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们书之神的信徒在施术时一定要额外考虑队友的接受能力,这比衡量什么威力什么消耗更重要。”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以为你最多放一个大号的圣矛,在地下遗迹召唤天空鲸你是怎么想的?”
“那只是幻影……”
“投下来的磁暴弹总是真的吧?”
“……”
“我告诉你,世界上所有在头顶见过这玩意的人都死了,你要是不想以后动不动就吓死几个队友助助兴……哪怕提前说一声呢?”
赛特有点委屈。
你说他在知识教廷,不仅仅是人见人爱的神选,还是科科第一的优等生,上到教皇下到学弟学妹,谁不是交口称赞?
这次奉神谕出走,一路也是顺风顺水。
怎么自打雇了这个迪涅尔,就隔三差五被迫变成鹌鹑呢?
这让他以后怎么见人,总不能跟那帮崇拜他的学弟学妹们说,他是被人一路骂到绿金之城的……
但人家骂得在理,而且言传身教从不藏私,换别的赏金猎人可不会这样给新人传授经验。
赛特只好换了个话题:
“那个……你的伤真的不是……”
“不是。”
“那究竟是怎么?”
“只能认为是最后关头,那个怪物用了某种……手段。”
迪涅尔说到这里,低下头,把自己的里衣拉起来。
从侧腹到胸口,一道狰狞的伤疤几乎将他的上半身撕成两半。
那伤口凹陷下去,其中呈现出火烧一般的焦黑色,散发出淡淡的血腥气。
“我知道,你们图书管理员的神术是可以区分敌我的……而且,如果只是被磁暴炸伤,我最多损失一些体重,不会留下可见的外伤。”
说到这里,赛特看到迪涅尔伤口周围的血肉蠕动起来,似乎想要往伤痕中聚集,但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止了它们的企图。
健康的血肉无法约过那条边界,就好像生与死界线分明。
“我没听说过这种情况,但一般而言,无论神术还是邪术,一定是有更上位的力量在干扰你。”
迪涅尔闻言,沉默片刻后说道:
“那个复制体在死前看了我一眼,我在它眼里看到了某种……情感。”
“你是说,它们已经从模仿你的言行,到出现战术能力,现在,连感情也有了?”
“有可能。”
“那……它们还是怪物吗?”
“我不知道,但他们一定是敌人。听着,那都是邪术造物,比一般的邪/教徒更可怕,不能让它们离开这座遗迹,去到地上。”
赛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看到他的神态,迪涅尔问道:“怎么了?”
“我刚刚还在想,要怎么说服你优先解决这里的问题。”
“你才是急着赶路的那个,你不急,我急什么。”
“我很急,但我主有言:不能为了抄写巨著而错过眼前的残页。巨著总会吸引人去记录,残页却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
“你们知识教会的谚语都这么……绕吗?”
“我母亲的故乡有句话叫,微言大义,说的就是……算了,还是说眼前吧,我们要困死遗迹里的怪物,有什么办法?”
“你知道为什么螺旋之城能让你在四天之内赶到绿金之城吗?”
“很难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传送神术……邪术,但这是唯一的可能了。”
“和你们聪明人说话真是……”
憋屈。
赛特的眼睛亮得像正午的太阳,也像找到了新课题可以骗一大波经费的学者。
“在所有典籍里,都写明了那是只有众神亲降才能施展的奇迹,在凡人们于荒野中建立起第一批城邦之后,这样的奇迹就再也没发生过了。想不到……你确定那个……邪术阵还能用?”
“如果不能用就太好了,我们和这些怪物全都困死在这里了,谁也不用操心跑出去的问题了。”
赛特挠挠头,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迪涅尔肯定是掌握了某种操纵那个传送邪术的方法的,那么无论他是要彻底关闭它,还是给它添加某种认证机制,他们要做的都只是确保迪涅尔能抵达螺旋之城底部。
只是这一路上,还有多少区域首领在等着?
如果每一个都能给迪涅尔留下那样无法治愈的伤的话……
“先休息吧。”迪涅尔的声音打破了赛特的思绪。
只见他已经从行囊中取出了睡袋,在火堆旁铺开。
“这有可能是我们能留宿的最后一个教堂了,我们必须睡几个小时,为之后可能的逃跑做好准备。”
“逃跑……”
赛特咀嚼着迪涅尔的用词。
他已经做好了不敌首领复制体的准备吗……
加持了几个神术后,赛特也钻进睡袋,两天多时间里积累的疲惫很快涌了上来,他们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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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一缕在眼前突然爆发的光芒。
赛特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他是百年来知识教会唯一的神选,他与书之神的联系甚至远超史书所载的每一任同行。
他就像是神性的导管,身体中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着书之神对这个世界的思考。
每当他面临抉择,或者有突发状况,他就会以这样的形式感受到神性的启迪。
其中最强烈的一次,他收到了清晰可辨的神谕。
那是他踏上旅途的初衷。
这一次启迪并没有带来第二条神谕,但也成功让他从沉眠中惊醒了。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迪涅尔的脸。
总共十八张。
面无表情地,围城一圈,俯瞰着他。
复制体!
教堂里进了好几十个复制体!
为什么,它们怎么进来的,真的迪涅尔在哪……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引爆,同一个瞬间,那密密麻麻的复制体也拿出了无数的刀剑枪炮,当头压下!
生死关头,赛特提前布置的神术自行激发了。
“……传奇的王者只是沉眠,当他苏醒的一日到来,那伟大的城亦将重现于地上……《圆桌骑士传奇》!”
洁白庄严的砖石堆磊,虚幻的城墙在教堂中浮现,将所有的攻击阻隔在外。
“迪涅尔!”赛特向一旁大吼道。
没有回应。
赛特干脆就地一滚,来到迪涅尔的睡袋旁边,伸手一拉——
一条干枯发黑的胳膊从睡袋里掉了出来。
连带着一个除了头之外全身都发黑的迪涅尔,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赛特头皮发麻。
情况诡异,身陷包围,队友还成了累赘……
这是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