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轴的术式的光亮渐渐消散，施法结束之后，我还感受到死灵魔力正在它的身上流淌，整个元素生物制造法术在单一元素魔力的提供下完美地成功了。
那风元素看起来有些懵懵的，它转了转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头部和手部，看上去像是在观察自己，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元素生物虽然能够具有视觉，但我并没有附加那种术式——我开始意识到，它是在感受自己。
风元素正在开始认识，正在开始感受整个环境。
没有狂乱，没有恐慌，没有无厘头的魔力乱流，一切如我所预料的——这是……一个能够制造具有自我意识的元素生物。
不过，不管这个风元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我都得继续我的试验。
我从异空间中取出一个权杖，展开了新的术式。
“魔法无效化之术——”
与以前芬尔使用过的魔法无效化结界是几乎相同的术式，不过只是作用于及小范围的简略版法术。
随后魔法无效化之术施加到风元素身上时，它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就像被时间冻结了一样。然后，它开始尝试移动，但它发现自己无法再随心所欲地操纵周围的空气流，那些原本围绕着它自由流动的气流似乎失去了响应。它看起来更加困惑了，甚至有些不安，可是——这是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体验到这种受限的感觉。
“就好像活着一样啊……”
芬尔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随后我用眼睛快速展开又一个术式，开始观察并记录元素生物。我能够看到紫色的光圈在术式的驱动下一环接一环在我的眼睛外形成，如同呼吸一般缓缓地扩张、收缩。
在我记下所有魔力状态之后，我没有给风元素更多感受自我的机会，便让他就此消散。
“就是现在……”
芬尔在我的吩咐下取出了最终的魔法术式卷轴。
上面画满了具有畸异魔法和死灵法术特征的独特符号，那是专门为元素生物准备的复生术。
最终的复生术需要达成的效果，是让元素生物完全回到消散前的状态，让他找回消散前的魔力和记忆。
没错，元素生物一旦具有主观意识，同时可以感受、观察甚至是说话的话，就会形成记忆。哪怕那份记忆，只是一种基础的感受。
除了伊瓦尔先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我一定是第一个让元素生物赋予生命和意识的人——宿命和直觉这样告诉我。
“复活吧……”
那些破散开来的元素魔力仿佛被赋予了某种信念一般，开始以我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重组，绿色的粒子发出强烈的光芒，重组发出嗡嗡的响声，就像千万个精灵一般舞动着——仿佛那每个魔力都开始具有意识一般，它们开始疯狂的渴望刚才具有意识时的感受，它们渴望转瞬即逝的那记忆，它们开始渴望重新成为那个具有意识的元素生物——
“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的眼睛开始目睹一切，所有魔力都变回了刚才的样子。
这不是时空魔法，我没有逆转时间——更不只是简单重组了它。
“你成功了，卢克。”正在此时，一旁的克拉斯贝尔·塞提亚说道，“你实在是一个天赋极高的魔法使，仅凭我刚才所说的便找到了盲点。真不愧是那个大死灵法师伊瓦尔所看中的人。”
“成功了……”
看着元素生物重新开始具有意识，我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和疲惫。
不……
但是……我还不够满足。
元素转化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作为伊瓦尔先生之前的徒弟，克拉斯贝尔一定知道些什么——既然她就在身边，不如继续打听打听。
“塞提亚女士，我可以和您再聊聊么？”
……
在法术试验成功之后，我和芬尔、塔特跟着克拉斯贝尔来到了拉霍贾尔唯一的村镇里面散步。拉霍贾尔是大陆上非常有名的活火山，在拉霍贾尔山附近的山群里面，有一个并不怎么知名的群落，据说这里的人是在蒙特巴尔和特尔里斯发生战争时，一部分特尔里斯人逃命来到了这里栖息。伊瓦尔先生也和我曾经来过这里，当地人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并不久，不过这里离拉霍贾尔山有一段距离，并不会受到火山喷发的直接影响，人们安居乐业，村子好像一个世外桃源。
路上我和塞提亚女士聊了许多关于法术研究和伊瓦尔先生的事情。
“你从没听他说起过这件事情吗？”
“没有——我只知道您曾经跟随伊瓦尔先生学习医术，对于法尔纳想要长生不死，并且还软禁了您这件事全然不知。”
“这样啊……”
之后克拉斯贝尔也知道了伊瓦尔先生消失的事情。聊天之余，我想起了我曾经用苏克莱尔之死仪式见到伊瓦尔的场景，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塞提亚。
……
“你说什么？”
“嘛，总之，如果还想再见到伊瓦尔的话，我们得去姆姆山一趟。”
“伊瓦尔先生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呢？”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从魔法的历史到世界的真相，伊瓦尔先生告诉了我许多难以理解的奥秘。”
