏、好脏、好脏……
化妆、梳头、整理用品，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已经到了深夜。
这也正好是我的活动时间。
可不管怎么打扮，虽然镜中的自己清纯得像是个不受沾染的无知少女，但我知道，这个心早已被污染。
今天也要加油哦！给自己这么虚伪地打气。
我走出房门，在下楼的时候正好撞见这栋楼的保洁阿姨，平时我们两个碰到都会打打招呼、拉拉家常，也算是有所交流。但今天是我第一次这么晚撞见她，不免有些尴尬。
“哎呀，这不是小雅吗？这么晚打扮得这么漂亮是要去哪里啊？”
“我、我们学校的社团要组织联谊。前辈她们叫我过去喝点酒，露个面，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样啊……那这么晚了可得小心一点啊，尤其是你这种打扮得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等下回来的时候要不要阿姨过来接你啊？你们在哪里……”
“知道啦。阿姨你也早点睡觉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我连忙将阿姨的话给打断，然后匆匆地跑开。最后，匆匆的一瞥中，一闪而过的是阿姨狐疑的视线。
在公寓楼下叫了计程车，告诉司机地点，便瘫倒在汽车柔软的后座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谎话连篇了呢？就连自己最亲近的人、关心自己的人，都能毫不犹豫地欺骗。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现在的我……成为了最不该成为的那种大人，也是我最讨厌的样子。
车窗外灯红酒绿的街景一闪而过，夜晚的这个城市并没有失去活力，不管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是在街头闪烁的霓虹灯，似乎都在宣告着属于大人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计程车在一条昏暗的巷子前停下。下车，我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这深不见底的黑暗。数着自己的脚步，在一处很熟练停下来，转身，拉开暗处的门。
瞬间，视野中被暖色的灯光所笼罩，古典音乐缓缓流入我的耳畔。
这是一间古典装饰的酒吧，当我打开门的时候，店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我。吧台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开心地笑起来：
“啊啦，索菲娅来了！”
我僵硬地用嘴角扯出不管败了几次都无法适应的笑容，走进店里。在那一霎那，感觉所有男性的目光都向我聚焦过来。
那是看到“猎物”的目光，里面埋藏的是人最根本的欲望。
而被这种欲望缠绕着，本来大概会感到肮脏到想吐的我，此刻却突然欣然地笑起来。
走到了这个地步的人，又有什么尊严可言呢？
我熟练地接过酒保递过来的酒杯，和路过的男士碰杯，对方朝我点点头，我也回以妩媚的一笑，接着在吧台前坐下，和刚刚同我打招呼的女人聊起天来。
我，铃木雅，现在正从事陪酒女的工作。
夜晚，才刚刚开始。
（二）
下班之后，趁着日落的余晖挤进人山人海的电车，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冲澡，可是身上的压力却没有卸下半分。脑中浮现的场景依旧是数不完的文件和资料，还有上司的指指点点。
看来今晚又要找个地方了呢……我喃喃自语到。
洗完澡后，将身体擦净，走出浴室，看见随意丢弃在地上的西装，反胃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将平时出门的便装换上，叹了口气。
卸下一层防御和伪装，现在又要套上另外一副面孔了。
说起来……守和叶还好吗？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他们了，不过估计这俩个家伙也不想跟我找个糟老头子讲话吧，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值得为之奋斗的未来，可不是我这种早就已经糜烂的大叔。
也不用在镜子前面打扮一下自己了，反正只要有钱，那些人也不会嫌弃自己的，这个社会就是这样，钱不是万能，但不可否认它是最有用处的东西。
打开手机，看了眼平常一起厮混的狐朋狗友发来的地址。上一次的那个地方因为这个家伙耍酒疯，导致我也被牵连了，现在也去不了那个地方……估计这家伙是想要赔罪吧，突然给我推荐了现在这个地方呢。
有点远啊……计程车又得花掉不少钱。
算了，无所谓，自己的腰包只要能让自己活下去就足够了。
下楼，打车，告诉司机指定的地址，接着闭上眼，这大概是今晚最后的休息了。
明天……没有上班，今天不管堕落到什么时候大概都没问题吧。
这么思考这，眼睑渐渐合上。
……
最后是被司机给拍醒的，还真是不争气啊，居然在计程车上睡着。明明是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冒失。我在心中自嘲着。
……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大概是雅去世的时候吧，那时候的自己……感觉已经失去了所有，就连自己身边还有个儿子这件事都被抛之脑后。
世界崩塌了，这么说都不为过，那时的我已经不会思考了，甚至连活下去的理由都不知道。明明自己已经不是十八岁那个孩子了，但依然只会像十八岁那样头脑发热。二十四岁的自己，可还真没有十八岁的那个家伙聪明。
所以……我将自己甩给工作，不是因为这样有什么意义，只是因为我可以假装从浑浑噩噩的生活中走出来。放弃了所有，被工作充实的日常其实枯燥无味，但那有怎么样？至少我能感受到自己真正地“活着”，苟延残喘、不为什么理由而活着。看到银行中那令人安心的数目，心中的空虚虽然无法被填补，但嘴角的笑容还是止不住地扬起。
我赢了，赢过了许多人。
可是……那又怎么样。
我获得了什么呢？让自己可以苟活一辈子都还有剩的钱？在别人面前炫耀的资本。
有什么用呢……我早就失去一切了。从雅去世、我将守抛弃，义无反顾地来到国外的那时候开始。我……早就一败涂地了，作为一个丈夫、父亲……人。
但是，我从来没有因此停下来去思考些什么，儿子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去定义过。即便时隔好几年回到家，看见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连=脸的时候，我连正常的问好都做不到，更别说叫他“儿子”这种事情。
