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人类社会亘古不变的规律

作者:鱼薄荷 更新时间:2024/6/2 22:12:12 字数:4417

刘彩衣一直在医药房之外等候。

宁然与她商量计划时,只是问了她聚宝阁有哪些法宝,让她打开聚宝阁的禁制,并在时机成熟时到他屋中截下他,随后等待执法堂的人即可。

刘彩衣起初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到片刻,那一片便沦为灰烬,寸草不生,动静之大,几座峰都听见了。

她立即寻去,果然发现几个弟子正抬着宁然,她如宁然所说,遣散了那几名弟子,等来了执法堂的人。

一直到现在。

见执法堂的人走出,刘彩衣便立即向医药房中走去。

宁然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见刘彩衣进来,刚想行礼,哪知刘彩衣直接抱住了他的脑袋,将他搂在怀里。

“好徒儿,你怎么能做得这么夸张?这样也就罢了,你还不告诉我。刚才执法堂的人对你施展摄魂之术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紧张……”

脸颊紧贴着一对软玉,宁然有些惊愕。这还是头一遭,刘彩衣对他这般没有距离感的亲近。

“弟子懂得些绕过摄魂之术的法子,刘长老性子直,不爱赌,若让您知道了,绝不允许我这样做。”

“可你告诉我的也太少了,云绫瑶是否知道的更多?”

“万一弟子没做好,还是被执法堂探出来,她最多遭些埋怨,而您可能会被除名。但您要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届时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即使是做这种掉脑袋的事,也要护身边之人的周全吗?这弟子聪慧,果敢,也努力,但也弱小,脆弱,不堪一击。

刘彩衣抚摸着他的发丝,心中诞生了些许怜爱。她哪能看不出,宁然是在博得她的好感,因为她是聚宝阁长老,因为她是金丹大圆满修为。

但很多时候,你明知对方抱有目的性,却还是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世上还有哪个人能做到这般地步呢?

“你才多大点个人,倒想护起我来了。不过,你这豁出性命的手段,着实让我开心。若是这次能安然度过,我必会好好待你,无论是……”

话还没说完,宁然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事未成,言必泄,在达成目的之前,最好不要说出口。”

刘彩衣笑了笑,这小子,连那么极端的事都做得出来,却在乎这点神神叨叨的东西。

这是宁然上辈子遗留下来的坏习惯,弱小之人没有退路,必须得防患每一个看似不可能的失败,半场开香槟是要不得的。

宁然脱离了刘彩衣温柔的怀抱,严肃的说道:“刘长老,接下来,丹阳宗可能会开会,毕竟是贼人袭击丹阳宗。”

“开会?那是什么?集议吗?”

“对,宗主可能会让各长老聚在一起商议。目前正是宗门大比火热之时,必须要在寻找凶手和继续大比二者之间做出抉择。宗主这人上任虽久,但修仙者的年龄不能一概而论,他在各长老中的威信远不如老宗主。所以,多半会让各长老投票。”

这还是刘彩衣第一次听到宁然的思路,这种异想天开的人性揣测,以及对宗门内部的势力剖析,简直惊为天人。

“届时,你一定要投反对票,否决宗门大比继续进行,而且态度要强烈。”

“怎么,你想推迟这一届的宗门大比?”

刘彩衣以为,宁然实力不足,想延迟宗门大比,靠这段时间多加修炼。他的本事很多,如果自己倾力协助,必然能在宗门大比博得一个好成绩。

但是,她又猜错了。

“恰恰相反,我要让宗门大比继续下去。”

“那为何要我反对?”

“因为,你需要表现出,身为丹阳宗长老的归属感,身为聚宝阁长老的威严,以及对凶手的愤恨,最好,是能将凶手与焚烧聚宝阁之人联系起来。”

说到这里,不用再解释,刘彩衣也知道怎么做了。

她与宁然再多聊了一会儿,聊了聊从前,聊了聊现在。这下,心底是真的升起了收徒之心。

她最后还想问宁然是不是真的要去碧落峰,接着,腰间玉兆便发出声响,这是宗主的召令。

最后,刘彩衣拍了拍弟子的脑袋,取出一个乾坤袋放在他的怀中。

“这里面的东西,你随便用,想用哪个用哪个。还有,你房子没了,可以先去我的住所里挑一间屋先住着。”

爱才之心溢于言表。

宁然收下了乾坤袋与钥匙,回道:“多谢长老。”

其实比起长老,她此刻更想听到的是师尊。

出了医药房,刘彩衣瞥见了温逸雅。

“刘长老,你也是要去丹阳峰?可否与我同乘?”

