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父亲去世了。”
和少女“约会”结束的那个晚上，处理完一些公司多余的事务后，我回到家中时，她突然发过来这么一条信息。
对于这个消息，我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吃惊。但作为一个大人，我的理性强迫着我冷静下来，开始向她询问。
“方便打电话吗？”
如果只是通过敲击打出的文字，可能传达的信息并不完整，而且……我想听到她的声音，试着去了解她现在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
言语……可以传递情绪，有着文字无法表达的力量。
“好的。”
过了一会后，少女发来回信。确认之后的我立刻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
“……喂，御先生。”
少女的声音失去了过去的那种活力，显得有些苍白和悲伤。以及……在彼此的呼吸的起伏中，我好像听到了她的抽泣。
“你……在哭吗？”
她没有回复，我则开始回忆起有关她父亲的点滴。
她的父亲……好像因为车祸成为了植物人。虽然他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但少女和她的母亲一直坚持着治疗，所以在这上面花费的钱也不少。虽然有些话说出来挺残酷的，可我认为，对于那样的人……或许死亡才是更好的解脱。
可那毕竟是她的父亲。即使她无数次向我无奈地叹息过“那家伙不如死了算了”，可当事实真正来临的时候，没有人会因此毫无波澜吧。
“……老是让你看到我难堪的样子，真是让人害羞啊。”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她笑了笑。
“但面对这种事情，对我哭诉也没有关系啊。”
毕竟……我姑且还是算你的恋人嘛。
可就连说这句话的勇气也没有，我只能自嘲地笑了笑 。
“没事的，怎么说我也算是半个成年人了。这种事情还是会自己调节的。让你担心了……”少女不知从何时收起了抽泣，淡淡地说道。
“没事。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商量哦，即便我可能给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建议，但总比你一个人去揽下所有要好。”
人总是会因为自己的那点倔强去试图解决所有事情。但在这无法预料的人生中，完全抛弃身边的人活着是不可能的。
“……我今天碰到我的母亲了。”
经过漫长的沉默，少女如此说道。
她的……母亲？
我又开始回忆起她有关这个人的描述。据我所知，她好像是个相当能干的女性，但因为丈夫的意外。她陷入了一个失常的精神状态。就少女说的那样，她像是疯了一般把自己埋入工作，还对那个已经基本没救的男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已经疯了。”少女曾经这么说过。也是因为忍受不了这样的母亲，在大学时期她选择了在校外租房子居住。
那个家庭……因为那场变故分崩离析，不想回到那样的家里，她曾多次与我这么提到。
“那……她有跟你说了什么吗？”
“……最开始还好，她的情绪似乎还算平稳。但开始扯一些有的没的家常时，她突然就开始不对劲起来……说什么父亲的死完全是因为我。因为我从来没有去看过他。而且在大学里的开销还不菲……”
“这……有点强词夺理了吧。”
少女每一周都有去看望父亲的习惯，但因为不想见到母亲，她会故意把时间错开。而且对于钱这一方面，明明她还有在很努力地打工……
“嗯，所以我也试着反驳。可那种程度对那个女人来说毫无意义，她甚至……开始变本加厉起来。说要让我搬回原来的家住，如果不是这么做的话就会断掉所有给我的资金支持。”
在医院大吼大叫的样子……就跟疯子没差别呢。她无奈地苦笑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虽然少女每天晚上都给自己排了班，但如果她的母亲真的断了所有对她的支持，别说是房租了，就连学费能否解决也是个问题。
“我……不知道。”得到的是犹豫不决的回答，“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走下去了。”
听到少女这样痛苦的语气，我的内心也不由得被揪起来。
有一点是明晰的，她大概并不想回到那个家。在她的眼中，那个家与她母亲亲自为她设置的牢笼无异——突然间，一个过分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中浮现。
“那个……铃木。”
“嗯？”
“要不……你先来我家住一段时间吧。”
那时的我，还以为这个缓兵之计虽然有点仓促，但并非是个坏选择。直到……那些应有的罪孽真正来临时候。
（二）
“呼哧呼哧……”
这是我朝医院奔去，大口喘气的声音。
父亲……死了。
收到这个消息后，我还没来得及梳理自己的心情，立刻提了包冲出家中，来到公寓附近的电车站。
为什么会突然死了？不是说病情没有任何恶化或者好转的迹象吗？怎么可能会这样二话不说的就死了？那个男人……现在不应该还是躺在那张白床上像具木偶一样吸食我们的精力吗？
现在的我又该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呢？我……不是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吗？不应该对此感到高兴吗？
可为什么，我的心却这么痛。
大概这就是和至亲分离的感受吧，即便他在过去做了那么多错事，给我带来了那么多的伤害，可是……我依旧记得再过去他给我带来的温暖，带来的“家”的感觉。
他们……曾经把我捧成公主，教会了我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方式，想让我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这些过去在现在看来是那样的没有意义，但对于那时的我来说……确实一段无比珍贵的回忆。
我也有过美好的家庭，有过值得去回味的童年，有过……幸福。而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给予的。
现在我不喜欢他们，但也不会怨恨他们。而且……我由衷地感谢着，没有他们，我无法走到今天。我忘不了他，更放不下他。虽然在心中有过无数次咒骂，但在事实真正来临的时候……我也会露出那种毫无保留的表情吧。
或许……这就是我心痛的原因。
晶莹剔透的泪滴，止不住地从眼眶滑落。
父亲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语，我已经忘了上次与他对话是什么时候。我……没能等到他对我说出最后一句话，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