接着就是疫情。
疫情终于给我了看透一些事情的机会
公司面临倒闭的风险，我很明智地在之前看出了端倪，及时从里面跳槽出来。手上拿着足以养活自己和家庭的钱，百无聊赖呆在家中。没有工作，我似乎又忘记了自己该怎么继续走下去了，所以我开始试着去思考，思考自己四十年走过来的足迹，我获得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家人是什么？雅对于我来说又是什么？我……还能继续走下去吗？
而一旦开始思考，就无法停止，自己至今为止是多么愚蠢的事实也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自我……到底都做了什么啊？在儿子那么小的时说出那种话，还把他丢在什么都没有的乡下，每次见面的时候都摆出一副臭脸，搞得他欠了自己什么似的……明明他从来没有亏欠我什么，反倒是我自己……在不断地伤害他。
现在弥补早就为时已晚，但觉得不做些什么，又对不起守迄今为止的人生，虽然我早已不配被称之人父，但现在……至少我想尽一点父亲的职责，即使这只是我那微不足道的良心。
久违地回到日本，重新找到工作，开始去寻找许久未见的守。当初因为一句话，他又被我丢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过上自己从未经历过的生活。可正当我开始期待起他过的怎么样的时候，现实又给我来了当头一棒。
守……在学校遭受了严重的校园霸凌，而且差点因为心脏病发作丢了性命。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反复地咒骂着自己，明明雅就是因为这种事去世的，现在对于儿子的这个病症自己又这样疏忽，如果失去了他，我大概可以真正选择去死吧。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先把找来的工作晾在一边，把他学校的事情协调好，那些曾经对守有过威胁的学生一个个都被我找出来，要求校方进行严惩；他们班的班主任对于他的事情不闻不问，甚至对他还有过激的行为，有关他的事我也向校方提出了要求，最后这个教室被暂时停职。
就跟那些肥皂剧里的复仇情节一样，我一个个地将那些人揪出来，帮守讨回公道。这样可以填补我过去所犯下的过失吗？
怎么可能，我在守的心里……大概早就失去了作为一个父亲的资格了吧。
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大概这个学校也待不下去了了，于是我擅自帮他办了转学手续。让他去读我现在公司边上一个很不错的私立高中。
然后，在医院的病房中，我跟这个还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儿子”的少年重逢了。出乎意料的是，没有埋怨，没有歇斯底里，他就像接受了一个普通人一般接受了我的到来。当然，不是作为一个父亲。
我的所有安排，他言听计从，甚至没有任何抵抗，可能过去在我随意支配下的生活已经给他心里埋下了异样的种子，不过在向他提出要转学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迟疑了片刻，虽说最后是答应了。像我这样的家伙……又怎么可能知道孩子内心的想法呢？
在处理守学校事情的途中，我结识了一个少女，她和守的舍监在整个过程中给我提供了许多帮助和信息，以至于事情结束得还算顺利。后来我跟这个少女有过一次交流，才知道是她在那时候救了守的性命。而且在观察中我发现，她对守似乎有那种特别的情愫。看见她谈起守那时的模样，我就会不禁回想起雅高中时期的样子。出于一点私心，我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征求了她的意见之后，让她和守保持着一种“秘密”的联系。
之后，守如愿地考上了大学（当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我的母校的理由），我又重新回到了以前一个人生活的状态。我也真的意识到，所谓“孩子”对自己的意义，可是他已经离开了，心中的那份空虚无法填补。
没了守，我也又丧失了继续前进的意义，再次成为行尸走肉的我回归了人最初的本源——欲望。我开始在公司结交那些年轻的狐朋狗友，跟他们一起出去吃喝玩乐、夜不归宿。从人满为患的居酒屋，到彻夜狂欢的酒吧，和他们一起喝酒、玩小姐，不知疲倦。我知道此刻的享乐不能改变什么，雅走了、守也走了，我的人生注定是要我一个人度过。即便肉体欢愉是那般清晰且令人沉醉，但每天早上从陌生女人床上醒来的那个瞬间，世界仿佛瞬间陷入一片空白，我为什么而活着，为什么而走下去，不知道、不知道。
只有恐惧。
有点欣慰的是，我守住了自己的底线，这些灯红酒绿的开销从未超过我的预算，支撑这个家庭不会支离破碎……至少这点我还做得到。这大概也是我这个人渣最有用处的地方吧。还有，我也保持着自己的健康，每周会去三四次健身房，即便这副中年大叔的身躯并不能支撑多久的锻炼。
……
走进阴暗的小巷，在挂有指示牌的地方拉开门。
果然，越是角落的地方，越是别有洞天。
融入在暧昧的暖色灯光中，走进这间古典装修的酒吧。没有人会注意一个打扮邋遢的大叔，于是我找了吧台角落的位置坐下，随便要了杯鸡尾酒，饶有兴致地观赏起在古典乐中载歌载舞的人群。
而不一会，我突然被一个人夺去了目光。
少女身穿洁白无暇的晚礼服走进门，金色的长发挂至后颈，脸上挂着妩媚的笑容，但在一瞥一笑中又透露着一种清纯，就像是那种想要包装自己，但又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刚刚我听到了柜台的女士好像叫她“索菲娅”，大概是艺名什么的，所以这个姑娘大概是这里的“人员”吧。
在角落悄悄地打量着这位女性，我开始猜测起她的年龄。在我看来从事这个行业的大概不会特别年轻，即便她现在是一副少女的长相，但估计实际年龄应该超过了24，我之前见过最年轻的女性年龄也有22。再怎么离谱也不可能比这个数字小了吧。
那么……
我将酒杯放下，开始与吧台后面的那位小姐搭话。
（三）
“索菲娅，你过来一下。”
刚刚找了吧台附近的一张圆桌坐下，和一位不久前接待过客人的姐妹攀谈起来，结果吧台后面的大姐突然叫了我的名字，没有办法，我只好先跟她挥挥手告别，向吧台那边走去。
那个人赚了好多呢，一个晚上就就有十万元啊（注：十万日元约五千人民币）……什么时候我也能达到这个数字呢？
走到吧台边上，扯着那个虚伪的笑脸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问大姐：
“怎么了。”
她凑到了我耳边，悄声说到：
“今天干活吗？”
嗯……是陪人睡觉的意思啊。我思索了片刻，明天是周末，除了要去看望医院的父亲之外也没有别的事，吧探病的时间放在下午应该没问题，而且现在有捞一笔的机会又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我点点头。