她与温逸雅的关系一直不合。其一,无论是炼丹还是炼金,一旦炼出了什么高品质的东西,便要送往聚宝阁封存,温逸雅对此一直颇有微词。其二,她是老宗主钦点的长老,俗称关系户,而温逸雅是一步步走上来的。二人有着最普遍,也是最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

正如她直到现在还穿着青衣,便能明白她的心思一直从未变过。

“那便走吧,正巧我最近入手了一艘小船,刚好能搭载一个人。”

这皮笑肉不笑的狐狸,忽然转变态度,准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刚上船,她便开口了:“你见你对那杂役可是相当好,又怎么会把他从聚宝阁除名呢?”

这确实是百密一疏的一个问题。

聚宝阁失火,这件事有受益人,便是因此拖延了时间的三个人。只要能推断出受益人是谁,为什么会受益,就能抓住线索。

刘彩衣当时因为怒气将宁然除名,一方面是容不下他,一方面是不清楚宁然有什么手段,如果被查到有什么风险,出于自保而将他除名。最后一方面,便是勉强的一点善心,让他不被聚宝阁接下来的事牵连,顺便敲打一番。

不过现在刘彩衣已经后悔了。

这事要隐瞒也很简单,她随口说道:“令狐蓉犯事,他偏要共进退。一个弟子还跟我蹬鼻子上脸,自然除名比较好。”

“哦?如果他真去了碧落峰,你该不会去把他要回来吧?”

“今后他无论在哪里,都是我聚宝阁的弟子。”

温逸雅呵笑一声,不再言语。刘彩衣的心思当真好猜,又贬低数落他,又不想放手,分明是藏着掖着。先前宗门大比还那般无所谓,这会儿就把他当个宝贝。

两句话的时间,便到了主峰丹阳峰,走进大殿,便发现大多数人都到了。

大殿中的站位决定各长老的地位,宗主最上,往下依次是各峰长老,这些属于大长老,正如每座峰有师父,大师父的区别,再往下才是她们这类。

不过这些都是隐藏的规则,至少表面上,大家的身份地位都一样。

但云绫瑶不同。

刘彩衣往宗主侧方三四丈的位置看去,云绫瑶正娴静的站在那,依旧以面纱示人。她的地位应当在宗主之下,可实力,声望都在宗主至上。修仙界只要修为高深,便能摆脱世俗的道德,哪怕是女子。只要她愿意,这个宗主应该是由她来做。

所以,她便在那个特殊的位置,表面与宗主平起平坐,实际比宗主更高。

这个浑身散发着媚意的女人,也不知道宁然是如何与她搭上线,她还愿意陪着宁然胡闹,看来确实不能当宗主。

“诸位,我丹阳宗有贼人闯进来了。”

宗主往下方看了一眼。

“执法堂长老也去看过了,贼人行为嚣张,几乎毁去了一整片,并且还留下纸张,说下一个袭击地点是百草园。”

听到这,温逸雅皱了皱眉。

以前,百草园,炼金房,炼丹房,以及医药房总共四位长老分治,但当时整个妙云峰皆非老宗主一派,被清算时一并去除。

她自幼便无天赋,灵根也差,当时的弟子标准比现在高得多。她被分到杂役,心高气傲吃过很多亏。知道没有修行天赋,便以杂役身份,花费数年时间钻研各种东西。

在妙云峰尽数被清算时,她终于能一鸣惊人,以刚突破金丹的修为成为长老接管炼丹房,又在之后借助长老身份获得修行资源,一步一步登上元婴,并拿下了其他三处的管理权。

以前,这四处若是出了什么好东西,通通都是要先交给聚宝阁的。百草园培育出了奇珍异宝,要先进聚宝阁。炼丹房炼药时,得去聚宝阁申请。炼金房,医药房也是一样。

但她接管以后,便多是自产自销,最大程度隔绝外人插手了。

如果百草园被袭击,以那样的威力,根本难以隔绝损失,可能还会因为保护不力被问责。最严重的情况下,便是失去所有权,那样的话,炼丹房与医药房都会失去最大的资源来源。

但宗主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说道:“我已派人去把手,并让阵屋的人去施加阵法,温长老无须担心。现在的问题是,贼人究竟是谁,何时潜入的。关于这个,墨长老,你可有什么头绪?”

