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之城中，杂乱的声响在回荡，各色的光芒闪烁，有时候伴随着古老建筑的垮塌，间或还有诡异的蠕动声和咀嚼声。
但这并不都是迪涅尔和赛特与人战斗造成的。
或者说，他们只是这混乱的一部分。
两人差不多同一时间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我原以为，”迪涅尔先说道，“战斗的压力会越来越大，这些‘我’的数量会不断增加，直到增加速度超越我们消灭他们的速度。”
“我也这样想，但事实是，达到某个……战斗烈度的阈值之后，它就不再增加了。是不是这种复制邪术的极限就是这样？”
“你仔细听。”
“听什么？”
“远处，距离我们很远的位置，也有战斗爆发。”
“谁和谁的战斗，总不会这地方真有我们之外的——等等，是你的复制体和复制体在打？”
“对，你听……距离我们五百米以上，手炮开火，子弹射进触手丛里，又开火，第二发子弹被短剑挡下了。”
“你的耳朵……好强。”
迪涅尔脑海中，艾芙懒洋洋地说道：
“我的功劳被抢了啊。”
迪涅尔一本正经地回应道：
“现在你暴露自己的话，会把这孩子吓到。吓跑了他，你就没办法搞清楚书之神的神谕是什么了。”
“薪那个自闭症确实难搞，但我也没那么迫切啦。”
“你上一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的惊讶和你理解的惊讶并不一样。”
“邪神也会惊讶确实挺令人惊讶的。”
“看来你不很惊讶啊，那我让你好好惊讶惊讶……这并不是有史以来薪第一次降下神谕。”
“……有史以来？”
“聪明，且不谈你们人类所记载的历史之前的事，薪上一次神谕，间接造就了你们的历史。”
“……”
“那是一次可怕而失败的尝试，为了弥补，众神才决定成为众神。”
嗡——
艾芙话音落下的瞬间，迪涅尔感觉毁天灭地的噪音凭空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意识险些淹没其中。
全身的血肉都在尖叫着想要逃离这被污染的身体，但艾芙投下了转瞬的一瞥，这些叛逃的血肉就被吓得噤声驻足，不敢稍动。
这个转瞬之后，迪涅尔卓绝的意志力，或者说，他“还没完成复仇”的念头，把他的意识拉了回来。
“该……死，现在是跟我说禁忌知识的时候吗？”
艾芙刚刚的话语中，显然蕴含着某种凡人不应知道的真相，这样的真相统称禁忌知识。
仅仅是听闻，禁忌知识就会带来巨大的污染，只有意志坚如磐石的人才能挺过污染的冲击，不致异变为怪物。
“我当然是判断你现在有余力才说的。”
“……那还真是谢谢你。”
“迪尼，你在靠近某种真相，与其一次性承受所有污染，不如慢慢来。”
艾芙虽然没有用那种邪神声线，但这不祥的谶语还是让他心中一紧。
该死，一百金币收少了。
这时，跟在后面的赛特突然说道：
“我有一种猜想。”
“说。”
“这些复制体正在完善，或者说，他们在飞快地学习。”
“继续。”
“一开始被你打爆头的那个，除了说话以外没展现出任何战斗技巧，甚至警惕意识都很差；而在你开枪打爆他之后，第二个袭击我们的复制体就是用的手炮。”
“……第三个偷袭你的，用的是我砍子弹的短剑。”
“就是这样。”
“所以你建议我不要再使用什么新的技巧，免得被他们学去了。”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的自相残杀很可能也是这学习能力的某种体现……优胜劣汰，自我迭代。”
“我倒是觉得他们一起上，淹死我们，更效率一点。”
“不是这种层面的……我要怎么给你解释？”
“等到了地方再解释吧！”
迪涅尔一枪崩掉拦在前方的一个复制体的头，呢子大衣里伸出数十条触手把那无头尸体拖进了大衣下的阴影中。
咀嚼声从他身体里传来。
赛特头皮发麻。
他正麻着，便见迪涅尔一闪身，拐出了坡道。
赛特发现这是一处类似于螺旋之城入口的石柱大厅，但宽敞得多，都称得上广场了。
广场的尽头，一个格外华丽的建筑物镶嵌在石壁上，犹如深埋的宝石。
“那是……教堂？”
迪涅尔飞快地跑过广场，留下一路复制体破损的尸身。
赛特精神一振，他记得迪涅尔说过教堂是安全的！
“……征服者除了无敌天下的方阵之外，其以自身为锋矢的骑兵冲阵同样战无不胜。征服铁骑所到之处皆是坦途……《诸王记》！”
赛特娇小的身躯瞬间化作一串残影，用骑兵冲锋一样的速度掠过广场，踩碎了满地的尸块。
迪涅尔踹开教堂大门的同时，便感到一阵罡风从身侧挂过，被带得一个踉跄。
然后便看见赛特在教堂中得意地笑。
“……匿踪、治疗和防护？这仨都没你的跑路厉害。”
这样说着的同时，迪涅尔一步也没停，他三两步跨过教堂主厅，把赛特扒拉开，冲向原本应该说拜访神像的位置。
“我来启动防卫机制。”他说道。
赛特的目光追着迪涅尔的身影，随后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神像……的残骸上。
这座城市显然信仰着六大正神之外的某位，那位或许以闪电和圆环为图腾，但其真面目不得而知。
哪怕在这座曾属于祂的教堂里，祂的雕像也被某种暴力摧毁了……不是时间带来的磨损，是显而易见的人为破坏。
……是迪涅尔干的吗？
赛特脑中刚闪过这个想法，就见迪涅尔对着那破碎神像拜倒下去。
然后，他隐隐约约看见，神像的残骸上，有东西盘踞在了那里。
那似乎是个巨大的球体，散发着巨大的能量，星光构成的触手支撑着祂……
祂睁开眼睛，望了过来。
……
赛特惊醒后的第一反应是一骨碌爬起来，一边擦额上的冷汗一边观察四周。
他在教堂里。
迪涅尔在一旁戏谑地看着他。
“我……又丢了一段记忆。”赛特揉着额角说。
“人家邪神愿意庇护你，你却大不敬地直视祂，没直接挖了你的眼睛已经证明了祂的仁慈。”
赛特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不知道，迪涅尔的脑海里艾芙正冷笑着：
“装吧，也不知道前几次见到我被吓尿裤子的小鬼是谁。”
迪涅尔没回应这犀利的揭露。
表面上，只有气定神闲，发型不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