“这样啊……很好。”大姐满意地点点头，向角落示意我看过去，“那个大叔愿意出十五万哦，这样拿到你手上的就有十万了，你感觉怎么样？”
十万！我先是沉浸在惊讶中好一阵子，才将目光投向那位坐在角落吸着廉价香烟的大叔。虽然穿着有点邋遢，但长相不算差吧，在他那个年龄段应该属于比较帅气的类型，而且身材也算不错，最近有很多姐姐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呢。还有，居然对我这种人出手就是十五万，估计平时的经济水平也还算可观吧。至今为止我接过三个客人，大概也都是在七万左右，这一次也算第一次机会，要好好把握住啊，铃木雅！
在心中这么给自己打气，我点了点头，轻声道：
“……没问题。”
“好的。”
说罢，大姐又凑到大叔的边上说了几句，再向我走过来，从吧台后取出钥匙递给我。
“205，不要走错了。”
“知道啦，又不是第一次的新手。”我将钥匙在她面前甩一甩，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你这个小妮子，在我们眼里第一次和两三次可没什么区别。”大姐咂咂嘴，冷笑了下，就挥挥手将我打发走。
我朝身后的大叔笑着挥挥手，结果他反而有点生疏的样子，愣了好一会才跟着我一起上楼。
……
来到房间，这个大叔立马就劈头盖脸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
声音里面不带任何感情，不过这样也好，比起之前那几个满嘴逢迎却掏不出多少钱的“公子哥”，这样冷淡的大叔对我来说更好应付，那些谄媚的言语只会让我觉得恶心，也会影响后续的“工作”。
“索菲娅。”摆出招牌的职业式笑容，我朝大叔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叫做索菲娅，还请先生多多光照。”
不过，我的名字刚刚大姐不应该跟他说过吗……
“不是，我问的是你的本名。”大叔继续追问，而这个问题差点让我窒息。
“抱歉，我们一般都是以艺名相称的，在这里我只有个名字，叫索菲娅。”
强行维持着笑容和那令人作呕的语气，我如此回应道。
“可是之前我去过的店里他们都是以本名相称的，你们这里有什么特殊吗？”
呵，原来还是个老手啊……别的店用原名我们这里就一样吗？而且估计那些原名大概也是拿过来唬人的吧。就我从前辈那里了解过来，还没有从事这个行业的人是使用本名的。
突然想起那些前辈的另外一个忠告，虽然大叔们比较好对付，但他们一般……特别啰嗦。眼前这个人就完美符合了这一个特性，我不禁悄悄叹了口气。
“我们的店可能确实跟别的店有店区别，还望先生多多体谅。”
大叔点点头，可当我以为就此逃过一劫的时候下一个问题又扑面而来：
“你几岁了？”
怎么又是这种问题，难道这个大叔每次在干这些事之前都要把那些小姐的底细给扒个一干二净吗？不过我还是强止住心中喷涌而出的厌恶，将食指竖在唇前，眨眨眼微笑道：
“女生的年龄可是秘密哦。”
因为确实不是可以透露的东西……
当时和大姐说我想在这里工作的时候也是糊弄过去的，大姐说这里小姐的年龄最小需要二十岁，但实际上我才十九岁，幸运的是大姐本身就对这个方面的问题管理不严（只要她能赚得盆满钵满就行了），所以最后敷衍了事了下就过去了。如果大家都像大姐那样草率，估计业界和我年龄差不多大小的人可能还真不少。
“秘密啊……”大叔苦笑了下，叹了口气，中年男人就是这样，明明脸上写满疲惫，还是要拿着好不容易赚来的钱放纵自己的欲望。当然，我也没资格去批判他人。
“那……接下来。”见对方没有继续问下去，我恢复了最初妩媚的笑容，将后面的扣子解下，“唰”地一声，礼服顺着身体滑落，我将只剩内衣包裹的躯体像物品一样展示在客人面前。
“我们，进入正题吧？”
大叔的表情愣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刚刚那冷漠的苦笑，道：
“等一下吧，我先抽根烟。反正夜晚……还很漫长。”
切。
我有点不耐烦地挠了挠后脑勺，这大概是我遇到过最难缠的客人了，平时在看到这副躯体的时候，那些跟公子哥似的嫖客一般都会立马丧失理智扑上来，到时候任他们摆布就可以了。但这个大叔怎么要求这么多啊……
“那我……先去冲个澡吧。”我有点烦躁地挠挠头，如此提议道。可能是看出了我脸色变差，大叔脸上的表情变得有趣起来。他点点头，道：
“请便。”
我径直走进浴室。
……
简单地冲了个澡，我用浴巾擦净身子，内衣也没有穿上，就这样赤身裸体地走出浴室。一出门就见到端坐在床边椅子上还在吸着烟的大叔。廉价烟刺鼻的感觉闯入鼻腔，让我瞬间觉得有点恶心起来，但我强忍住那缭绕的烟雾，向大叔走去：
“那么先生……”
“先把这个穿上吧，大学生。”
突然，大叔打断了我的话，将一件浴衣丢给我。他的表情没有因为我的胴体产生任何变化，甚至比最开始还要更冷静，不……是冷淡。
我拾起浴衣，才发觉他话语中的不对劲。
大……学生？
“先生为什么说我是大学生呢？”
尽可能地不让自己的表情扭曲，我如此问道。不过再怎么掩盖也无济于事了，我的手完全僵住，无法挪动分毫。
“大学生……就是大学生嘛。”他冷笑了下，走到我的背后，将浴衣帮我披上，“如果真的要骗人，就不要犯这么神经大条的错误。”
“抱歉，我不知道先生你在说什么。”
他走回了原先的位置，脸上的表情好像写着“还要装傻吗？”
“干这种事……学生证就不要带了吧。”接着，他从腰际掏出一张熟悉的白色卡片。
“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所有的伪装在那一瞬间崩溃，没有营业式的表情，没有妩媚逢迎的话语，只剩下满脑的惊恐，我向这个冷漠到可怕的人质问到。
“钱包，贵重物品是很重要，但来这个地方这种东西就不要带在身边了吧。”
“还给我！”没有理会他的话语，我歇斯底里地大吼着向他冲过去，一把手将他手里的学生卡给夺过，然后开始翻找起自己的钱包。但就连被子都被我掀翻在地上，随身携带的小钱包却这么都找不到。
“在这里哦。”他又察觉了我在找的东西，指了指床头柜，我的钱包就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跟没有人动过一样。
“你这是侵犯我的个人隐私知道吗？”
我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朝他肆无忌惮地大声吼叫。
“但伪造年龄的问题更大吧。”他冷哼一声，“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先冷静下来吧，铃木……雅，小姐。
矿泉水需要吗？”
说罢，他又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我没有向那么多，一把接过拧开盖子，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被发现了，好恶心……难道还没有赚到什么钱，就已经要结束了吗？
