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尔和塔特正在翻看卢克先生交给他们的魔法书,并看着上面记录着的一些关于诅咒产生原理的文字。
“塔特的幻术可以看到诅咒是什么样的吗?”
“不,在我的眼中最多只能看到诅咒所产生的魔力而已。”
“这样啊……塔特你看这个。”芬尔用手指了指书本上的一部分内容说,“伊瓦尔先生说,诅咒如果借助特定的魔法术式,都是能够探查到的。”
“那是特定的术式啦,如果每一个诅咒都有一个术式,这可是相当大的工作量……”
塔特伸了个懒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淡淡的月光照进幽暗的林间,思索起解除沉睡诅咒的方法。
“这样的话,即便诅咒金币传播出去,被诅咒的人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完全无法预测了——”
“伊瓦尔先生所说的:将这些诅咒金币传播世间,是为了平衡善恶——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的脑海里都是那个几乎只能见到背影的神秘老头。
伊瓦尔先生究竟在思考些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两人也都无从而知。
在他们看来,死灵法师伊瓦尔总是那么的神秘。
他的话语总能带来启示,他的法术也一直精湛得无可挑剔,而他的样貌是那么的苍老。
“等一下,芬尔——”
谈话间,塔特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似乎察觉到了周围有人正在接近他们。
透过灌木丛,两人看到一个冒险者队伍正在缓缓接近这里。
“似乎是一个冒险者的队伍过来了。”
“芬尔,那是……”塔特灵光的紫色眼眸闪烁着,边看边说,“最前面的大姐背着的那个女孩,不是被我识破幻术的那人吗?”
“我记得,她叫作雅特莉亚斯……”
而几乎不会使用幻术的芬尔,用肉眼看到的则是金色头发,衣着美丽,胸前挂着一枚绿色宝石的千金小姐。
“连肉体都模仿得如此相似,是高阶的幻术魔法。” 塔特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拍了拍芬尔的肩膀说:“应该是海尔家的人找了过来吧……”
芬尔塔特两人避开冒险队伍后,顺着一行人的足迹,很快便找到了马车坠毁的地方。
“那个名叫欧希利亚的男人,就是在寻找这个马车——这下事情都串起来了。”
欧希利亚是否就是马车车队坠落山崖的罪魁祸首呢?
从马车的坠毁地带的泥土,以及周围尸体的状态来看,事故发生似乎已经过去了有段时间。
“海尔家……”
马车的一些周边装饰上,似乎写着“海尔家族”的字样。
上方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悬崖峭壁,只要看了这里的惨状,马上就会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塔特和芬尔虽然多年没有接触社会,但他们姑且还是知道几个最有名的贵族。海尔家是势力不小的家族,并且常年参加因德利城王女的竞选,候选者克西琳·海尔还在附近的城市维吉尔里十分有名气,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不过,从马车队伍的死伤情况来看,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真正的王女候选者,已经被人在这里杀死了。那个孩子冒充的是海尔家千金小姐的女孩,难道她想要竞选王女吗?”塔特打量着现场,做出了如此的判断。
“你觉得,这有可能是刚才的冒险小队做出的事情吗?”芬尔看着少年说着。
塔特只是摇了摇头。
紧接着,两人便开始寻找消失不见的尸体——既然有人冒充了海尔家的千金,那么真正的克西琳小姐应该还在这附近才对。
“这里……”
不一会,塔特查觉到地面上不自然的缝隙,他蹲下身子,用干净利落的魔法抬起了和地面分离的土地。
两人此时面前,是一个身材异常健壮的人怀中抱着一个安详死去的少女,塔特接着用魔法扫去了尸体身上的泥土,看清了少女的脸庞。
“就像是公主一样啊。”
亚麻色的发丝依旧保持光泽,少女的肌肤与一旁的尸体也完全不同——对于经常接触尸体的芬尔和塔特,他们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看样子克西琳小姐才刚死去不久吧。”
骑士拯救公主后双双毙命的美丽悲剧。在弥漫着泥土与血腥味的黑暗中,它们正绽放着诡异的气氛。
“恐怕,这背后牵扯的人和事,是足以让整个国家都沸腾起来的黑暗。”
芬尔很少有脸上充满严肃的时候——但是看到眼前这一幕,情绪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
“我打算,在这里复活她。”芬尔稍稍沉默,看着死去的少女如此说着。
“不行。”塔特似乎察觉了芬尔想说的话,一口否决,“我不觉得这种做法对我们有什么帮助,芬尔。”
“塔特……”
“复活他们,就是强行干预这件事吧。这种无谓的善举只会招来仇恨。”
关于这一点,也是伊瓦尔先生对于两人的教诲。
“可是……”
“……”
