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契约

作者:萩原土豆 更新时间:2024/5/28 13:54:59 字数:3732

回到海尔家之后,雅特莉亚斯将自己关在克西琳的房间里,随后借助隐身术偷偷离开了宅邸,径直前往了与欧希利亚碰头的地点。

在因德利城城区外的不远处,有一座废弃的教堂与一个小村落。

村落里大概零散生活着几十个人,每天狩猎后做着皮毛、肉类的小生意,所有人的礼拜活动都转移到了城市内的教堂,没有人会来这破损不堪的教堂。

在长满青苔的大石头之后,矗立着那又小又高的教堂——教堂由于风雨的侵蚀已经破损严重,并且它的顶部已经一半坍塌,内部尽是碎石与破裂的木板;教堂前后门的穿堂风时不时卷起尘土,阳光从上方打入废弃的露天教堂产生着丁达尔效应,接受着日光照射的地板缝隙甚至都长出了杂草。

欧希利亚早早便来到这里,他用手轻轻拭去长椅的尘土,坐在了教堂中唯一能够落脚的地方。

一亮一暗的光点正在男子嘴边晃动,蓝白色的烟雾和尘土混在一起,紧接着则是一声声长叹。

门外沙沙的脚步声渐渐传入耳中,男子下意识地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清了清嗓子,却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咳咳……雅特莉亚斯。”

“嗯。”少女走进教堂之后,解除了隐身术和克西琳小姐的伪装和男人说道,“欧希利亚大人……”

“我还以为你是在骗我——”正在此时,教堂黑暗的角落之中走出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他打量了一下少女,又看着欧希利亚说道:“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在我面前解除了幻术的伪装,我根本看不出宴会上的那是假的克西琳。”

“欧希利亚大人,他是?”解下伪装的娅特利亚斯看着陌生男子说道。

“他是委托我们杀死克西琳的人。”说着,欧希利亚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了男人,“事情已经结束了,这个还给你。”

“非常好。合作愉快。”

男人说罢,收起了匕首就要离开教堂。

“请等一下……”从刚才的对话中,娅特利亚斯似乎意识到对方也参加了梅尔利塔家的宴会,少女连忙追问着:“你也去了宴会?”

“没错。”男人侧过脸,沉默了一会回应着,“委托已经结束了,所以我的身份也没什么值得好奇的吧?”

“……”

雅特莉亚斯试着回忆了宴会上见过的人,猜测着男人的真实身份,但也并没有什么头绪。

陌生男人随即离开了,等到他的气息完全消失之后,欧希利亚开口问起少女:“怎么样?从你变成克西琳开始,已经过去三天了。”

“……”

“有其他诅咒金币的消息出现吗?”

“没有什么进展。”少女即刻答道:“我去了梅尔利塔家族举行的宴会。我本以为那种规模的贵族社交场合,取得和诅咒金币有关的情报只是时间问题。”

少女回想起宴会上的事情,没精打采地说着:“就现在克西琳与其他贵族之间的关系,我觉得希望不大。明明是王女的候选人,却完全不会施展魔法——处境可是相当绝望。虽然有着和海尔家关系相当差的贵族,但我没办法确定他们就是让克西琳触碰诅咒金币的人。”

“是么。”男人丢掉了吸尽的香烟,沉默了——少女则一直站在欧希利亚的背后,两人没有互相对视。“看来,运气不太好啊。”

娅特利亚斯敏锐地查觉到男人的回答似乎另有一层含义,她微微转过头来问道:“发生什么了么,欧希利亚大人。”

“……”男人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想起自己在这里见到少女的目的,还是开口说:“封印的时限,差不多到了。”

“从现在开始,诅咒就会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效果,对吧……”

“嗯。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下一秒。”欧希利亚平淡地说。

“这次碰头,是我们最后一次碰头了吗?

“不,如果我们能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

“我不知道二十年前那个诅咒出现时,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两人都沉默了一会,雅特莉亚斯继续说着,“我想,阿玛斯大人那时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在的自己也会遭受诅咒而危在旦夕。”

“如果只剩我一个人的话,我也会全力寻找——直到我的生命结束,我都一直会这样做。”

“‘魅魔’……是什么样的呢?”

欧希利亚看着面前年龄二十的少女,心情复杂至极——

雅特莉亚斯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魅魔的诅咒代表着什么——她并不知道这对一个少女意味着什么。

……

欧希利亚绝不会忘记,在遇到还是婴儿时的,看到她被人强迫吃下诅咒金币的情景。

二十年前的景象渐渐涌入男子的脑海……

——“都是这个婴儿!大家……就是因为这个婴儿的诞生,所以整个村落才遭受了魅魔的诅咒!”

身穿洁白宗教服饰的男人正手举带有鸟型符号的项链,站在王国魔法使与村民的面前,满头大汗地说着。

“请至少……不要……处死我的孩子……”眼泪几乎流干了的女性跪倒在地哽咽得几乎话都不会说了,她渴求的眼神里全是圣教的使者,而那使者背后仿佛有着神灵的光芒一般,自己便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此。

“接下来……接下来我要把能够遏止诅咒的金币让这个……诅咒的根源,没错……只要让她吞下,诅咒就可以再也不会传播了……放心吧大家!”