好不甘心……
反胃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弯下腰，眼角甚至渗出泪水。
“没关系的。”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现在你只需要先冷静下来，然后我们再谈谈吧。”
“你是想要威胁我吗？”我恶狠狠地瞪过去。
“怎么可能呢。”他则无辜地摊开手，“我可不是那种不讲信用的大人。”
大人大人大人……那我在你的眼里就跟小孩一样是吧？我也冷哼了一下。
片刻后，大叔突然地下声音说到。
“你……跟她的名字一样呢。”
“嗯？”
“没什么……你冷静下来了吗？”
“……大概吧。”
“那我们谈谈吧。”
“……现在的我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立场。”我苦笑了下。所有的伪装都被卸下，现在我不管做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实在失败得太彻底了啊……
“首先……”沉吟片刻，大叔又点上一根烟，虽然这个烟很呛鼻，但我现在也没有资格抗拒。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关于你的信息我也不会透露给你的老板。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当作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吧。今晚就这么算了，我也不会和你睡觉。然后……
你愿意陪我聊聊天吗？当然，你想要睡觉也没问题，我不会对你出手的。”
对于他的提议，就好像着了魔一样，我甚至没有想到拒绝，只是说到：
“给我根烟。”
（四）
“给我根烟。”
卸下伪装之后，少女露出了原本的面貌。对于这个要求我只能摇摇头：
“算了吧，这个烟不好，对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身体……”
“那你就把烟掐了吧，这个味道太难闻了。”结果她立马将我的话顶回去，没想到原来性格是这么恶劣的家伙啊。我苦笑了下，将烟掐灭。
“那么，大叔你想聊点什么？”
“这么连称呼都变了啊，小姐你的职业操守呢？”
“大叔都那样威胁我了，还需要什么职业操守啊。”她有点不开心地嘟起嘴，这个表情倒有点像女大学生。
想到她是和叶和守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我不禁摇头叹息起来。到底是什么趋势这样的少女从事这样的工作呢？经济的原因？还是对金钱的虚荣心？
我不知道，也没有理由去了解。其实我们彼此只是过客。在这个晚上之后，大概也不会再在大街上重逢，即便重逢了大概也是相互作为陌生人一瞥而过。我没有必要去涉足她的人生，她也没有必要来扰乱我的生活。
但……看到这个和她有着一样名字的少女，我心中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即便这两人截然不同，但我想要去了解她，试着去窥探她过去的人生，为什么她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我想知道。
本来以为人到中年就不会有这种孩子气的好奇心了，看来我还真是个变态啊……
“那就聊聊你的事吧？”
“你就这么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吗，大叔？”果然，赢得的是一脸嫌恶的表情，现在的少女已经完全失去了最初的那份清纯，但现在的她大概才是最真是的样子。
“那……就跟你讲讲我的事情呗？”
于是我这么提议到。
“……我有什么理由去听你的事情啊？”
“那你就睡觉呗？”
“算了~”她双手环抱在胸前，道，“反正大叔你说了不会对我出手，我也相信你。但晚上就这么浪费倒也不好，我都做好熬夜的打算了。”
“好好好。”我对坐在床上的她苦笑着，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我……有一个名字和你一样的妻子哦。”
“嗯，大叔你不会把我当作是那个人了吧，好恶心。”
“不不不，小姐请你不要自以为是，你和她的差别还是很大的。甚至可以说除了名字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我笑了笑，对于少女毫不掩饰话语中的恶意这一点我还挺喜欢的。过去睡过的那些小姐我也试着和她们聊过天，但得到的基本是谄媚的话语。当然，这也可能跟我捅破了她的那层面具有关
“这样啊……那你的妻子怎么了呢？”
“她去世了。”
听到这个事实的少女瞬间愣住了，她低下头，停顿了好久才从口中吐出话语：
“……抱歉。”
“没什么，这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我微笑着摇摇头，“我儿子跟你的岁数大小也差不多吧。在我妻子去世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在这个崩毁的世界中央只剩下我一个人，以至于我甚至忘记了我儿子的存在。
我将儿子抛弃在国内，然后自己出国疯狂地工作、赚钱，觉得这样自己可以忘掉所有。”
自嘲地、讥讽地对过去的自己笑着，我垂下目光：
“没错，我是忘记了，忘记了作为父亲、作为丈夫的责任。忘记了儿子的存在，我只为自己的活着而活着，抛弃了对家人的情感。我……其实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没错吧？”
抬头看向对面的少女，她没有回答，一脸平静地注视着我，于是我继续说下去：
“国外的公司因为疫情冲击濒临倒闭，我在之前看到了征兆，带着存款逃回国，重新找工作，安顿下来。而再次与儿子相遇时，我才知道他这些年的经历是有多痛苦，我到底亏欠了他多少。我……不配作为他的父亲活下去。在之前不顾他的意愿，将他从乡下甩到城市里，在不熟悉的环境下承受着校园霸凌……然而这些我都一无所知，我除了自顾自赚钱什么都不会了。可是有了这些积蓄又怎么样？可以让我们幸福吗？到头来……只有痛苦罢了。即便最后我将关于他在学校的事情都处理好，可那有有什么意义呢？早安就为时已晚了。
不过我儿子好像很幸运，他在被霸凌的那段时间遇到了一个女孩。他们彼此救赎了对方，大概是在她的支撑下，那个小子才走过了那段非人所能承受的旅途了吧。不过现在这两个人又因为一点疏忽彼此错过，但我相信……他们在某一天终究会重逢的。”
大概……就是这么多了吧。
