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特已经快把自己的手骨和圣典捏碎了。
本来那个突然变成他样子的人影已经够吓人了，一扭头他居然有看见迪涅尔开始不正常了。
先是聊天聊到一半没声了，然后莫名其妙对天开了一枪，接着又嘟嘟囔囔地把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圣典已经准备就绪，他都想好了，但凡迪涅尔的右手食指哆嗦一下，他就一发动能麻醉把他放倒！
当然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迪涅尔不久之后把手炮放了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上下打量一番，迪涅尔居然一脸认可地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判断得很对，面对不正常的同行者，应该第一时间控制住对方。但记住，对付我的话，不圣化的攻击没有用处，我也没有要害。”
赛特讶然地挑了挑眉：“没有要害？那你的头和心脏也……对不起我不该多问，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吧。”
“封印，如果我失控，用你最强大的封印仪式，最好是能把我和与我有关的一切放逐到莎伦之外。”
“……这个我真做不到。”
“我知道，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坚持到六大正教的教皇赶过来就行。”
迪涅尔笑道。
赛特笑不出来。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话虽如此，但赛特还是忍不住构思起来，怎么要创造一个强大到需要六大教皇才能施展的封印术……
真给他创出来了的话，估计以后大图书馆的考试他全都能免考，出题的老师见了他都得致贤者礼。
书之神在上，这想想都爽。
正当他爽着，前面的迪涅尔忽然停了下来。
赛特一头撞了上去，感觉像是撞到了一面钢盾上，被结结实实地弹了回来，摔在沙地上。
“我们到了。”迪涅尔道。
还坐在沙子里的赛特连忙向前张望，但沙漠还是那个样子，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有。
“不是说有一片流沙湖吗？”
“对，我藏起来了。”
迪涅尔平伸出手，想了想，又补充道：
“接下来的事情，绝对不要记录下来，哪怕这是你们书之神的职责也不行。”
“……好。”
得到承诺后，迪涅尔注视着前方的沙地，在心中呼唤起艾芙的力量。
他想象着一只悬浮于天穹的眼睛，它注视着万物，一切从诞生到毁灭，没有秘密能逃过这份注视。
于是，这只眼睛的一缕目光落在了他手中。
他手臂的血肉顿时疯狂蠕动起来，仿佛承受不住这目光中的力量，它们无法遏制地崩溃，又在迪涅尔所受祝福的力量下凝固回原初的模样。
一团璀璨星光从迪涅尔手掌中析出，成型的瞬间，就被他扔向了前方的沙海。
然后，在黑沉的夜幕下，盛大的光芒腾起。
星光从落地出向外扩散，转瞬间掠过巨大的范围。
赛特惊讶地看到，星光所过之处，沙漠如遇火的冰雪般消融，又像是一层幕布被揭开。
那些沙丘是幻象，它们之下约十米处，才是红地狱真正的样子。
他们站在一块三角形的岩石上，岩石两侧，比他们所走过的沙子更加细腻洁白的沙粒水流般向前流淌着。
在超过三角岩石尖角处的某条线后，沙流轰鸣着坠落，白沙的瀑布坠入白沙的湖泊。
整个流沙湖呈不规则的圆形，其边缘有大大小小的三角形石脊向它的中心延伸，像是一圈沙虫的口器。
而流沙湖的中央，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转动着，把四面八方流入的白沙吸入，维持着流沙湖的“水位”。
瀑布往往给人以自然伟力生机磅礴的印象，那这片沙湖瀑布群便代表着与之相反的，是荒蛮酷烈，生命禁区的可怖力量。
“接下来的四天里，我们很少有能休息的机会。一个小时，你可以用冥想之类的办法恢复精力。”
迪涅尔的声音被沙瀑坠落的轰鸣裹挟着，仿佛也带上了几份令人心悸的感觉。
“一个小时后，我们跳下去。”
*******
被流沙吞噬是什么感觉？
窒息？压迫？恐惧？绝望？
赛特不知道。
他做了一个小时的心理准备，准备得脸色都发绿了，结果迪涅尔告诉他可以套着护盾往下跳……
所以他的整个沉沙之旅就是看着沙子没过自己的护盾，周围陷入黑暗，接着一阵下坠，就没什么了。
哦对，还有事后有点想吐。
但这和流沙没什么关系，而是他坠落的终点是一段沙子构成的陡坡，他滚了一分多钟才停下……
他四肢着地玩命干呕的时候，迪涅尔在他身边着陆了。
气定神闲，发型不乱。
“等你吐完了，告诉我一声。”
“呕……我、我没事，这里是……什么地方？”
赛特入目所见的是一座石头凿刻出来的大厅，三面都是整块的石壁，脚下则是整齐的石砖，头顶是一眼看不到顶的黑暗，只偶尔有细碎的流沙落下来。
至于第四面墙，那里有一排高大精美的石柱，外面的空间有隐约的光照进大厅。
迪涅尔走向石柱之外，赛特便也跟上。
“没人知道这里的名字，最初盘踞在这里的邪/教徒可能知道，但他们都死了，我把这里称为螺旋之城。”
随着迪涅尔的话语，赛特渐渐看清了大厅之外那巨大的城池。
他看到一道盘旋向下的宏伟坡道，它以两人所在的大厅为起点，一圈一圈，有上百甚至几百层，一直延伸到光芒所不及的地下。
赛特见过新式工厂里那些比钟楼还高大的电磁线圈，其庞大的身躯和内部涌动的能量令人生畏。
人类犹然生畏，若把一只蚂蚁放在那巨型线圈的其中一根线上……
那大抵便是现在迪涅尔和赛特站在这坡道上的感觉了。
“螺旋之城……”
赛特呢喃着这个名字，这处遗迹乍看上去像是某种地下堡垒或者祭坛，但仔细分辨的话，他还是能看到对面的坡道之后，还有向外辐射出去的建筑和道路。
这是一座以螺旋坡道为主干道的城市。
从这望不到底的规模判断，它曾经可能有着数以万计的居民。
是什么人，在什么时代建立了这样的城市？
它为何建造，又为何废弃？
它曾经的居民去了哪里？
有人层记载过它的故事吗？
距离如今文明世界如此近，也就一天左右路程的地方，竟隐藏着这样一座失落之城……
赛特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人们都说无界大图书馆收藏着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典籍，图书管理员们是世上最博学的一群人。
可在这个世界面前，他的所知所学不过是沧海里的一滴水。
书之神给他神谕，让他踏上旅途，却对最终的目的地语焉不详，是否就是为了让他见证这些……想象之外的风景？
“如果顺利的话，我们用三天时间可以走到螺旋之城的尽头……欣赏够了吗？要不要写首诗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