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方是骤雨摧梧桐,今日却已有艳阳高照。
距离真迹失窃也有了些日头,虽说那高肃赠予凡登台比斗之人一套八品枪法,却也架不住城中已有些人在暗讽此事。
谓之曰:
「空手邀来天下客,是贪是窃无人证。
白马高徒方问鼎,已闻京都锁城门。」
同日武成帝震怒,皇宫十三城那窃贼视若无物,若取非是真迹而是他项上人头则命休矣。
于是差人连夜再修四座城关,以四相之名护卫内城皇宫。
许烛等人则直奔广宗,这个历史上的困龙之地。
此行路途遥远,三人带足了盘缠,不曾想这一路赶来难有人烟,等到了广宗附近已是风尘仆仆,一月有余。
钟琪叹了口气,前面就是一村庄,三人却不能直接进去,要先在城镇外稍作歇息。
“阿烛,看住那呆子,我去洗个身子。”钟琪叮嘱了一句。
她虽喊姜朝歌呆子,实际上却与她关系最好,性格脾气也最为契合。
只不过路上多有歹人相害。许烛还好,本身有些警觉,省心不少,就是这姜朝歌……用许烛狂野的话来讲,没有钟琪的跟着这一个多月她能把那呆子骗上床十一次,不满三十次是腰受不了了。
有歹人害命自然是留他不得,至于这杀人之事都是钟琪出的手。最严重的一次路过一个十户农家,钟琪全给他屠了,亲生父亲撕扯着孩子身上的血肉这种情形实在是叫人作呕。
这一切都像是许烛常常讲的西游话本,那些个歹人不是饿疯了想吃了几人的,就是图她们美色的。
钟琪洗去了一身的血渍便换了许烛净身,姜朝歌看着发丝还在滴水的头发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别过脸。
钟琪觉得有些好笑,倒也没去逗她。她知道等会许烛多半是又要这呆子寻开心了。
许烛最后出来只穿了个亵衣,饶是已经同住同行了两个月(陈玉郡家近一个月,赶路一个多月)钟琪看得都鼻腔一热气血,开始上涌。也不知这小姑娘再长大点又是个怎样的妖精。
钟琪如此,更别提已经彻底把自个当男的活的姜朝歌了。足足愣了半晌直到许烛那美好却又略显青涩的身体贴了上来才慌忙闭眼。
“呆子,让开你坐到行李上了,我换的衣服在里面。”许烛咯咯咯的笑着。
姜朝歌更加窘迫了,穿着被沾湿的衣服逃也似的去了河边。
一番折腾已过了晌午,许烛乐呵呵的指墙上的画像道。
“钟姐,你的通缉令已经贴到这儿了。”
钟琪没什么意外的,她乔装了一番,不怕有人能认出来。
几人上了酒楼便坐在东南角,姜朝歌两人没要酒,只点了几样小菜,只有钟琪一人喝的起劲。
“唉,听说了吗,有位老神仙要来咱们这呢。”
“最近沸沸扬扬的那位下墓的老神仙?”
“是他!他把刘家村、黄德镇那的古墓都翻了个底儿朝天了!”
“乖乖,”那人咂舌道,“前几天还听说有人从两个地方逃难来的,都传着是冒犯了祖宗在闹鬼呢。”
“官家都管不了那老神仙你说他会不会是一品?”
“怎么可能一品,这天下一品有几位?那等人物一气三千里逍遥自在。好端端倒什么斗啊,我看最多二三品有个人间法相。”
“井底之蛙。”一个年轻人冷哼了一句,“那老神仙可是东汉活下来的人物,这次机遇来了我一定要拜他为师!”
许烛若有所思,这真迹的由来并不是什么秘密,她问了,高肃便说了。
其中言语感慨万千不乏心折向往之意,如今再听闻这位拿了剩下十一卷真迹的所谓天下第一、人间绝顶时,却是在干下地倒斗的勾当。
当初他肯定也是看过这卷竹简的,那是不是代表着这真迹的传承便在这坟堆里?
心中一动,附在耳边说与两人听后,钟琪已经准备悄悄去打听这附近有没有公孙性的坟丘了。
可不知为什么,许烛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叫住了她。
那种前辈说了只取十一卷,那总不可能玩文字游戏把十二座坟都给掘了吧?
所以关于东汉老神仙要来广宗的这件事很可能是假的。
那传播这种假消息有什么用呢……
一瞬间许烛就全想通了,不禁暗叹兰陵王高长恭果然名不虚传,人家只是不拘小节而不是脑子不好使。
“别急,这是咱们得慢慢来,因为这踏马是高肃设的套!”许烛擦了擦冷汗说道。
“高肃设的什么套?他人不是在邺城吗?”两人好奇的问道。
“首先那种当得起人间绝顶的前辈说看不上这第一卷便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刚才坐在南边那一桌的几个说人家要来广宗十有八九是个假消息。”
“可是这种小道消息本来就不一定准确吧。难道说故意传播假消息有什么用吗。”姜朝歌习惯了跟着许烛的思维走,而钟琪却提出了质疑。
“当然有,这是一种传递信息的方法。”许烛解释道,“而且你不觉得「广宗」、「老神仙」这两个字眼有点不讲逻辑的巧合了吗?”
许烛顿了顿干脆把计猜测全盘托出,说道:
“我怀疑高肃在失窃的第一时间便组织人手来到了广宗,听到「老神仙」要来的消息最急的肯定是第一个来到这并且有武安遗书的人,因为一旦「老神仙」真来了,那传承便没他们什么事了,便是长出个三头六臂都抢不过。”
“如此一来,那人便急于求成,打听公孙墓的意图也会变得更加明显,此时早先安排的人便可以动手抓捕。若抓到的不是那比武大会的拿到拓本的那三位便坐实了窃贼的身份。”
“你是说这一切在邺城的高肃给我们设的套?怎么可能,他又不知道我们有真迹,也不知道我们动身来了。”钟琪虽是反驳却听得已经有些背脊发凉,不是对高肃的,而是对许烛的。
“可这真迹也不是我们偷的啊。”许烛无奈的摊了摊手,“高肃又不知道是谁偷的真迹,只是守株待兔的一步闲棋而已。”
“不对,还是说不通。”钟琪眼睛一亮算是找到了破绽,“既然他不知道真迹被谁偷了那又怎么分辨的出来我们的身份,三个人都有拓本,那我不要了把传承给出去或是拉上几个人一起来,即使抓到了不也无法证明我就是窃贼吗?”
“如果他就没给拓本呢?或者把拿了拓本的几人先扣留在了邺城呢?”
钟琪沉默不语同时又有些惊疑不定道:“不可能,对,不可能,要是这么做那就真是空着手诓骗了天下的江湖好手们。这是自毁名声。既是闲棋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这已经不是真迹的问题了。无论是内忧还是外患,不除不仅整个内城十三城关以及邺城的护卫和官差难逃其咎,高湛也寝食难安。不只是冒犯天威打北齐的脸,他高湛搞不好还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