这些往事在过去我从未跟任何人说过，现在突然毫无顾忌和陌生人透露这么多，心情却反而出奇得舒畅。听完这些话，估计这个少女也是当作一个故事到时候一了了之吧，到了明天大概又是什么都不记得，重新回到她的日常。
可当我抬头观察少女的表情时，她的脸上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事不关己的表情，而是一脸的惊讶。
“小姐，你怎么了？”我有点诧异地询问，而她只是在一瞬间反应过来，朝我摆摆手。
“啊不，没什么，大叔你要继续讲下去吗？”
“嘛，好像也确实没什么需要继续讲下去的必要了……不过，可以让我听听你对我这个人的看法吗？不管是怎么样的话语都好，你想要咒骂我，或是认为我是个……”
“实话实说，大叔你可真是个人渣。”
哇，真的毫不留情呢。
话音未落，少女就如此犀利地评价道。不过这么直接倒也……
“可是呢……我觉得大叔你也不用因此过于自责什么的。过去的东西，不是早就已经无法弥补了吗？现在你需要做的，只是向前看而已。如果依旧在过去的挣扎中走不出来，这也不是你的儿子想要看到的情况吧？”
“……说得也是呢。”我在心中无奈地感慨了一下，居然被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少女安慰了，真是羞耻……
“我啊……在过去也做了些自以为无法挽回的事情。背叛了最好的朋友，和她决裂，以为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关系了。”少女突然无神地注视着不知何方，感慨起来，“但到最后呢？我们还是和好了，恢复了和以前一样的关系。
所以……我觉得人总是会有犯错的时候，可是只要还活着，就有重新来过的可能。过去已经成为事实。但我觉得大叔你现在就做的不错啊，作为一个父亲，你至少尽到了剩下的这些责任。”
她低下头，喃喃自语道：
“……如果，我也能有个像你一样的爸爸就好了。”
“……”我装作没听见，将视线别向别处。
“能问一下，雅小姐你为什么会干这个工作吗？”
最后，我依旧没有按耐住中年人那可耻的好奇心，追问道。
“隐私类的问题我就不回答了。”少女有几分不悦，果然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吗，“话说……大叔你每次都会问那些小姐这些问题吗？”
“嘛……有时候会的吧。不过她们都说的是那种假的离谱得谎言，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了。反倒是你这样直接拒绝我挺好的。”
“哈哈……”少女突然被这个话题逗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毫无防备的笑颜，这么看来，还真与女大学生无异。
雅以前的脸上也总是挂着这样的笑容呢。
想到这里，我也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你在笑什么啊大叔？”结果这个表情立马被少女捕捉到，“好恶心……”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点过去的事情。”
“欸~不会是你的妻子吧？”不怀好意地笑容在少女的脸上浮现。
“……”
我没有回答，但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肌肉在一阵阵抽搐着。
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窥探到内心呢？
“不是不是。”我摇摇头，熟练地编织起谎言，“今天已经很晚了，就先睡觉吧。”
“什么啊……”少女显得有点扫兴的样子。
忽然，她没有征兆地，将披在肩上的浴衣解开。白色地浴衣滑落在地板上，她那完美无瑕的胴体展露在我的面前。少女脸上又恢复了最初那个妩媚的笑容：
“怎么样，要做吗？”
这个家伙……
我冷冷地笑了下，从小沙发上站起身，朝她步步紧逼过去。对于我突如其来地举动，刚刚策动的少女却失去了分寸，脸上逐渐被惊恐占据：
“不是不是，大叔……”
“这不是你说的吗？”
回忆起二十年前看的电影，里面那些反派在计谋得逞时候的笑容，我也装模做样地学了一个，接着将她一把推在床上：
“成年人的世界里，可没有那么多玩笑话哦。”
再装模做样地解开皮带……
“可是……”
赤身裸体的少女见我的转变，已经彻底失去了最初的从容，现在的情况再外界看来说我是犯罪都不为过吧。
“你给我好好睡觉去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掀起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恶作剧得逞！有时候开开这样的玩笑也挺有意思的嘛，感觉一下子就年轻了好几岁。我在心里暗喜到。
少女也是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脸上也渐渐浮现一抹红晕。她害羞地一只手捂住脸，另一只手从边上抄起一只枕头朝我丢过来：
“大叔你个笨蛋！”
我笑着将枕头挡开。这个样子完全不是风俗店的小姐，要说是清纯懵懂的少女才合适吧。对于她前后的这种反差，我已经在心中牢牢将她的这个样子刻下来。
比起享受一个晚上的云雨之欢，看到少女这样的面孔似乎更有意思呢。这十五万块钱也不算是白花吧。
“那……”刚刚面红耳赤的少女似乎稍微平静下来，从被子里面探出一个头，“大叔你也到床上来睡吧。”
“算了，我在这里睡就好。”我朝她摆摆手，“免得你到时候又心神不宁的，刚刚被吓怕了吧？”
“……我才没害怕呢。你在那里睡得着吗？”
还在嘴硬啊……不过已经完全不带防备了呢，还嘟起嘴装生气。
嗯……有点可爱。
“总之就这样啦，我睡得着的。”
“好吧……”最后，少女乖乖地扭过头去，我也心满意足的闭上眼。
……
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望着窗外刚蒙蒙亮的天空，我叹了一口气，将手上地第六根烟用大拇指掐灭。
“给她留点小费吧……”
这么想着，我从口袋中抽出一张一万元，又拿了支笔写了一张字条，放在床头。床上的少女还在毫无防备地酣睡着。鼻中传出细细的鼾声，那副睡脸也惹人爱怜。
曾经不知道听谁说过，这种少女，从事这行业无非就是出于两种原因，一种是出于对金钱糜烂的生活的追求，另外一种就是受迫与经济压力，最后坠入无法回头的深渊。
这一次，我想相信这个名叫铃木雅的小姐是出于第二种情况。人世间有太多的恶，我又为何不能用这一点善意去欺骗自己，让自己在心理上开脱呢？
只希望……她可以回头吧。这是我一个无法回头的中年人的，一点小小的期望。
在还没留下遗憾之前，就此止步。
我来到浴室里面简单打理了一番，离开了房间。
（五）
温暖的晨曦透过窗户打在脸上，我缓缓睁开双眼，早晨的感觉顺着阳光传递到皮肤。
伸懒腰，揉揉眼眶，我立刻就发现了床脚的一万日元，还有旁边的字条。
先是将字条拿起来扫视了一眼：
这是给你的小费。