“毕竟，是活了500岁的大死灵法师伊瓦尔先生嘛——”芬尔如因此补充着说道。
“不，据伊瓦尔先生本人说，应该是490多岁，还不到500。”塔特接着话茬，纠正了一下芬尔的说法。“不过，我也很好奇，伊瓦尔先生究竟对卢克先生说了什么。”
“塔特，海尔家马车坠落的地方有设置空间术的传送标识么？”
“有的。”塔特点了点头回应，“之前在克西琳小姐马车坠落山崖事件之后，我便把赫卡里姆先生的尸体收集起来了。我有考虑到可能还会回到那里，在于他死者交谈的时候我便做好了标记。只不过……”
“……”
其他人看着塔特，少年迟疑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只不过，我没把这件事情告诉克西琳，当时是为了掩盖我和芬尔能够使用复活术这件事——不过后来克西琳小姐也知道这些事情，我就顺手在她的记忆里做了一些手脚，这样她就不会再委托我和芬尔去复活已故的人。”
包括那些马车上其他可怜的人，还有巴兰提管家——塔特可并不打算复活那些人。
不论是谁，都想在死亡这件事情上挽留亲近之人、所爱之人。但对于能够摆脱王女竞选，和未婚夫平稳度日的克西琳来说，贵族的身份也只会变成累赘吧。
包括在漫墨尔冒险家协会时，塔特利用幻术魔法打消了诺诺等人想利用自己复活他人的想法。虽说芬尔和塔特对于复活术的流程已经得心应手，但它们并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复活不相干的人，那样做的后果，很容易被卷入不必要的冲突。
话又说回来，克西琳本来就应该死于马车坠落事件，正是塔特和芬尔两人的抉择，才将它们卷入了王女竞选的纷争。
“那么，我们现在就前往姆姆山吧。”
……
众人借助空间术传送回到姆姆山脚下后，趁着天色还没暗下来，便径直前往姆姆山中。
“看来，如果要从山路走上去要花费不少时间，我来用飞行术带大家上去吧。”她手中一边拿着地图一边说着——姆姆林正好位于姆姆林的断崖之下，如果要从这里走路上山，无疑需要绕很长的路。
少女取出备用的飞行术卷轴来快速地引导术式，蓝白色的魔力流过脚底和背部，随后迅速形成的无形翅膀猛地扇动起来，带着众人沿着断崖向上飞去——
“按照伊瓦尔先生所说，只要到山顶上就可以再次见到他了……”
“他有提到什么其他线索吗？”
“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了。”
卢克和塞提亚女士聊着，飞行术便已经带众人来到了姆姆山的山顶。
“卢克先生，这里是姆姆山几个山头最高的部分，伊瓦尔先生应该说的就是这里吧。”
随着众人飞过山顶，姆姆山另一面的景色很快映入眼帘——广阔的平原以及一条流向远处的河流，周围则是浓密的树林。姆姆山从高度上大致可以分成三个部分，下部分一般用于维吉尔到因德利城的近路，被一些商贩频繁使用，中间依山的部分则是一些小型飞行魔物的栖息地带，在这里除了一些冒险家之外，它们没有天敌，可以安稳栖息在这里。
而再往上的部分，便是崎岖不堪、难以攀登的山体，除了一些登山爱好者外，几乎见不到人类涉足的痕迹。海拔升高后，气温也极具下降，塔特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原，寒意开始席卷全身，他下意识的用起火魔法来取暖，旁边却传来嬉笑的声音。
“……”
“笑什么……”
芬尔只是咯咯笑个不停，等了一会儿才说着，“明明是那么厉害的家伙，这种时候也会瑟瑟发抖啊~”
“当……当然了。毕竟……”
毕竟，只是人类而已。
就算会再多的死灵法术，能够操纵再多的死灵生物，恐怕连那个伊瓦尔先生都没办法抵御寒冷吧……
只要是人类的话，就没办法在不依靠魔法的情况下面对极端状况。但在死亡面前死灵法师却有道可循，听上去有些矛盾。
“卢克先生，伊瓦尔先生真的在这里么？”
“照他老人家的话来说，的确是在这里了。”
众人的脚下便是姆姆山最高的山顶了，这里有一片不大不小的小草地，草地上面有一个长着少许枝叶的树，那颗小树相当违和的状态，出现在了这个气温极低的地方。
草地周围似乎有一些石头碑，芬尔取消了飞行术后，大家走上前去发现，那是曾经到访过山顶的人所留下的文字痕迹，除此之外，这里就什么也没有了。
“或许，他老人家也只是想引导我们来到这里而已。”
“……”
“您有什么头绪吗？塞提亚女士。”
卢克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了问身边的克拉斯贝尔，老婆婆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卢克似乎并不是很甘心的样子，他站起身，开始在只有十几平米的空地上开始走动，仔细观察着周围。
“……”
“卢克。”
“……”
“伊瓦尔先生的死灵法术，不是已经改善出了相当完美的复活术吗……”
“您想说什么，塞提亚女士？”
“既然他早就跨越生死，还把这些技艺传授给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去体验死亡呢？”
“……”卢克顿了顿，他想起了之前在灵魂状态下与伊瓦尔先生的对话，思索了片刻回答道，“伊瓦尔先生曾告诉我，我们是永远不会死亡的，死亡这种东西本身就不存在。”
“你说什么？”
“按照伊瓦尔先生的说法，我和芬尔塔特所掌握的复活术，无非是将人恢复到了人类生前应该有的状态而已，真正的死亡是不存在的。”
卢克说出这些话时，自己实际上也并不是很清楚。
“什么意思？”
