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地下，时间是个模糊的概念。
迪涅尔和赛特身上虽然都有机械怀表，但有的时候，感知会和表上走过的数字对不上，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之后，人就难以相信那上面的时间了。
这螺旋之城里到处都是邪术，谁知道有没有一条是影响精密机械的。
眼前唯一准确的只有厮杀。
厮杀，厮杀，无尽的厮杀……
他已经来到了多深的地方呢？
赛特用了一个大范围神术将周围的复制体冲开，然后几乎是摔进了身后的大门里。
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尘土中翻过一圈，粗糙的石质地板硌得他浑身生疼，膝盖上还擦破了一块，但这都无关紧要。
他的视线扫过大门外，那些复制体被神术推开了将近十米的距离，不过这点距离对迪涅尔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
一瞬间也够了。
又一个神术被激发，两侧的大门被凭空出现的飓风裹挟着，轰然合拢。
下一刻，拳头和躯干撞在门上的声音响起，手炮开火的声音后面紧跟着血肉之躯被轰碎的声响。
“闪开！”
听到身后传来的大喝，赛特熟练地一跳，从门口离开。
接着，一个巨大的石质柜子被一股巨力推着，轰地撞在门上。
这东西少说十几吨，堵在门后，乐观估计这以后就是堵墙了。
赛特看向迪涅尔，看着他被邪术强化过的手臂缓缓恢复原状。
那手臂就像是一根由触手构成的柱子，触手“褪去”时还发出了滑腻的声音，见之听之让人头皮发麻。
赛特倒是已经有点习惯了，随手两道治愈神术刷在两人身上，又几发银色圣矛干掉了教堂里剩余的复制体。
迪涅尔也把一柄阔刃剑从一个复制体的胸膛里抽出来，甩了甩上面的血。
“一个小问题，”赛特问道，“一会我们怎么出去？”
“砸墙。”迪涅尔一边启动破碎神像的防护一边答道。
门打不开就把门旁边的墙砸了？合理。
赛特感觉自己的思路开阔起来。
随着无形的力量充盈教堂，从门外、墙外传来的拍击声渐渐弱了下去。
不久之后，战斗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地响起来。
复制体们是无差别攻击，各自为战，所以当失去了两人作为目标，他们就开始对自己的同类出手。
漫长的战斗中，两人又赢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某一刻，迪涅尔说道：
“你感觉到了吧？”
赛特点点头：
“如果你说的是，他们之中开始出现一些特别强大的个体的话。”
“这在你意料之中。”
“嗯，强大的个体占据生存优势，弱小的个体慢慢淘汰，这本就是自然规律。”
“这不是什么好事。”
“但也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最糟糕？”
“如果他们背后那个进行自我迭代的‘总意识’能够一瞬间把最强的那个个体的各项参数同步给所有个体，我们面对的所有复制体开始出现阶梯式，甚至跨越式的变强，那才糟糕透顶。”
“……我不该让你说出来的。”
“不，但这也向我们透露出一点：这个‘总意识’说不定没有智慧，它无从判断何为好坏，只能机械化地复制，让复制体们自行进化。”
“听你这么说，我有个想法。”
“我能猜到，你是想说我们绕开那些强大个体，我们作为最强大的两个个体，只要不给他们挑战，就能降低他们的进化速度。”
“……话都让你说了。”
迪涅尔有点憋屈，他发现自从这些复制体大肆出现开始，赛特似乎就进入了某种……兴奋状态。
兴奋的赛特施法干净利落，这是好事，但他也变得话多起来……话多也就算了，他还喜欢提前把别人的想法猜透，让别人无话可说。
让人恨不得把袜子塞他嘴里。
但迪涅尔还没来得及塞，就听赛特继续道：
“这样未必不可行，但也有可能让一些强大个体迅速屠杀掉一个区域内所有的复制体，进而制造出对某个区域有强大控制力的‘区域首领’。到了后面，我们可能必须挨个挑战每个区域首领。”
“那……”
“唯一能延缓区域首领出现的，就只有我们两个特殊个体。”
“我……”
“但是这只是时间问题，我们从这里到城底还要两天，这段时间我不知道够不够区域首领出现。”
“那你说怎么办。”
“……随机应变。”
迪涅尔差点就去脱袜子了。
“我我只是把各种可能性分析给你听处理这种问题你才是专业的我听你的！”
于是吃饭休息保养武器加持神术，与此前在教堂里所做的毫无区别。
准备好后，两人破墙而出，再次踏入了无休无止的战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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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高强度的战斗极度考验人的意志。
但每撑过一刻，人就会变强一分。
迪涅尔手持阔刃剑一记横斩，犹如挥出一轮嗜血的弯月，剑光过处，四个复制体拦腰断成两截。
其中一个试图化作触手反扑，被早早等在那里的手炮精准爆头，那开枪的动作居然透出几分优雅。
接着是同样优雅的微微侧身后仰，躲开两发在交错射来的手炮子弹。
脚步微挪，鞋跟踏碎了一块石砖，石砖的碎屑激射而出，沿着那两发子弹的轨迹逆飞，转瞬间便让附近两处房顶绽开两朵血花。
“还有一个。”他平静地低声说道。
话音未落，他就一个转身，手炮在指尖一转便完成了填装。
准星瞄向另一座建筑二楼的一扇窗户，先前那里一闪而逝的反光证明了，一个非常沉得住气的偷袭者正藏在那里。
他就要扣动扳机。
就在这个瞬间，一根手指轻轻插入了扳机后方，阻止了这蓄势待发的一枪。
迪涅尔见鬼一样看着另一个迪涅尔用轻柔但不容抵抗的力量按下了它的手炮，紧接着，它感觉到阔刃剑划过了自己的喉咙。
视野旋转中，它感觉自己在升高。
升高，然后一切归于虚无。
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强大复制体一个照面就被迪涅尔斩首。
赛特从刚刚那个被瞄准的窗户翻出来，在神术托举下飘然落地。
他脸上毫无战胜了强敌的喜悦，严肃地道：
“第一个区域首领，至少是即将成为首领的个体出现了……我们的路程是不是还有一大半？”
“很难，但必须杀过去。”迪涅尔平静地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