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又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死去呢?
我又做起了噩梦,梦到毕业季那天,拒绝苍的表白。在第一次住院的时候,无比心痛地要求她今后不要再来探望了。
如果当时没有拒绝的话,结果会怎样?
我会死在最爱她的那天。
但说到底,那只是一个虚构的世界,不是么?
睁开眼,猩红的眸在我眼中逐渐聚焦,少女体型的人儿正跪坐在床上盯着我。
花朵在月夜飘飞,送来街区紫丁香的芳香。
我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唇,她反而先害羞地后退。
“好久不见。亲爱的魔王大人。”我诚恳说道。
“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有些哑,面色疲惫。
“要喝水吗?”
“不了,我马上就走。”
“不准走!”
她仿佛被我突然激烈的语气吓到,呆愣着一动不动。我趁机把她搂住。
我深知不能急于一时,但思念已经让我唇齿发烫,愈发燥热。
暮春,还真是令人烦闷啊。
我好像抓住了魔王的软肋,知晓她对于感情牌无力抵抗,于是在她不知为何而来,打算坦白来由之前,我率先堵住她的嘴。手掌轻轻覆上她柔软的唇。
“可以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好吧。反正你也不打算让我走,那我只能在这听咯。你这家伙……”她无可奈何道,又一次叹气。
我捧住她的脸,安慰她:“不要总是叹气哦,会老得快的。”
“可是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你这样令人不省心的。”
“将人从深渊边缘拉回,是要对她负责的。”
“我从没听过这样的歪道理。”
“因为你要明白为什么她想死,才能理解她该怎样活下去。”
“好吧,好吧,你说得对。”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我诉说起我那个故事。
我将孤儿院长大的那一世称为第一世,这个世界十四岁以前的人生,称为第二世。幻境中的二十多年人生,称为第三世。而现在,又是新的开始,第四世。
这是结合四世人生,在我脑海自然而然显现出的没有任何大纲的故事。
那是关于苍与安的故事。经过回忆的滤镜美化,她们的经历已如童话般美丽。
聊至深夜,我已经有些困了。
毕竟今晚我本打算早睡的,但噩梦让我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却也让我幸运地撞见前来窥视的萨沫莉安。
她如果想走,我是绝对拦不住的。
我那份保存的卑微的爱意,对她来说,也许比纸还要薄。
我不想她是因为同情,而答应我一切任性的要求。
于是,我缓慢贴近。
唇与唇几乎相依。我的呼吸扑打在她长着细小绒毛的脸庞。
到了这种地步,她仍旧无动于衷,脸上的表情写满了茫然。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任何反应呢?
我的内心产生欢喜与罪恶感。
我欢喜的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如此之近。罪恶的是,如果就此亲上去,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
我稍微拉开一点距离,保持可以对话的缝隙,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了解什么是爱吗?”
“大概就像你所说的故事里,苍和安那样吧。”
“不,爱情不止克制,不止无法触及。同样有可以届到的爱恋,你明白吗?”
“我曾经在很多地方见到过。青年张狂的爱,中年物质的爱,老年的长相厮守。应该是那种吧?”
“那你呢?”
“我?”
“如果有人爱你。比如我。你会拒绝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明白……”
在萨沫莉安迷茫之际,我再也无法克制心中野蛮生长的欲望,夺走了她的吻。
她睁大双眼,被动地接受这一切。
短暂的分离,我专注盯着那双眸子,眼中全然是我的倒影,“不讨厌这样的行为,那就是爱。”
“感受到甜蜜,想要继续下去,那就是爱。”
“对一个人感兴趣伊始,便是爱的开始。”
“你爱我吗?”
“我的另一个人格告诉我……”
没有回答。
言语已然被堵住。
没有拒绝,被激起人类最原始的欲望,渴望继续下去,舌头互相搅拌在一起。
我骗她的。
这是欲。
但大致上相差不差,反正她没拒绝,不是么?
我的故事,是苍搬到安的住宅隔壁,双方父母各自拜访伊始,两个小孩子互相见面。
至于成长到二十七八岁的两人,早知世事多艰,于茫茫人海中,找回唯二的彼此。相隔十年的未见,她们拥抱在一起,迷失在深情的吻中,战栗于每一个潮起潮落之时。
最后,在一天清晨,白发苍苍的她们走出家门,肃穆地对远方一座白塔和周围的田垄以及逐渐苏醒的群山祝福了三遍。清晨的钟敲了三声,她们坐在藤椅上,互相牵手,在山间雾中平静接受死亡的到来。
夜已深,晚春的风拂面,飘来花朵的异香。我凝视旁边甜美的睡颜,又把她拉近了点,在她脸颊轻吻,心满意足地睡下。
“我想,成为你的新娘。”
故事,才刚刚开始。
睡梦中,魔王睁开眼,幽幽望着我,神色复杂。又再度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