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放弃……却总是能不断想起……”
“那些遥远而坚定的身影……”
“繁星凝望着海洋……海洋拥抱着……风帆……”
熟悉的歌词被艰难地从口中接连吐出,混着鲜血的气味。
眼皮沉重得像覆了千斤重的铅一般,怎么努力也睁不开。四肢像是有地方骨折了,动弹不得,被藏在外骨骼动力甲之下的皮肤,不用想也已然是溃烂不堪。
这是……我的记忆?不对……
为什么那么像临死前的体验……
剧痛让我不禁咬紧了牙关,然后硬生生拿全身的气力瞪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潮——一望无际。
这是哪?我干破的嘴唇上下微微张合着。
一分钟前,我明明还在家里打着游戏,推着战区。眼前这场景,让我不禁正中想到战双帕弥什里的“红潮”与“重灾区”,亦或是“异灾区”。
帕弥什病毒散播之下,红潮是其异合生物诞生的温床。它吞噬并分解机械和生物,用其转化的能量作为养料,孕育了大量的异合生物。异合生物在红潮的滋养下,模拟地球生命的存在形式,开始进行自我演化。
说白了,就是在一片猩红的潮水里,生长着一堆令人san值狂掉的奇怪生物。
所以……我这是用自己的账号,穿越战双帕弥什的末日世界了吗?
“她的生命体征在直线下降,思维信标严重污染。”恍惚中,一个拥有和我一样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
“是呢。但我想,还可以再给她一个机会。”另一个神秘的女性声音响起:“毕竟人类的英雄就这样在这里倒下,怎么说也不太合适。”
“是谁……”我勉强再次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灰衣服,粉色的……齐肩发?还有……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即便身体各项机能正迅速下降,我的大脑仍未停止思考。她们,难道是——
我想到了非常不好的故事。我们的世界是三维的,而战双里有一个更高维世界的投影个体——也就是这个粉发女人,伊什梅尔。她的出现,往往说明着……
总之事态不是很好。
我不禁咽了口唾沫。嗯,嗓子仿若咽刀片一样疼。
而另一个我,恐怕就是像那个永远沉眠在海底的克隆体指挥官一样的存在吧。
“你,还想活下来吗?”隐约中我看到另一个我低下身,朝自己伸出了手。
“嗯。”当然,刚穿越过来……怎么就能在这里倒下!
“很好。”再次昏迷前,我听到了伊什梅尔的轻笑声。“祝你好运,指挥官。”
……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竟躺在沙漠之上。
太阳像一团巨大的火球炙烤着鲜有生气的大地,沙面滚烫,大小不一的沙砾磨得皮肤生疼。动力甲,外骨骼已经不在了,身上的伤口看上去少了一些,但仍然达不到自己能随便跑随便跳的地步。
正愁怎么找到路,想回到空中花园时,只见距离我不远处的沙丘上挪来两个人影。
“哎你瞧!那不是空中花园那群人的制服吗!”有人指向了我。
制服。啊,对,制服。我费劲转过头去,将目光投向那两个正朝这赶过来的人。
“喂!你没事吧?”他们穿着遗忘者的制服。
“啊……”我微微张嘴:“我想,我需要治疗?”
“行!喂新来的,”其中一个人看向他的同伴,“快去找医疗兵,就说这家伙是天上来的,需要紧急治疗!”
“她伤那么重,我们要不也联系一下老大吧,看看能不能接通到空中花园?”
“那还用说!”
老大?遗忘者……是指渡边?我不禁思索起来。不知道原来的首席过剧情过到了什么时候,这个时间,遗忘者和空中花园的关系怎么样?渡边现在是什么机体?
被用担架抬上车后,我随着前来支援的医疗兵们来到遗忘者的基地。
“好,可以下来了。”最前面的人指挥着几个人抬我下车。我和许多伤员一起,被他们挪到简易帐篷里的病床上。
听到不少因伤痛而痛苦呻吟的声音,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唉,自己就这么来到末世了啊。
隔壁病床上是一个断了手臂的年轻士兵正在安睡。他的年龄看上去,比我还要小。
这么稚嫩的孩子,只是为了活下去,在末世,与帕弥什斗争……
还有许多和他一样的孩童,如果能成长在一个没有帕弥什病毒的世界里,或许会不会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科学家,医生,宇航员?会不会就能过上不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哎,你好。”
“我们老大马上就会带人过来了,你等一会噢。”那个“新来的”小哥朝我眨了下眼。
“嗯。”我轻轻点点头。
等了没几分钟,帐篷的帘子就被人掀开了。与我猜想之一的结果一样,来人正是尘铭机体的渡边。
“你好。”渡边刚打量我一眼就愣住了:“指挥官?是你?”
“哈哈,姑且是……”我干巴巴地笑着,不知道怎么回复这个之前只在游戏里看过的人。
渡边走近了几步,安顿好了另外几张床上的伤员,就直冲最里面的病床——也就是我的床位来了。
“你不是已经……不。你怎么伤成这样?露西亚,丽芙,里没跟着你吗?”
