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不，是在一段很长的、不知道是否是我的回忆中朝沉睡了许久。
在那里，我看见了叶，我们都还只是个孩子，无忧无虑地玩耍着。她的父母没有出事，我们两个的家庭关系也十分和睦有着不少来往。那时候的我……不用去在乎什么约束，只要享受着那渐渐流逝的时光就好。
接着，我长大了点，父母开始向我身上增加一些要求和负担。我逐渐成为走向人群中央的那个人。我和叶依然形影不离，但实际上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渐行渐远。我总是尝试着将她拉上自己的舞台，但她总是抗拒着。
然后，就是那个事故。我们之间的关系彻底崩塌。没有一句告别，我们就这样走向了不同的方向，我依旧像过去那样生活，但总觉得……少了许多难以填补的东西。而丢失了它们的我，开始变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前进。
不久后，那个意外发生了。
父亲“死”了，母亲“疯”了。我们一无所有，过去的人生和未来的梦想，在一个夜晚被摧毁殆尽。我拖着这幅残破不堪的身躯，苟延残喘地向前爬行着。像是一个低贱的下人，贱卖着自己的尊严存活，在虚幻、不明所以的世界中活着。
但是……我遇到了他。一个虚幻的、总是让人隐隐作痛的世界里，跳到了另一个虚构的、让人沉醉的空间中。我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和消失的那个家伙并无两样。我还是……没有长大。
所以，我选择离开。
我必须成长为一个大人，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可这样又是为了什么呢？
大概……是为了再次回到他的身边吧，回到那不切实际的梦中。
不过，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这次不会选择放手。
在一片黑暗中，海水渐渐将我吞没，无法呼吸。想要浮起来，但却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将我的脚踝牢牢缠住，难以挣脱。
好痛，好痛。
不知从何处生长出的小小的尖刺将我的身躯一点一点地贯穿，先是皮肤，然后是血肉和骨骼……它们似乎想将我从这个世界剥离。
难道……我要死了吗？
奇怪的是，缠绕着的情绪并非是惧怕。对于这个结局，我坦然接受。
可是，在黑暗中，一道光芒突然闯入，在黑色的天穹中撕裂出一道缝隙。那道小小的口子渐渐扩大着，光芒逐渐将这个世界充斥。而在那散发着耀眼的白光的裂口中，一只粗糙的大手伸出来。
毫不犹豫地，我将它牢牢抓住。
窒息感，没有了。疼痛感，消失了。黑暗，被光明占据。我看不见那只手的主人的脸，但一副轮廓在我的眼中愈加清晰起来。
微笑着，我张开自己的双臂，拥抱。
好温暖的感觉啊。
……
恍然间，视线被白色的天花板占据。这时我才察觉到自己已经睁开双眼。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眼廓，我像起身看看周围的样子，可在额头的一侧突然传来一丝的疼痛。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那个地方，却发现伤口已经被纱布遮蔽着。于是我缓缓起身，环顾四周。
大概……现在的我正身处某一间病房吧。即便是在黑夜中，那晃眼的白色依旧夺人眼目。白色的、缥缈的窗帘，白花花的天花板，白色的……一切。
而在那个角落，有一张黑色的靠椅，在上面靠着的，是一个模糊的、隐隐约约的人影。他低着头，双臂环抱着，似乎……睡得很沉。
我悄悄地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轻轻地迈向那个人影，试图不要将他吵醒。苍白的月光映照着，那个人的脸的轮廓愈发清晰起来。看见那熟悉的面庞，我不由自主地微笑着。
“什么啊……怎么又是你呢？”
靠在椅子上的大叔，睡得很沉，即便我用指尖去轻轻触碰他的脸颊也得不到任何反应。
“还这样子看上去乖一点呢……”又戳了几下，见他还是一动不动，我这样感慨到。
真安静呢……不知道他醒了之后知道我这么玩他的脸会不会气得把我训一顿啊。
算了，反正我给他添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一直以来，真的谢谢你了。”
凑到他的耳边，同呓语一般，我轻轻呼唤着。
晚风从窗的缝隙中闯入，将金色的发丝卷起。我朝他鞠了一躬，再次回到床上。
接着，疲倦感和睡意再次席卷全身。但这次我睡得很安稳，大概……是因为他在我的身边吧。
……
“那个……可以送我去学校吗？”
“不行。”
“可是……我今天有排练欸，离社团公演可没几天了。”
“怎么样都不行，医生说了，现在你需要的就是休息。”
大叔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他起身给我倒了杯水，放在我床头的小桌前。
“那你的工作呢？不要上班吗？”
“请假了。”他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他那个标志性的二郎腿，“不过只有早上，下午换你的河野姐姐来照顾你。”
“什么？惠乃姐姐？你们都这么闲吗……不对不对，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你们不用那么操心啦。”
“成年人？那你现在能喝酒吗？”
“20了应该可以吧……”
“不过还没成年之前在酒吧的时候肯定喝了不少吧。”
“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啦！”
“算了，都已经过去了，到时候……就和我们喝一杯吧。”
“……好。”
将床头的水杯端起来，我低着头，轻声喃喃着：
“一直以来……真的谢谢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的话，我可能那天就死在妈妈的手下了吧。”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而且没什么，我们不是都说过有什么困难只要找我们就行了吗？不管怎么样，等到你真正独当一面之前，我们都会尽可能地帮助你的。”
“独当一面啊……”我喃喃着。
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人，能和他们并肩的日子又还要多久呢？
“总之这几天……就先待在我们这里吧。到时候出院也先来我家，当然，如果你不想的话去河野家也可以，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
“我要去惠乃姐姐那！”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我立马应声到。
虽然可能会叨唠惠乃姐姐，但我已经……不能再涉足他的生活了，而且如果继续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话，说不定我会……
“这样吗？”他似乎显得有些失落，“总感觉有点受伤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