……

顺着回忆,不知觉间欧希利亚的眼泪滴在了教堂的地板之上。

等回过神来,雅特莉亚斯却已坐在长椅上面。坐在了欧希利亚的身边。她温柔地安慰着身边的男人:“我很感谢阿玛斯大人和欧希利亚先生对我的养育、教导。”

“对不起……我很抱歉——并不是我和阿玛斯大人要抛弃你……”

男人的眼泪瞬间迸发出来,伴随着哭腔和悲伤的话语。

“只不过,阿玛斯大人也无法接触那种诅咒,我们对这种复杂的魔法一无所知,我真的……很愧疚……”

“没事的,欧希利亚大人。我们这么多年,不就是在寻找解除这些诅咒的办法吗?”

“我只是……对未知的未来感到恐惧而已……”

一朵厚厚的云缓缓飘过教堂的上方,遮住了本来洒进教堂的阳光。一切都暗了下来,静了下来。

教堂的废墟里,是女子为男子轻抚安慰,抹去眼泪的画卷。

等到心情平复,云朵也飘离,两人四目相视良久,最后却也只能在废弃的教堂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便尽可能不留恋地分开了。

……

……

独白——

诅咒的金币。

这是我、欧希利亚大人与阿玛斯·拉盖尔大人一直在寻找并试图消灭的东西。

在我很小的时候,在那个刚生下只会哇哇大哭的年龄,我便遭受了某种诅咒。

我所出生的村子,在我刚出生时发生了一起了不得的大事件。

名为“魅魔的诅咒”,一度让村庄之中的人们性情大乱,变为像魅魔一样——尽管我对魅魔这个词没有任何概念,但多少都从侧面了解到,那对于每一个女性来说,都是毁灭性的诅咒。

当然,就连我被赋予诅咒这件事,也是从阿玛斯和欧希利亚大人口中听说的——从我记事开始,我就跟随着阿玛斯大人欧希利亚大人身边。两人就像我的父亲和哥哥一样,是十分重要的存在……对于我所活着的年龄来说,这两个人几乎是我生命的全部。

阿玛斯·拉盖尔大人,曾经担任魔法中央决策团的“城墙”一职,负责掌管建筑相关的魔法工程以及部分军权,是当时家喻户晓的人物.他是一个大火焰魔法师,工程师,同时在幻术领域也极有造诣。我和欧希利亚的所有幻术魔法与火焰魔法都是阿玛斯大人教给我们的。

我因为遭受诅咒,阿玛斯决定对诅咒施加封印后将我留在身边,并让我协助寻找并破解诅咒。

那诅咒并不是不存在了,而是没有在我的身体中发挥作用。

但我将金币吞在肚子里面让诅咒没能蔓延,说不定是件好事……

二十年前我被强行吞下的诅咒金币,是阿玛斯大人发现的第一枚诅咒金币。

当时阿玛斯大人的身上带着王国决策团的秘宝——一个能够封印任何魔法的卷轴。据说那个卷轴没有名字,在魔法决策团四人手中人手一份,并有一份副本。

卷轴使用后可以重新补充,但也只能拥有一份。只有在职的魔法中央决策团的人,才能够正确使用这个卷轴,卷轴预制的魔法术式经过幻术的加密,有时会根据使用者的心情或者心中所想之物影响而改变,一般人是无法使用的。

而早就离开魔法决策团的阿玛斯大人,绝无可能再次使用那种卷轴,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封印解除之后,想要离开欧希利亚和阿玛斯大人的原因——

只要诅咒存在,那么我将变得危险。

或者,成为累赘。

而阿玛斯大人被免职的原因,就是因为随意使用了那份卷轴。

那个能够封印所有魔法的卷轴的力量实在太过于强大……所以无论谁,要在何时何地使用,都必须如实向魔法中央决策团汇报。

如果决策团认为使用不当,会免去该人的职位。

本来阿玛斯大人可以隐瞒此事,只要不补充卷轴,就意味着不会被决策团发现,阿玛斯大人就可以继续担任城墙一职——可没想到,不久后在修缮魔法博物馆的事情上出现了意外,在重要关头阿玛斯大人没能拿出那个卷轴阻止这一切,许多人因为修缮建筑的倒塌而死亡,事情便败露出来。

面都决策团的训问,阿玛斯大人则是对诅咒的事闭口不谈,最终他没能顶住舆论和国王的压力,舍弃了“城墙”一职。

所以也就是从那时起,阿玛斯带着欧希利亚和我,离开了城市,隐居山林,并给了我“雅特莉亚斯”这个名字。

再后来的时日,我们便在全力寻找被诅咒的金币并尝试破解,但长达十几年,游遍世界各地也毫无结果。

可谁知,大约六七年前,各地却突然出现了很多有关诅咒金币的传闻,那些被诅咒的金币仿佛是被某人播撒在了世间一般涌现出来。

在遇到其他一些遭受诅咒的人之后,阿玛斯大人都试图找到破解诅咒魔法的术式,可无论多少次构造新的解除术式,结果都只能任由诅咒发生。

不过。阿玛斯大人也因为闻所未闻的诅咒感到非常兴奋,可不幸在调查过程中触碰到了被诅咒的金币,浑身长出了藤蔓与枝叶,皮肤变得与树皮一样干涩坚硬。从此阿玛斯大人变得行动困难,身体也几乎失去所有活力。

欧希利亚先生担起了寻找破解诅咒金币的重任,开始带着我继续游历。

等遇到海尔家族的马车坠落山崖的事件,才终于发现了第三枚诅咒金币。

而这些就是,我与他们二位的全部故事。

……

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究竟是难求的幸运,还是命运的枷锁呢……

或许我对他们二位的感情,早就超越了亲人的存在。

但那些都无济于事。我很坚强——我的直觉告诉我,与其不断加深那样的印象,为自己带来悲伤,不如珍惜与他们相处的每分每秒。

嘛……就是这样的思想,伴我走过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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