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阿西莫夫清咳了几声。
“啊对，合作愉快阿西莫夫！”我慌张得像偷了东西似的逃跑了，临撒腿前还不忘给阿西莫夫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轻易告诉里哥那些事。
“哎！等一下！”我消失在里的喊声里。“跑那么急做什么……”
阿西莫夫放下喝完咖啡的杯子，拿过里的机体报告边看边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别问我。”
里的眉毛挑了挑。明眼的人，哦不，明眼的构造体，要是视觉模块没坏的话都注意到刚才那个女子的眼神了。
这家伙说什么一点也不知道，里肯定是不会信的。
……
我气喘吁吁一路跑到楼下，确保里没有追上来后，又戴上了斗篷，开始躲藏在人群之中探寻最近的各种消息。
“唉，那个指挥官真是可惜了。”
“是啊，听说，她的小队现在还拒不接受上面想新派的别的指挥官。”
“那也没办法，毕竟是那样一个伟大的人……”
路人的聊天氛围，也因这天指挥官大葬礼而沉重许多。我闷闷坐在长椅上，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禁更加担心起灰鸦小队。
好想去告诉他们“不用担心”，告诉他们“我很好”，让他们能够安心出任务，能够接受新的指挥官……虽然感觉由别的指挥官去带领灰鸦，这点让我很不甘心。
但是，这算不算一种“欺骗”呢？再怎么说，我只是个穿越者。
“不，你就是息，你就是灰鸦小队的指挥官。”
谁？！
我被吓得猛地从座椅上弹跳起来。脑海里，怎么会有和我一样的声音在与我对话？难道真跟阿西莫夫说的一样，我的大脑生病了，都产生幻听了？
“你都在瞎想些什么。”
还来！我捂紧耳朵，顿觉一阵嗡嗡耳鸣：“你，你是哪位？”
“我即是另一个你。”
红潮！我即刻想起昏迷前的事情。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那……你算是什么存在？克，克隆体吗？”我小心翼翼地说出后半句里那个词汇，生怕触碰到对方的逆鳞。
“你想这样理解也行。总之，我发现可以通过链接你的思维信标跟你对话。”
“黑色信标……”我咬了咬牙：“是你搞的？”
“不，是你自己演化的。”另一个我的语气毫无感情波澜：“我只是作为被改造后的升格者，与你进行了链接，别的都没干。”
“升格者？！”我不敢置信：“你，你居然！”
“不对吧，931206，难道你不记得这串数字吗！你怎么，怎么可能……”
没有共聚物适配性，怎么可能能被改造？！那照这样说……那个永远沉眠海底的克隆体指挥官，不就，不就……这样算什么啊！
931206，是灰鸦指挥官共聚物检测报告编码，这串数字，直到现在还仍作为一个独属于首席的密码使用。我一口气喘不上来，难道这家伙，跟慈悲者那群代行者做了什么交易？
“我就是我啊，到最后都……”
这句话好熟悉，轰炸得我脑子已经高速飞转了。
“我继承了以前那些克隆体的记忆。这具身体，是被偷偷转移到别处的，没有被人发现。可以说，醒过来后我就发现自己躺在红潮里，成了‘比较特别’的升格者。”
“931206，我当然知道这串数字对我，对你而言代表着什么。起初我也像你一样并不理解到底怎么回事，后来我猜测，这或许可能与泰拉的‘源石’有关。”
“源石？”我再次震惊了。怎么串戏到明日方舟了？？
“你的思维信标，也可能跟它有关系。就像你认知里的源石技艺一样，”对方继续说，“指挥官兼博士小姐。”
“假如整个高维宇宙是一个巨大的世界树，每一个进行着不同故事的世界都是树上的一个世界泡。泡泡们会移动，也会有所串联。这么讲，能理解吧。”
“这么说……”
源石的主色调确实是黑金色，和渡边描述的思维信标颜色大差不差，我也能多少感知得到。莫非，是原来的思维信标受到源石感染，却产生了奇怪的有益效果——就像用厚重的泥土堆积到小树苗的树根上，起到了加固作用。
喂喂，可是源石感染到脑子什么的，很危险好吧！
“难道源石有改变共聚物适配性的作用吗……”我额头上冒出汗点：“真是离谱的设定。”
“不清楚，但也可能是源石让我的身体直接基因改造了，而且意外地可以控制帕弥什。只是和升格者的表现差不多，导致误解。”
“那，你现在在哪里？没有和露娜他们见面？”
“没有，毕竟地球这么大。你知道的，我当时和刚穿越的你……也只见过慈悲者。”
“那你所说的，我就是‘指挥官’……”
“没错。你知道高维空间这个概念吧，一条世界线上可以产生无数条走向的分支——你就是她，她就是你，她是你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
“哈，那今天的葬礼……岂不是说明‘我’已经死了？”我听不太懂。
“这个平行世界的‘你’的灵魂的确是消散了，所以你自称‘魂穿’也很正确啊。”
“好吧，”我费了很大功夫才决定接受那么复杂的设定，“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呃。”我一时想不到有什么昵称适合她，她似乎也察觉到我在绞尽脑汁，便换了个话题：“你不回灰鸦吗？”
“一个被宣判死亡的人，突然出现的话不像灵异事件吗。”
“可在空中花园，不回灰鸦基地你还有哪里可去？渡边给你的物资也不多了吧？”
“原来你还能共享我的记忆。”我把脑袋晃了晃，说：“唉，你说的对……”
毕竟，这是迟早需要面对的事情。
“等晚上，我偷偷地回去。”