“我和他们失联了,”迫切之下,我无奈编了个理由,“运输机出了事故。”
嗯,反正上次运输机出事故也是掉到了红潮里呢。
“渡边先生!”突然,这时帐篷里跑进来个人:“空中花园那边来的人说,希望您能出席灰鸦指挥官的……呃?”
“什么?”渡边问。
“指挥官的……葬……礼?”这个小兵显然注意到我了。我不敢抬头,任由灰色的发丝盖住视线,但我能想象出他脸上表情扭曲得会是什么样子。
他试图和我面面相觑。
渡边轻叹一口气:“空中花园是时候该检修你们的运输机了。”
“那个?”我这下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所以,来吧,实话实说。”渡边摇摇头,递给我一块糖:“病人先补充糖分,再想想怎么编故事吧。”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接过糖的瞬间,我便开始了思维风暴。
“其实……我失忆了。运输机也的确出了事故,就,就是在那之后短暂失忆的。”
“我现在,完全记不起重伤前发生了什么。”
话音刚落,全帐篷的人瞬间鸦雀无声,搞得我心理压力直线上升。几个负责看护的婶婶还将同情,怜悯的目光投向了我。
“可以和我进行意识链接吗?”渡边发话了。
“我的思维信标……”还没等我想解释什么,他就忽然按住了我的后颈。一人一构造体的额头相抵,随后我的脑内好像“滴”了一声,示意意识链接成功。
“失礼了。”
好沉重的意识海,确实很符合渡边。原来链接构造体是这种感觉吗?但能成功链接的话,就是说明伊什梅尔把我的思维信标修复了么?
“黑色。”渡边说。
“嗯?”我看到渡边闭着眼,紧锁着眉。
不要这样。出于我个人习惯性的动作,我伸出手指,抚上了他的眉心,想要揉开那些皱纹。
“你……”他微微征了怔,说:“你的思维信标,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的?”
“什么?”我表示不理解:“那你感觉怎样?”
“意外地没什么不好的感觉,甚至……”渡边摇头道:“像是比之前更加安稳了。”
“但思维信标变色这事,你不觉得奇怪吗?”渡边继续说:“你肯定是经历了什么。正好几天后我要去空中花园,那就捎带上你,去科学理事会或者生命之星看看吧。
“等等,渡边先生,可是上面说的灰鸦指挥官已经——”
渡边的眼眸暗了几分:“那就让指挥官伪装好了。”
“什么?”我听不懂他的意思。
“伪装成我们遗忘者的人,去参加她自己的葬礼??”那个小兵疑惑地挠了挠脑袋:“这样好吗?”
“他们肯定为指挥官的葬礼做了许多准备工作。这么将指挥官还幸存的消息一报上去,说不定会怀疑我们遗忘者暗地做了什么。”
“哦,还是渡边先生考虑周全!”
“或者,”渡边淡淡地笑了一下,“你还可以选择直接加入遗忘者,指挥官。”
“哈哈,那种事是不会发生的……”我百般无奈地苦笑道。
唉,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灰鸦小队的各位呢?
不知不觉,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露西亚,丽芙还有里的身影。还有那张四个人一起在手上画了小表情,碰拳的过场cg。
可是真正的那个首席指挥官已经不在了吧。我握紧了拳,就算我是她的号主本人也——
即便首席没有死在那个传说中的永冬。我不知到底该不该为这事庆幸。但,昏迷前我在红潮一角,又的的确确看到了运输机的残骸。
那种童话故事里才会有的正义英雄,走到哪都闪闪发光,热爱团结友爱的,大家的偶像一样的人,就算不能见证帕弥什病毒终有一日消失,也应该在战场上与同伴们流血战死,再不济也是任务途中顾全大局牺牲自我,为生者赎下一个充满希望的明天,像无数前辈那样殉职,而不是,而不是单单这样因为车祸……
我想到了摇篮游行那个游戏版本的剧情。那些曾在身边鲜活的人们,只是转身之间,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留下的人寥寥无几。
没有人能擅自为他们说一声“不后悔”,每个人的死亡都塞满了淤积的遗憾……
“废墟中依稀有道路浮现……”
“那是无数先行者的足迹……”
我哼出来熟悉的法奥斯军校的毕业曲。那位首席,在走马灯挨个闪过的时候,也是唱了这首歌。
我突然想,想要把她的使命,她的职责继承,要把她的信念传递下去。
为了让重要的人,所爱的人还有喘息的余地,为了不再有纷争的家园。
我心中的信念感伴着从脸上滑落的眼泪,油然而生。
还有像希卡那样年轻的学妹,还有无数想要让希望生根发芽的后辈,还有无数想要帕弥什消失,努力活着的人们,构造体们。
既然如此,既然这样。
如果任职指挥官必然是一场沉重的挑战——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