“我们所掌握的复活术有一定的局限性，魔法术式需要死者尽可能地保留内脏和大脑，以保证术式的成功。如果死者被火焰烧成了灰烬，就算是伊瓦尔先生改良的复活术也没办法将那个人复活过来。”卢克回应道，“换句话说，如果连这些关键部分都缺失了，就算你借助了他人的内脏器官复活了死者，那个复活后的人，也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复活克西琳小姐时使用了赫卡里姆先生的心脏后，少女便因此获得了操纵力场魔力的能力。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克西琳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克西琳了。
“……”克拉斯贝尔看着空地前的小树苗，眼神坚毅。
气氛沉默了下来。
不过几人站在原地，似乎再怎么看，眼前的景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克拉斯贝尔和卢克的心里反复思索着伊瓦尔的话，不知过了多久，她冷不丁地说：
“或许，他并不是要在这里重新出现，而是为了别的事情……”
“……”
“他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卢克走上前去，轻轻用手抚摸着那颗小树的叶子。山顶的寒风一波又一波地吹过，可那绿油油的繁茂枝叶很难不引起卢克的注意。
“卢克先生，我和塔特已经探查过了，这附近没有魔力存在。”
卢克虽然听到芬尔说话，但是没有回应她，只是用手托着枝叶，看得入了神。
为什么，只有它矗立在这里，散发着盎然生机呢？
……
……
“继续你现在的魔法研究吧卢克，你一定会在未来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的——这是一个过程，一个美妙而让人激动的过程，我不会告诉你答案，因为你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和最终意义并不在答案之中，而是在那个过程里面。”
伊瓦尔的话，清晰地从卢克的脑海中再现。
“没有魔力……”
卢克睁大眼睛，缓缓抬起头来，猛地转过身，看着周围的草地。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卢克？”
“魔法术式……如果那只是像卷轴上的魔法术式一样，就根本不需要魔力。”
卢克再次看向那颗树苗，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闪过他的眼前。
那棵树仿佛变成了伊瓦尔本人、变成了自己制造的元素生物、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是幻觉么？
卢克走上前去，用手抓住了那棵树苗的树干，随即将它连根拔起。
“卢克先生？您这是……”
说话间，连根拔起的树苗失去了根茎和枝叶，只留一根法杖形状的木棍——那些附属物好像梦幻泡影，化作粒子随着冷风消散。一刹那，魔力从土壤中迸发，迅速充斥整片空地。
“魔力！”
难以估量的魔力从山体中涌现出来，其中大部分都流淌在山顶的草地上，多余的魔力则好似水流一般流到山脚下去了。
“魔法阻断权杖……”
那根木棍握在手里时，卢克便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树苗，而是伊瓦尔用来阻断巨量魔力涌入魔法术式的权杖。
这根权杖在这些魔力的滋养下，甚至能在恶劣的环境中生根，变得枝繁叶茂。
而卢克脚下的这片草地，便是组成魔法术式回路的基础。
“真是惊人的魔力——”克拉斯贝尔也发动了魔力探查，魔力所发出的反馈正刺激着她的每一个感官，“这会是什么魔法呢……”
随着魔力迅速注入了草地中的魔法术式，那根权杖飘在空中，毫无征兆、毫无过程地变成了一块石头。
“……”
紧接着，术式像是在为卢克等人展示一样，石头接连改变，变成了金子、变成了一本书、变成了水雾、甚至变成了火焰。
“这是！”克拉斯贝尔恍然大悟：“这是元素转化——”
“……”
不出意料的，接下来那根权杖又变成了各种各样的事物，一次次地打破局限。它仿佛就在说自己可以变成任何物体一样——
“天呐……”塔特正在用他那双紫色的眼睛观察着变化万千的事物，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不可思议地说着，“卢克先生，那可不是幻术啊？！它真的在变化——它真的变成了金子，变成了火焰！！”
“我知道！”
此刻已经不能用激动来描述众人的心情了。
这种事情换做谁来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
卢克回想着伊瓦尔的话，只有一个词语能和此情此景对应起来。
“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
不一会，那根权杖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它停在那个状态片刻，然后突然消散，最终变成了一团魔力。
卢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只要拥有整个魔法，任何物体都可以变化为任何其他物体。
“这就是伊瓦尔想告诉我的……”卢克回想着自己刚才还在进行的魔法实验。
元素死灵法术失败的原因是元素转化现象，而伊瓦尔用真实的魔法来告诉自己，这种现象的过程是可控的，而且具备着无限可能——元素死灵法术的失败，只是因为自己没能控制它而已。
也正如伊瓦尔先生所说，他不会告诉我答案——因为这个美妙而让人激动的过程足以胜过万物。
这，就是魔法的终极奥秘——元素转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