关于工作，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当然，你也可以当作是我这个大叔啰嗦几句。
还有，烟就不要抽了，对你们年轻人的身体不好。
真是句句流露着中年人的气息啊……
我苦笑了下，从床上起身，穿上衣服，将字条和钱塞进钱包中。对了，还有学生证。
真没有想到会在这上面栽了个跟头，大概是昨天和叶玩得有太兴奋了，以至于出发之前只是换了一件衣服，别的都没准备好。
在浴室打理了一番，我从房间中离开。现在正处于歇业状态，一下楼就碰见在吧台后素面朝天的大姐。对于这种女人来说，夜晚才是她的领域，白天的她，与街上那些随处可见的接近中年的女人无异。在玩手机的她见我走下楼，慵懒地招呼道：
“索菲娅，昨天晚上怎么样啊？”
昨天晚上……
想到这个“跌宕起伏”的夜晚，我不禁尴尬地笑了笑。
“这是什么表情啊……”大姐有点不悦地白了我一眼，“那个大叔有没有给你小费啊？看起来出手还挺阔绰的。”
又是这样吗……
之前的前辈都说过，大姐是个眼里只有钱的女人，只要能捞到一笔，她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大概那时候没管年龄雇佣我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所以面对这种问题，我看了眼自己的口袋糊弄道：
“没有啊，那个大叔抽的烟又不是什么好的牌子，估计只是徒有其表吧。出那么多钱大概只是怕面子挂不住。昨天晚上他动作也是相当粗暴呢，做了一次又一次，结果弄得我早上这么迟才醒……”
我又轻松地扯出谎话。不过抱歉啦大叔，为了保住你给我的那一万块钱，就先这么消费一下你吧。
“这样吗？难怪我看他早上出来黑眼圈那么重呢……昨天晚上真是辛苦你了。”大姐叹了口气，准备将我打发走，“钱我会直接打到你的银行卡上的，下一次准备什么时候过来？”
“还是老时间吧，那再见喽。”走出门，与她挥挥手告别。在路口叫了计程车回家，在计程车上。刚刚还维持着的满脸笑意在瞬间瓦解。
黑眼圈那么重……难道是昨天晚上都没有睡的意思吗？
明明就是睡不着，还逞强干什么啊，搞得自己真的是个大人一样。
不，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孩子吧。
毕竟，我跟守可是一样大的呢。
昨天，在大叔说起自己的往事的时候，估计我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差点露陷了。没想到我居然这么阴差阳错地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叶曾经跟我说过，守的父亲对他做过一些很恶劣的事情。比方说出国把孩子丢弃在这里，对他的情况从来不闻不问，就像……在他眼里没有这个人一样。
但……
“不过，我不觉得伯父是个坏人哦。”叶和我这么说过。
“每个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伯父大概是失去妻子的时候太悲伤了吧，而且那时候的他也太年轻，太容易冲动。而一时的冲动就回不了头，等他准备拾起过去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后悔了吧。”
“明明……是个那样温柔的人呢。”
没错。
回国之后不断地尝试去弥补过去犯下的错误，满足着儿子的要求，还帮他和叶保持着秘密联系。如果没有大叔，估计叶早就哭成泪人了吧。
昨天晚上也是，他明明有那么多葬送我一生的机会，他都没有出手，而是选择以“大人”的包容来处理。虽然我并不喜欢这种施舍式的帮助，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个温柔的人。
可是，为什么他最近会跟叶断了联系呢？又为什么会频繁地出现在这些场所？而且……昨天他的面容十分疲惫，但看上去依然是在苦苦地支撑着来放纵自己的欲望。中年人难道没有一点分寸吗？这样子身体可是会撑不下去的啊。
除了叶说的那些，我好像对他依旧一无所知。甚至连他的姓氏都不知道（叶从来没跟我讲过守的姓是什么，只是一口一个守地在那叫唤，脸上摆着花痴的表情）。
我……想要了解他的人生。
这不是出于什么理由，甚至只是突发奇想，说是女大学生往生的好奇心也不为过。
我想知道……那个温柔却又笨拙的大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到底……又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
“不过跟他比起来，我还真是污秽不堪呢。”
我喃喃着，自嘲道。
即便是对我这样的人，他也愿意施舍那份温柔和怜悯吗？如果他知道了我如此堕落的原因之后，他还能用昨天那个表情来面对我吗？
不过都无所谓了，我们……大概不会再相遇了。彼此之间仅仅只是过客，就连本应该建立地最单纯地关系，也因为他没有发生。
说起来……这个大叔好像还挺帅的啊。
脑海中不自觉地开始回忆起昨天大叔在沙发上吸烟的那一幕，冷淡的眼神，邋遢的外表，反而更能虏获别人的……我都在想什么啊！
甩头将那些不应该出现的想法给过滤。
“我……不会是大叔控吧。”
…………
回到家，我又洗了澡，换上睡衣，准备再睡一觉。虽然昨天算是没有工作，但身体的疲惫感依旧在不断地警告我要保持健康的睡眠。加上今天除了下午也没有别的安排，明天学校也没有上课，所以……放纵地休息一下也不为过。
“下午……去看一下爸爸吧。”
这么思索着，睡意再次向我袭来。
……
再次醒来之时，手机时间正好不偏不倚地显示三点。我一向对自己的生物钟有信心。
换衣服，准备出门。
日常的出行就不能用计程车了，我可没有那么多钱。走进电车站，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呼吸着那混杂着汗水和烟味的刺鼻空气。
每当这时候，不知为何疏离感就会油然而生，在人山人海中，我却觉得自己仿佛与世界剥离。某人的西装传来浓厚的樟脑球气味，旁人的体温紧贴后背，浑浊的空调风肆意扑面而来……这些感觉让人窒息。
我不应该……在这种地方。
终于到达了我要去的站点，像是个小偷一样，我匆匆地跑下电车。
来到医院门前，我像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了口气。
因为几年前的变故，我们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父亲因为在逃债的过程中出了车祸，人财尽失，变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中。母亲丢掉了工作，现在靠着八份兼职养活我和父亲。曾经因为利益所趋向我们家里示好的亲戚朋友知道了我们家的情况，也纷纷与我们断绝了关系，就像那时候他们对叶的家一样.
