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次讨伐任务，我也在场，我亲眼目睹那些吸血鬼的模样，和着书中所绘制的完全相同。”
“你凭什么认定，拉夫尔村的事情就是我做的呢？”
“……”塔特拿起法赫拉交给自己的死灵法术书，不紧不慢地说着，“这种晦涩难懂的古老魔法实验书，绝大多数都是只有作者一人撰写，不会制造抄本。其中使用的文字更是小众，更不会有人主动誊抄内容。像这样世界上没有几本的魔法书，当你拿在手里的时候就有很大概率能够证明了。”
“如果我拒不承认呢？”
“那么，我们只要走到没有幻术结界的地方，让我挖掘一下你脑中的记忆，就可以轻松获取真相了。”塔特则是毫不示弱，语气冷淡地回答：“要你真的隐瞒真相，你就不敢这么做。”
少年的话为她带来了些许压力。
不过法赫拉知道，自己只要不再离开魔法学院，对方也不会了解到自己的真实所想。
“在你面前，任何有关法术的谎言都会被马上戳穿吧。”
“那样的话语未免太绝对了。就算是我——就算是我的师傅、我师傅的师傅，都也有无法了解的法术。也正因如此，我们才会在法术研究的道路上一直前进。”塔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比较微妙，所以也渐渐变得口无遮拦起来，“我猜，你好不容易把我骗到了这种地方，是不会轻易放我走的。”
“正是如此。”
但少年也并没有打算从这里逃走。
一方面是因为法赫拉答应了露露入学魔法学院，另一方面则是塔特并没有觉得自己面临什么危险。
到目前为止，法赫拉看来并不算什么敌人。
“如果你真的想走，我也一定留不住你。”少女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请你帮帮我。”
“你想让我帮你研究法术么。”
“……”
这是法赫拉的真正目的。
不过这个紫色头发的少女，真的只是单纯抱着对魔法研究的学术目的，才请求我进入魔法学院吗？
“我只有这一个目的，塔特。”
“……”
“研究魔法，热爱魔法，去揭示魔法的无限可能。”
少女的话语开始打动塔特。
不知为何，简单且毫无修辞的陈述却具有无形的、巨大的冲击力。
因为塔特从卢克收养自己开始，研究魔法的本质和探索各式各样的魔法术式便是他最高的理想。
对方说出了自己简直不能再认同的话语。
实际上，少女也的确在这么做。
“……”
塔特将自己那双紫色的眼睛闭了一会儿再次睁开。
看起来顺理成章地发展。
是不是有点顺利过头了呢？
真是狡猾啊，这个女人。
“因为不能使用读心术，所以那句话听上去才会如此让人憧憬啊。”
“看来我还在被你提防着。”
实际上法赫拉的内心又在想些什么呢……
但话又说回来，拉夫尔村事件和塔特并没有直接关系，不论冒险公会和法赫拉有多少天大的恩怨，也都和塔特没关系。他好奇的，则只是关于维吉琉斯尸体的来历。
“那个男人的尸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你是说维吉琉斯·克莱尔？”
少年沉默着，想看看法赫拉会如何回答。
“那是一次试验而已，我想研究关于复生术的魔法。”法赫拉一边说一边走，从墙边的桌子上翻找了一会儿，从中取出一个大卷轴，铺开在桌子上展示着说，“但是，看来效果并不是很好。”
“那些村民们呢？”
“你说什么？”
“拉夫尔村的村民们，也都死在你这些亡灵的手里了吧。”塔特面无表情地说着，话语一点儿也听不出责备的感觉，“真是残忍，不是么？”
“……”少女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你在这件事情上有一些误会。”
“误会？”
“我承认，亡灵们的确是我所制造的。但是让它们出现在拉夫尔村，这个并不是我干的。”法赫拉似乎没有打算卖关子，她继续说道：“亚特塞伦和我有一笔交易，那些亡灵出现在那里似乎是他的意愿。在我制造了些许亡灵士兵之后，他就从我这里买走了亡灵们，至于他用在什么地方可就不关我事了。”
“你是说，作为王国的剑约者，亚特塞伦会去残害自己国家的人民么？”
“正是如此。”
“……”
“前去讨伐的冒险者队伍里，你应该知道有人被杀了吧？那只是亚特塞伦那个家伙的计划之一。整个拉夫尔村的沦陷，都是亚特塞伦一手策划的。”少女继续说着，“那个鸟人剑约者达美戈和亚特塞伦的关系并不好，他们在冒险家公会的建立上是竞争关系，像这种讨伐任务里给对方的冒险家设下圈套，是那个家伙时常做的事情。”
信息和情报似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联系在了一起，塔特亲自参加了那次讨伐任务，非常清楚少女在讲些什么。
在他的印象中，法赫拉似乎一直和亚特塞伦在一起活动。
在奥托王子前来交换契约魔法时，名叫珊迪的女人——也就是法赫拉的妹妹——也是由亚特塞伦在一旁担任护卫的工作。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系。
“你和那个龙裔是什么关系？”
“商业关系。”
法赫拉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种事情告诉我一个外人，真的不要紧吗，法赫拉小姐？”
“我觉得你作为专心研究法术的流浪魔法使，根本没有兴趣去挑拨离间一些自己不认识的人。另外你已经答应我成为奥汀多轮魔法学院的学生，所以大可不必担忧。”
“……”
居然已经想到这一步了。
少女是个相当聪明和有眼色的人，加上本身作为校长的她就具有一定威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真是从容貌谈吐到人生理想都略显完美的女性。