那叫墨阳伯的老狗当然知道,因为先前执法堂便与他说过。

他思考了一番,此生仇人何其多,一时之间脑子里冒出数十个名字,却也辨别不出是谁。实力是金丹期,火灵根,莫非是哪个天骄来为父寻仇?

他回道:“老夫不知,老夫一生伐奸除恶,树敌无数,一时间想不清是谁。”

宗主无声的点了点头,继续道:“护宗大阵已经开启,各长老回去后通知弟子们,在找出贼人前,任何人不得离开丹阳宗。”

云绫瑶看着这一幕,想笑,虽然无法笑出声,但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一群人为了一个不存在的贼人而奔波,着实好笑。

但实际上,云绫瑶也并非完全找乐子而陪宁然玩。当年老宗主除去很多蛀虫,剩下了一些主掌大权,位高权重者。本意是之后慢慢磨掉,但他很快便仙逝。现宗主做事说好点叫稳重,难听点便是平庸,没有魄力去执行,让墨阳伯这老东西不仅苟延残喘,还愈发壮大。

果然,对付恶人,还得用脏手段。

“接下来,便是第二件事,宗门大比是否要继续?”

这次,各长老便互相议论。刘彩衣本以为这些长老都会否决宗门大比,但没成想听到最多的则是……

“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一名金丹初期贼人而已。”

“宗门大阵已开启,各峰也都设下阵法,我等皆是金丹大圆满之上,岂能因贼人而推迟惯例?”

“当年霓光教之乱也没有推迟宗门大比,如今又岂能因一个小贼……”

一开始还有反对的声音,慢慢的便被说服,亦或是随大流,如此,议论声渐渐消散。

“看来诸位长老都已得出结论了,那么……”

刘彩衣知道,这时候该她说话了。满殿长老的修为都比她高,出来当这个显眼包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缓缓举起手:“我反对。”

“刘长老,说。”

“我丹阳宗自建宗以来,最注重弟子安全,若贼人在宗门大比之时伤了弟子怎么办?另外,我聚宝阁也遭了贼人的火,若是不尽快拿下贼人,他日又来我聚宝阁行凶,届时的损失谁成承受?”

先用大道理压一句,再说出自己的诉求,让众人以为她是想给自己谋好处,实际上却是引导他们将两个行凶者联系到一起,这是宁然教她的话术。

她疑惑的问过宁然,贼人两次行凶都是火,想不联系起来都难,为何还要引导?宁然告诉她,世上最可怕的转变,是潜移默化。

当一种思想,一个口号,亦或是一句话,被反复提起时,人们便会默认那东西的存在。无知者听了便会信,信了便会传播,传播给智者耳朵里时,智者会因为大多数人的选择而错误判断,即便有少数人看到了真相,也会淹没在海量的声音之中。

刘彩衣问他怎么能把金丹大圆满之上的这些长老们称为无知的随波逐流者,他说,大多数人只要进入了群体,便会成为群体的附庸,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若群体的头领无能,便会被群体裹挟。

他看的太准了。无论是这些长老,还是宗主,都是他所说的这类人。他甚至没与这些人交流过,只是问了许多宗主的生平,以及丹阳宗的历史,便能引出这种局面。

没有人是蠢蛋,但他们统合的思想没有正确的引导,宗主也没有魄力,对一个金丹初期的贼人展现重视。

刘彩衣不禁设想,如果自己并不知道这一切,她也是这些人之中的一员,当整个群体只有一种声音的情况下,她能发觉问题,发现真相吗?还能说出反对宗门大比的话吗?

答案是,并不能。

金丹初期,也卡的太好了。

宁然上辈子做过很多职位,从底层到高管,从步步为营到揣测人心,御人,pua,对上司,对下属,对群体,都了解的十分透彻。并且无论是现代还是历史,同样的事都发生过无数次,这是人类社会亘古不变的规律,在哪个世界都通用。

半晌,宗主思考完毕,便准备开口。

此时,忽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也反对。”

刘彩衣扭过头,便看见了温逸雅。

不是,我来当显眼包,你怎么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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