爸爸……和死了没有区别，现在只是像只吸血虫一般吸食着我们身上所剩无几的财富。妈妈疯了，她和以前的那个母亲判若两人，在出事之后，她仿佛一下子沧桑了许多。每次与我见面要么就是不断地咒骂我，或者就是说一些不明不白的言语。我还怕和她见面，所以过来看爸爸时特地将和她的时间段错开。
我知道，虽然妈妈身上有八份兼职，但对于我的学费还有爸爸昂贵的治疗和住院费来说并不足够。所以……我选择了从事那种行业，仅限于周五的晚上。平时放学回家后，我也会在公寓边的小超市做上几个小时的兼职。这些工作换来的钱，至少足够我日常的开销，甚至可以支付父亲一部分的住院费了。
可是……这是个看不到头的工作。
从进入酒吧的那时候开始，我总觉得自己还是进入了一个错误的世界。但深陷泥潭的我早就已经无法脱身了。我不知道，除此之外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在这条本是错误的道路上走下去。
可能真的像大叔说的那样，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个工作了吧。但……我又还有别的退路吗？
在思绪的牵绊下，我来到了爸爸的病房。与疫情那段时间相比，现在的病房空旷得出奇，甚至没有一位其他病友。我什么都没带，因为对于一个与死去无异的人来说，我带什么都是毫无意义。
站在不远处望着父亲的睡脸，我不禁喃喃起来：
“爸爸……”
睡的真是安稳啊。我……很羡慕这样呢，与世界切断联系，陷入无意识的状况，别人变得怎么样……全都与自己无关。
就一个人，安静地躺在那里。没有思考，没有意识，等待死亡。
我曾经无数次有过可怕的念头，将父亲身上那些维持着生命体征的管子拔掉什么的。那些管子，吸食地不不只是什么盐水药液，也是……我和母亲的鲜血。我真的搞不懂，母亲为什么还没有放弃？为什么她对眼前这个男人还有这样的执着？
这是爱吗？那恕我无法理解。
最后看了父亲几眼，就匆匆地与他道别。到收费处用昨天大姐打到卡里的那些钱垫付了些住院费和医药费。有个见过几次面的医生在我身边路过，微笑着停下来：
“你的母亲还是没放弃吗？”
我无奈地摇摇头。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
“实话实说，我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执着的家属，而且你父亲的状态也没什么好转或者急转直下的预兆，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和你的母亲好好谈一下吧。说罢，医生便转身离开，我向他深鞠一躬表示谢意。
“欸，你是……”
正当我低着头的时候，一阵熟悉的低沉声音在我面前响起。
抬头看去，是脸上写满诧异的大叔。
“雅小姐？你在这里干什么？”
“……大叔。”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想扑在这个人的怀中大哭一场的冲动。真的，这些事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
这副残破不堪的身躯早就被压垮了，只是我没有自觉罢了
好想……找一个人倾听啊。
“雅小姐……”
大叔的声音再次响起，视野中的他有些模糊。
“你……是哭了吗？”
我这才察觉到，自己的眼角早已泛起涟漪。
（六）
找了一间医院附近的咖啡店坐下。我给还没平复下来的少女点了杯咖啡。看着低着头，仍旧不知所措的少女，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
早上从酒吧回家之后，我埋头栽进被窝里面昏睡了许久。醒来之后发现中午已经过去，而父亲正好做了个小手术后在医院住院。虽然母亲在边上照顾，但每周的这时候我都要过去看望两位老人。
曾经乡下的家，他们也不想回去了，过去他们曾在故乡边上的城市里买下一套房子，边上也有完善的养老设施，他们打算在父亲出院之后直接搬进去。而搬家中之前的那些事宜我早就处理好了。
走进病房时，看到父亲还很有精神的样子，我感觉心中的一块巨石落下了。我还没有失去他。
母亲暂时不在，和他打过招呼后，我就坐在他边上同他闲聊起来。
“说起来，守怎么样了呢？”
父亲突然提到的这个名字，让我的心头一紧。
我已经多久……没有和守联系了？
大概是从他高中毕业离开家以后吧。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由，没有守的世界，我的人生……似乎又缺少了意义。
找不到联系他的理由，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已经可以照顾好自己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正因如此，叶那边我也断了很久联系。
父亲似乎看出了我眼神中的迟疑，转过头不再看我，嘴中严肃地说到：
“联系一下他吧。其实……不需要什么理由的。因为你是他的父亲。”
父亲……吗？
“不要觉得你对不起他，其实我也有很多亏欠他的地方。”父亲又柔和地说到，“当年你把他丢给我的时候。我也把他当作是一个累赘，从来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可等那小子离开我们去了城市之后，我才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呢？他所经历的生活……其实我和那时的你一样从来没有去关注。
我……已经很老了，过去所犯下的错误，就让你帮我弥补一下吧。可以吗，御？”
我点点头。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继续说：
“那就这样吧。我这个老头子也不需要你这么关心，有那个老太婆照顾就足够了……你还有自己的工作吧？不用老是过来看望我的，有时候这样还打扰了我休息呢。”
“……我知道了。”
说罢，我也听话地离开了。明明是这么大地人了，却还老是让父亲操心……我还真是无能呢。
可正当我到收费处支付完父亲的住院费后，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将我的注意力夺去。
昨天晚上的少女，正在跟一个医生交谈着什么。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生病了吗？不过我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想法并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而是……
她的表情，看着很痛苦。
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种表情，是一个人丧失了前进下去的理由时会展露出来的。疫情时期，在国外无业的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每早醒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神情。疲惫、不堪、淡漠。没有……希望。
我上前去搭话，濒临崩溃边缘的她就这样低声抽泣起来。
而作为一个比她打了接近两轮的中年人，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是站在边上，默默地注视着她。