“那么,就只复活这孩子一个人吧……”芬尔的语气带着些恳求——她想让塔特协助自己一起进行复活仪式,“这是一场谋杀。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杀死海尔家千金的凶手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了……”
“之后海尔家的人应该会过来收尸吧,我们只要把克西琳·海尔的尸体暴露出来,那些人的诡计应该就会不识自破了吧。”
“那……未免太过残忍了。”
如果就此放着不管,这些人的死,只会被当作一场事故——芬尔和塔特都深深明白这一点。
“可这种事……和玛丽琳娜女士……”
没有关系。
塔特想如此说,但却止住了嘴。
“可以帮我吗,塔特——拜托了。只要,就像往常那样施展复活术就好了。”
只要是合格的死灵法师,必须能够完美地施展复活魔法。
如果要那样做的话,这也会是芬尔和塔特第一次在没有师父陪伴之下进行复活术——作为死灵法师,虽要极力避免无谓的善意,且两人的意志有所出入,想法也不尽相同,但善意开始让芬尔和塔特付诸行动起来。
……
“抱歉,卢克先生……我们刚出来便要做这种事。”
似乎两人的背后有一种神秘且默契的能量,推动着他们向同一方向前进着。
大概,是这七年间两人的形影不离,造就了此时的顺理成章。
塔特略加思索,点点头表示尊重芬尔的意愿,并从背包中快速取出了一些卷轴。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既然芬尔这么说了,就这样做吧——”
“那么,现在就开始复活仪式。”
就像复活玛丽琳娜女士的过程,芬尔与塔特两人再次施展着同样的魔法术式,在一片空地上绘制了魔法阵并把少女的尸体放在法阵的中央。
“菲力克斯生死之阵——”
不过芬尔所念的咒语,与复活玛丽琳娜时并不相同。
“心脏完全被刺穿了呢。”
借助法阵的魔力流入克西琳的体内,芬尔察觉到少女的心脏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她示意塔特寻找一个较为完整的心脏,以继续复活少女的仪式。
在复活人体的法术中,必须确保人体各个器官的完整。如果有明显破碎或者缺失的器官,需要一些独特的方法恢复它或者使用存储好的器官——很明显,现在并没有让残缺心脏恢复的时间。
塔特则用一把锋利的匕首,干净利落地切开了保护少女的战士的胸膛;紧接着又小心翼翼地切开骨头,然后切开心脏的几处血管连接,取出了心脏。
“简单修复之后,心脏就可以使用了,芬尔。”
随即,他将心脏抛出,并让它悬在少女胸膛的上方,血液与魔力开始重新汇聚,心脏缓缓开始跳动恢复活力——因为死者才死去不久,脏器的损伤程度并不严重,一切很快都准备就绪。
“塔特,祭品,快——”芬尔急切地说着。
塔特迅速从那魔法背包中取出一些羊皮和几罐液体。把羊皮放在魔法阵的一角,然后打开那些罐体,将蓝绿色的液体倾洒在魔法阵上。
魔力在那些液体作用下快速流动,而液体又在魔力的带动下充斥了整个魔法阵,沾湿了那张还带有少许血丝的羊皮。
“塔特,心脏的力量似乎有些大——”
“我明白了。”
这种情况,需要一些能够贮藏魔力的宝石或容器才行——在复活类魔法之中,如果死者身上存在不属于自己的器官或组织时,必须根据器官产生能量的差异进行抑制或增加,否则复活仪式即使成功,复生者也无法维持长久的生命。
可这一切,对于两位死灵法师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一般。
菲力克斯生死阵,也只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复活术。
还有各种死灵法术中微不足道的小诀窍——这是过去七年日日月月,每天不知要练习多少次的法术……
芬尔从容地在魔法背包中取出一个红色的宝石项链。
“这个孩子的名字是……”
所有复活之术,必须在咒语中加入死者的名字。
为了保险起见的话……
“死者交谈之术——”塔特说着,开始对着少女施展了又一道死灵法术。
女孩的尸体蠕动了一下,在魔力流入眼睛充斥大脑之时,少女呈现出被控制的半苏醒状态——塔特则立刻询问少女的名字。
“你的名字是?”
“我,是克西琳……克西琳·海尔。”冰冷的双唇浮动着,空灵的回答仿佛成为了术式启动的信号。
少年一边施展着死者交谈魔法,一边重新连接着心脏与少女的肉身,两只手在空中舞动着几下,为少女的身体源源不断地注入魔力。
此时复活魔法阵发出耀眼的光芒,蓝绿色的粒子从阵法之间涌出,最终汇聚在克西琳的身边,硕大的心脏在魔力的灌注下完全恢复生命力,开始热烈地跳动,被死者交谈唤醒的少女正失神地看着前方。
这一瞬间,时空都变慢了下来,塔特和芬尔只觉得非常奇妙——这,是生命恢复活力后的美丽瞬间。
是不论多少次都会让人觉得美好的瞬间。
是无数死灵法师们苦苦追寻的那个瞬间——
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心脏在魔力的加持下慢慢与少女融为一体,芬尔因为眼前的景象惊叹地微微张开嘴。
红色的项链开始发挥抑制心脏力量的作用,悬浮魔法将它戴在了少女的脖子上。
仪式就要完成了。
“神与生命,灵与魔力,上注双目。”芬尔说出了最后的咒语。
少女原本的黑色的眼眸,突然出现了一点红色——那闪耀瞬间就好像是战士内心的烈火,烧穿了瞳孔中的黑暗,一下子钻了出来,然后印在那灵动的眼眸之中。
“复活吧!克西琳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