“呵呵，祝你平安。基地的‘防护屏障’可不是那么好对付哦？”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拍拍身上的灰尘，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只能希望基地里大部分要是单纯靠指挥官的体征来出的密码就好了。
我心乱起来，向小摊的老板要来个草莓冰淇淋，打算以极为缓慢的步子走回去。在商业街磨磨蹭蹭转了许久，买了些构造体能用的东西，终端的时间终于显示到了晚上九点。
我还从没觉得以前有哪个下午跟这天的一样漫长。购物袋里除了一瓶人类喝的红酒和附赠的几块巧克力，剩下的大多是什么构造体拟用饮料，机械零件，各种珍贵礼物包类似的东西。
呵，就像“赔罪礼物”一样呢。
再在外面磨蹭一会儿也不是不行吧……
鬼使神差地，我破开了那瓶红酒，怼向嘴巴就开始“咕咚咕咚”咽下肚。
暗红色的酒水苦涩而又浓烈，灼烧过我口腔的每一处，顺着食道直抵胃中，致其温热起来。喝着喝着，我又蓦地感觉到一阵眩晕，随即蜷缩起身子，整个人放倒在长椅上。
哈……哈。酒气熏染着我全部神经。
如果这幅场景，被丽芙看见的话，先不说我会愧疚到什么程度，只是单想想她那和善微笑，下一秒又充满了担忧的表情，就觉得特别对不起她。
对不起，对不起，这段时间，“我”……我没能好好陪着大家……我连遗书都没有写。
过度摄入酒精让我难受不堪，努力压抑着呕吐，则更是难上加难。
“嗯？”
隐隐约约中，我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一抹红色的身影。
红发，红发……
“队长，那个人长得和指挥官，很像。”
“哼……哦？”
是谁来了？我的眼皮此时厚重得要死，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窄窄的缝隙。
“不过是个喝醉酒的疯子。”
这个声音，是……薇拉吗？还有二十一号，她们执行任务回来了吗？
我能感觉到那位女构造体在掀开我的斗篷时明显愣了一下。
“呵……怎么可能。真是笑话。”
啊。突然，我只觉身体一轻，再次回神过来时，发现已经被人背到了身上。
“这家伙有够轻的。”
薇拉她……还会露出这种表情吗？
我用手指撩开遮住她视野的碎发：“薇拉。”
她没有停住步子，只是“嗯”了一下。
“我回来了，薇拉……”
“指挥官……”是二十一号的声音。
“嗯……”我又将一只手轻轻抚摸了同行白色构造体的头发。“没错……二十一号，薇拉，放心啦，这不是梦，我……我真的回来了……所以，不要担心……”
果然，人在酒精的操控下，就已经很难组织出完美的语句了。
“谢谢……谢谢你们。”
再接下来，我似乎看到了灰鸦的标志。
“有人，在吗？”二十一号用鼻子做出嗅些什么的动作。
一旁的薇拉瞥了我一眼，确保我没睡后，用脚便开始踹基地的大门。
“谁？！”开门的是露西亚。
“灰鸦小队的队长，连自己的指挥官倒在外面了都不知道，人还能给你们当指挥官么？”嘲讽，但又带了一丝悲哀的语气。
“大晚上的，你贸然打扰别的小队成员，究竟想干什么？”
里也出来了，嘴上还是那么不饶人——直到他瞅到薇拉肩上，我那张苍白的脸。
露西亚捂住了嘴，瞳孔瞬间地震。
“你背上的……怎么可能？”她的身体颤抖着。
我勉强笑了一笑，用非常无力的手打了个看上去并不像招呼的招呼：“好久不见。”
不得不说，这句话真可以算上百用百灵的开场白啊。
“薇拉，这是你的恶作剧吗！”里认出来我是他早上见到的人类。
“我宁愿相信这是恶作剧。”薇拉把我放下来，二十一号连忙扶住了我。
“可是，可是指挥官明明已经——”露西亚久久看着我的脸，不敢向前，生怕我下一秒就会像尘埃一样消散。
“这个，和指挥官一样的人，说着‘我回来了’。”二十一号说。
“我……唔……礼物……”我费力将手伸向二十一号手里的购物袋：“我有，要给你们的赔罪礼物……”
“赔罪？”在场灰鸦小队的二人不约而同地声音发颤起来。
“我，我从没……”
“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三头犬的连这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里低吼道。
“是……所以我就说……很难解释。”
我头又一阵剧痛，没被二十一号扶紧，径直倒进了露西亚的怀里。
“抱歉……露西亚。对不起，等会我什么都会告诉你们的……但我现在真的好困……”
“指挥官！”露西亚抱紧了我，眼尾红了一片：“真的是指挥官吗，你真的回来了是吗？你根本没有离开，对不对？！”
少女焦急的样子惹人心痛。
“嗯……我让你们担心了吧？哈哈，都担心到了我的葬礼，这种事还真是荒唐呢。”
“其实，我最怕你们……对，就是现在露出这种表情了……”
“别再说了……”里握紧了拳头，眼睫止不住地眨。
“看来你们又黏在一块了，”薇拉深吸一口气，又恢复原本那种戏谑的表情：“想找的人自己跑回来了，还真是幸福啊，灰鸦小队。”
“咳，”里欲关上门，“多谢你们能送她回来。那么，具体事情等明天再说。”
“切。”薇拉不屑地摇头。
“没意思。走了，二十一号。”
“队长。”二十一号忙跟上薇拉的步伐。
“她身上，真的有和指挥官以前一样的气味。”
“是么。”薇拉微微低下了头，红色的顺滑长发遮住了她的侧脸，二十一号看不清她的表情。“那就好。”
那就好。
小队基地的长廊上投出人造夜幕的阴影，深夜，静谧而又朦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