……
“大叔。”止住了抽泣的少女叫了我的名字，她用双手捧着杯子，声音依旧有些低沉，“为什么……要帮我。”
“我哪里有帮你啊？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我苦笑了下，“把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女孩晾在边上不管，可不是我的作风。”
“……我在大叔的眼里，就是个小女孩吗？”
难道不是吗？虽然我想这么回答，但这个答案肯定不会让眼前的少女满意。于是我叹了口气。
“当然不是，怎么说你都是个十九岁的姑娘了。我儿子跟你一样大，我现在都不会去插手他的生活了。只是……刚刚在医院时候的你的样子，倒真的跟那些在路边哭泣的失足少女没什么区别呢。”
“让你看到了那个样子真是不好意思……”少女微笑着抹抹眼角。
“所以，雅小姐你来医院是干什么呢？”
“我的父亲……生病住院了。”
“啊？严重吗？”
“说严重，倒也不算严重吧。”她无奈而苦涩地笑着，“他是植物人。”
一瞬间袭来的事实让我一时间愣了神，但随即有个答案在我的心中一闪而过。
“那你的工作……”
“没错哦，就是因为这个。”她依旧低着头，涣散的目光不知在注视着什么，“但也不完全是出于这个原因吧。
父亲出车祸变成植物人，母亲也丢掉工作，因为一些家庭原因没有人向我们伸出援手。我的母亲现在打了七份工，可是我还有大学学费之类的东西……而母亲也不愿意停止对父亲的治疗。我没有办法，就只能打着两份工？”
“两份工？你不会还……”
“不是大叔你想的那种工作啦。”她朝我摆摆手，“是在便利店的工作，每天学校下课之后我都会去一趟，大概晚上九点多收工。”
“那不会……很累吗？”
“最开始是有点吧，但后面又渐渐习惯了。
反正人嘛，就是在被生活摆布着。”
少女无心的话语，就像一把利刃插在我的心上。
“可是渐渐的……我真的不知道该这么走下去了。
旁边的人都在享受着大学的生活。可是我连选择的权力都没还有……其实我也很想脱离那种工作啊。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啊！在别人面前维持着那令人作呕的笑脸，然后被灌个烂醉，任人摆布。谁到底会喜欢那样的工作啊！没有尊严的，像是个人偶一样活下去。”
真的，还不如去死算了。少女将头埋在双臂之间，喃喃到，口中吐出的言语转化为沉闷的诉说。
总觉得……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铃木雅，和我实在太相似了。那段时间，在对过去、对生活都无能为力的我……不就是这样吗？
期待明天的理由，不知道了。走下去的理由，不知道了。甚至连活下去的理由……也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在那么努力地费尽心思地去往上爬，竭尽全力地去工作，这一路走过来是为什么？不知道。
我只清晰记得，那段和雅在一起的时光，似乎很快乐。可当她走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所以，我开口说到：
“也许……我并不是不能理解你的感受呢。
每一天，都在努力地活着，即便知道这可能毫无意义。找不到前进下去的理由，搞不清楚自己在这么卖力究竟是为了什么。觉得‘啊，或许这么结束就无所谓了’。可是啊……为什么我还是活到了现在呢？”
少女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也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依旧还有牵挂的人。
在妻子去世前，她是我的全部。之后我虽然对自己的儿子做了很过分的事，但在醒悟过后，他成为了我走下去的动力。
家庭、朋友、恋人、甚至可能是一些就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些东西是让人留恋的。这不就是前进下去的理由吗？
雅小姐，在你的眼中，或许也有那么一两个人值得你留恋的呢？如果真的有的话……就为他们走下去吧。“
少女没有说话，依旧是低着头。
需要继续说点什么吗？我这么问自己。
其实，我不是什么救世主，在这一生可能谁也救不了。而作为一个大人，我不希望用大人的口吻来说教。或是装作什么过来人，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讲一些经验谈……这些不是我想做的事。
我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想要去试着拉这个少女一把。是同情？还是惭愧？还是责任？
其实……有时候人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理由。
因为，我和她相遇了，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实。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于是我直接起身，端起自己的咖啡，准备离开。
“等一下。”
少女忽然在后面将我叫住，转过身，发现她正微笑着看向我。
“也许……大叔你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呢。如果找不到继续走下去的理由，就为别人而活着是吗？”
我点了点头，实话实说，这是个很愚蠢的方法，对于眼前的少女，或许所谓的意义已经并不是那么重要了。她……需要的或许只是一个继续前进的动力而已。
“我知道了。”她又朝我笑了笑，“不过……你还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大叔啊。”
“因为看到你……”
“看到你就让我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这种话当然我不能说，好不容易哄好的女孩估计这样又要被弄哭了。
“我不是说了吗？看到你就想到了曾经的我啊……这么自甘堕落下去，可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可是……大叔你现在不也过着那样的生活吗？”
少女突如其来的话语又一次刺痛了我。
我……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这么想想看确实是呢，依然不敢去面对守，甚至连个电话都摁不出去。天天把自己泡在酒吧里，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后辈玩在一起。沉迷于最初的欲望，享受着身体上的愉悦……这样的人如果不算堕落的话，那堕落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呢？
“……如果我说了中伤你的话，对不起。”少女似乎察觉到我表情中的异样，又把头低了下去。
“或许……我们两个都是无可救药的混蛋吧。”我朝她摆了摆手，欣慰地笑了笑。
可即便是无可救药的人渣，依然有活下去的权利。
“所以……混蛋大叔。”少女抬起头，朝我笑了笑。
“走之前，可以给我下你line的账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