只不过她的真正目的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塔特在谈话之余，也已经尝试了许多不同的读心术魔法，术式无一例外都没法发动，少年完全没有办法知道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直觉告诉塔特，法赫拉的话里掩藏了些什么。
话语中好像夹杂着真相和捏造的幻影，可他没办法从中找出端倪。
塔特依旧无法信任少女，不过这并不影响两人继续交谈。
“那么，既然你是想让我来帮你研究法术，不妨说说你到底想做些什么吧，法赫拉小姐？”
“你听说过，‘魔神的传说’吗？”
“魔神……”
从阅读过的书籍中，少年艰难地寻找出有关“魔神”二字的记忆。但是从脑中浮现出的画面里，塔特只能看到一些关于神鬼传说等与宗教元素相关的神话故事。
“传说中魔法的创造神，梅耶人的祖先，将魔法带至梅耶大陆的神话故事。”塔特简单地叙述着，他看着少女，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回答，以判断自己和对方说的是否是同一件事情。
“没错，许多梅耶魔法书的封面上都会绘制的那个传说故事。”法赫拉给予了肯定的回答，郑重而严肃地说道：“传说魔神交给梅耶人‘魔法的种子’，那是魔力最原初的样子，也是最强大的魔法。我知道那与现在我们体内流淌的原初魔力不一样，我要你帮助我，找到那个魔法。”
……
对于那种只有古书的文字上有所记载的神话故事，少年都不曾相信过那种事情。
在塔特看来，梅耶人那强大的魔法，是他们自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而并非谁人赠予所得。
少年很意外自己有些失去耐心，他长出一口气无奈地说着，“你在开玩笑吗？法赫拉小姐……”
“你我不都是为了魔法的终极奥义和本质而来么？”
“但我认为那种本质并不在梅耶人的神话故事里。”
“……”少女似乎有些不甘，塔特如果失去了干劲，自己也会少一份力量，她有些着急，马上说道：“那么多神话故事，真的都是假的吗？”
“我不知道。”
“作为死灵法师，你不会不知道著名的复活故事‘苏克莱尔之死’吧？据说梅耶人留下了残缺的法术卷轴，魔法师盛会还曾一起研究过，我认为很有希望可以复原那些古老的法术。”
“……”
说到这里，少年的瞳孔渐渐放大，意味深长地看着少女，无法反驳下去。
苏克莱尔之死——那个术式早就被伊瓦尔先生和卢克先生完成复原了，因为他自己亲眼看到卢克在自己和芬尔的面前发动那个魔法术式。
“拜托了，塔特。”
“……”
真的如少女所说，她是一个纯粹追求魔法本质的魔法使——一个为了真理而努力的魔法少女吗？
随着谈话进行，还有少女那让少年满怀憧憬的提议，少年似乎放下了一丝戒心，开始尝试接受对方。
如果法赫拉的出现，能够让自己、芬尔还有卢克先生的研究更靠近魔法的本质，为什么自己不利用她呢？
“试试吧，如果真的能向真理迈进一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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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特暂时离开法赫拉的地下室之后，少女重新回到了这一片区域，收起了刚才向少年展示的法术卷轴。
“你可以出来了。”
法赫拉一边手里忙着，一边轻声说着。
不一会儿，墙缝之中钻出一个红黑色的魔影，呈现着人形回应着少女。
“看起来，我没有被他发现吧。”
“他没法在结界之下使用幻术，这家伙最得意的手段被限制住了。”法赫拉看着黑影慢慢化作一个红色皮肤，露出獠牙和犄角，打量着它那渐渐变得清晰的面孔说着，“再说了，只要作为恶魔不发动魔法，应该没人能注意到你吧。”
“是么……”
“情况怎么样了。”
“一切还算顺利，小姐。珊迪小姐和那个刽子手的计划听上去天衣无缝，我都不打算插手了呢——”恶魔渐渐露出一副男性面孔，比例协调而性感的脸颊在黑红色影子的摇动下渐渐出现实体，他只露出头部，有些妖娆地看着少女，用着极具磁性而成熟地男声说道：“你觉得，真的能让这家伙帮助你研究什么原初法术？我活了好几百年，那么多魔法使在这期间都没能找到的奥秘，怎会被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揭露？太可笑了——”
“他不一样。”
少女冷冷地回应着。
“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呢？”
“闭嘴。”
就算对方是恶魔，自己似乎一点儿也不怕他。
“呼……生气啦？？”
“他——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如果你敢乱了我的计划，可以随时让你滚蛋。”
“啊不不不……我还是更想待在这里看人类们互相残杀，您息怒——”
为了召唤恶魔，少女使用契约魔法找到了这位恶魔并签下了契约魔法——而作为契主的法赫拉，现在完全掌握并利用着恶魔的生命。双方都很明白这种主仆关系，气氛正向着两人所预想的那样变化着。
“以后只有我允许，你才能偷听我和那个男孩说话，明白了吗？”
“好好……”恶魔似乎收敛了一些，他将自己的脸重新变回了一团黑雾，那渐渐失真的声音似乎有些示弱，他重新化作一团黑红色的雾钻回墙缝里，不敢再出来。
“继续盯好决策团的动向，随时告诉我。”
“好的……法赫拉小姐——不，法赫拉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