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烛起身与左慈告退。
左慈的小土屋在一座有两三米高的山丘上，站在上面远远的就能将整个热火朝天的小镇尽收眼底。
许烛此刻意外的冷静，她并不是害怕方灵山，也不是不想将真迹交出。
真迹于她和姜朝歌来说和拓本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一份地图。许烛害怕的更多是方灵山将此间之事说与高肃，现在还不是和朝廷对上的时候。
唯一对此不爽的大概只有钟琪，不过钟琪好赖还是分得清的，自己这会能出现在广宗而不是龙床上有相当大的功劳都是高肃的。为了这第一卷的真意与之闹翻实属不智。
“施主着相了。”方灵山淡笑摇头，“在下此次非奉肃王之命，也非图真迹之意。”
“你相信不是我们偷的？”许烛有些诧异。
要说真迹失窃最直接的受害者有三位，一是高肃，二是钟琪，三就是比武的头筹方灵山了。
“真迹如何而来说到底只有施主清楚，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更何况这期间一系列的变故也只能说明在下缘分未到。既已至施主手中便是几位的机缘。”
“那不知方兄何事唤我等出来？”
“此事主要还与许施主有关。”方灵山说着看向了许烛。
“白家的事？”许烛皱了皱眉。
“施主聪慧。”方灵山赞叹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密文。
许烛接过扫过一遍，忽的恍然大悟。
“怪不得！”姜朝歌拳头攥紧，有些咬牙切齿，差点将密文捏碎。
白哉表面上做的是木石生意，暗地里却是整个北齐都叫的上名号的五石散供应商。
自然手里有门路也有人脉收来大量银钱和御盐。
在姜子行任职禁军教头期间，邺城各个官爷手中流通的五石散有四分之一来出自白家。
“那你装神弄鬼干嘛，不去请点真家伙吗？”
“施主高看我了，广宗公孙墓煞气冲天邪祟却不敢驻留。一是左师爷虽已不沾因果却也常年坐镇于此，二是那公孙墓东汉时被一道人在里头留了镇邪的东西。”
“是张道陵？”
“非也，乃是大贤良师、天公将军。”
乖乖，许烛咂舌道，她应该猜到的，太平天书也是南华老仙传于张角的成道之法。
“那不是除了恶心他啥也没干成吗？”
“所以最后其实还得看三位施主。”
“此话怎讲？”许烛不理解，方灵山事先应该没和她们通过气吧？怎么又和她们扯上关系了？
难不成一切都是方灵山设的局？
“许施主莫要多想，计成非我之功。且说今晚庙会，白哉将与左师爷一同出席，届时，还需几位凭逍遥大供奉的名头去白家祖祠取一物。如此白哉自降。”
“可是白仲所留？”许烛若有所思，方灵山笑而不语。
屋内一红脸者与普净坐在一处，那人身高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见过伽蓝护法。”左慈微微欠身。
“乌角先生不必如此多礼，叫关某云长便可。”
“久不闻将军消息还以为将军已飞入天门了。”左慈有些好奇的说道。
“关某生前杀孽太重，承了太多因果空有仙职却不能飞升天门。说起来与乌角先生同属天人境界。”关羽唏嘘道。
事实上关羽生前仅为一品武夫，死后被普净点化后才靠功德升入天人境界。可惜只有元神没有肉身，无法承受生前的业力飞入天门。
属于功德地仙。
虽没有三灾所限，但真要论起来，莫说是在天门内得了仙位去而复返的张道陵，便是未得仙位的左慈与普净都压他一头。
须知普净兼修佛经虽不是以力证道的天人却也算半个武夫。
左慈得道之法为遁甲天书三卷虽不以战力见长本身修为却是直逼张道陵，乃是炼气化神的化神境。比之普通天人都高出一线，基本已是三灾辟易坐等飞升了。
不过功德天人也并非没有出路，铸成功德金身者即可位列仙班。
“既然关将军尚未入天门，想必方灵山那小子便是普净替将军所收吧？”左慈露出看透一切的表情。
“那小子有些奇怪。他的命格本应是姜朝歌的护道人，不曾想姜家何时又育一女竟成了两人的护道人。怪也。”
“天下之事难辨者多矣。天道虽已有定数却非人力所能窥探。将军莫忧。”普净宽慰道。
“理应如此。”关羽点点头不再多说。
所谓定数自然不是天道的定数，而是各自命的定数。任何人的挣扎和放弃都是命中已经定好了的，之所以能窥见一角也只是命运、天道想让你知道而已。
关羽作为武夫时一开始自然是不信这些的，早年清剿黄巾时于吉便与他有过密谈。
于吉当时说他刚愎自用，将来他活着刘备若是功成必溃于他手。关羽大怒想杀之而后快，于吉却大笑着说自己命不该绝，果不其然黄巾军顷刻来攻，于吉已消失不见。
后来于吉死于孙策之手，关羽便也忘了这事，直至华容道他放走了曹操后，死去多时的于吉居然出现在他梦里问他自己所言是否为真。
也不待关羽回答便又继续道。
“我虽身亡却非亡于凡人之手而是身缠业力，如今曹操/死灰复燃，东吴也有取荆州之意，你虽傲气过人却也为忠义之士，就莫要去荆州送命了。”
关羽本来不打算去的，但他贵为五虎上将，一品武夫乃是万人之敌。天下何人闻名不丧其胆魄？何人敢杀他？何人能杀他？
关羽不信，于是起了逆反心理主动留守荆州，后来败走麦城，又因与刘封关系不和最后身死。
蜀汉也元气大伤，自此关羽信服。
“人间天道啊。”左慈叹息，所谓天门后其实也只是补天石形成，依附于人间的小世界罢了。
依旧处于人间天道的范围之内，根本没有什么所谓自成一界的仙界和鬼府。
天人向往天门也只是那里更接近天道，也可躲避人间冗余的因果接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