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威廉船长的邀请那一刻,赛特整个人都惊了。
首先,他醉心学术这么多年,那些事的经验为零。
其次,他取向正常。
最后,他万万没想到世上第一个对自己提出需求的是个男人。
不是,没说假扮罗宾还有这一条啊!
而且他要怎么回答才好?
按照事先从阿黛尔那听来的罗宾性格,她应该当场骂回去或者一箭射过去?
呃他也不会用弓啊……要不用神术构造一个……
就在赛特思路逐渐跑偏之际,爱德华连忙往前站了一步,伸手做出阻拦赛特的模样,就好像这个“罗宾”真的要在下一秒发飙一样。
“唉我的船长,那可是另外的价钱,您付得起医药费吗?”
“钱有什么问……医药费?”
“是啊,您打听一下就知道,北边的森林里爆发了邪神污染,罗宾她被里面跑出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咬了,现在她整个人就是一移动的毒蛇。”
“……啊?”
“普通人摸她一下,手就得烂的只剩骨头,您的那玩意儿,不比手结实吧?”
书之神在上啊。
赛特在后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爱德华编瞎话的本事可以啊,合情合理有虚有实。
威廉船长要是真派人去调查,就会知道北边真的爆发了邪神污染,他们俩也确实是从那边过来的。
船长也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他拿起手边的朗姆酒吨吨吨灌下去半瓶子,才口齿不清地问道:
“那她自己怎么没事?”
“您确定要问?”
“哦哦……对,不问,你们这种人的事……不问。”
然后威廉船长就往后一仰,瘫在椅子上睡着了。
入睡之迅速,睡相之洒脱,把赛特吓了一跳。
跟当场去世似的。
而爱德华对此习以为常,他走到桌边,看了一会,从桌上挑出一瓶最贵的酒,举起来,喊道:
“给每个兄弟来一瓶这个!”
霎时间,酒馆里响起了海潮般的欢呼。
“记船长账上!”他又喊道。
海潮升级成海啸了。
被海啸震懵了的赛特看着这群魔乱舞的场面,某一刻,他忽然理解了一点点这些海盗的……风格。
有酒有乐子就能过,或者说,这比什么都重要。
*******
当天晚上,赛特在酒馆角落一张硕果仅存的干净桌子上,看着一摞厚厚的书信。
那是阿黛尔用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海鸟送来的,里面大致记录着乐园的情报,包括大致的势力划分、徽记的辨认方式和扮演罗宾的注意事项。
以及,迪涅尔那边的安排。
他来到乐园是为了跟进迪涅尔在调查的邪/教问题,但这书信上说,迪涅尔和罗宾刚刚潜入了埃尔德里奇商会某个大商人手下,暂时不好去汇合。
所以这些天,他都得和九头蛇的海盗们混在一起,直到迪涅尔或者罗宾呼叫支援。
他抬起头扫视了一圈。
此时的酒馆里横七竖八趟了一地的海盗,一个个喝得不成人形,空气里弥漫着酒精、饭菜以及呕吐物的味道。
他还要在这种环境里呆不知道多久。
这种环境……当然是没有精致昂贵的下午茶可以喝的。
赛特想到他刚在海港遇见迪涅尔的时候,那时他觉得没有下午茶的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
而现在,他已经能在满是酸臭味道的海盗们之间男扮女装了。
这一个月的经历,比他在大图书馆几年见识的都多。
收回乱飘的思路,他刚准备梳理一遍阿黛尔送来的情报,就见离他最近的一扇窗户被打开了。
爱德华变成了那可怖的尸鬼状态,优雅地倚靠在窗边,手上捧着他的诗集:
“我穿戴整齐去赴死,肉感鲜活的大步流星……有热闹,要不要去看?”
赛特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最后那两句不是诗。
“热闹?”
“埃尔德里奇和克拉肯打起来了。”
*******
乐园整体上是一座半圆形的城市。
它依托放逐之痕下方的溶洞群而建,那些溶洞较深的,远离圆心的地方都是各大势力的固有地盘,而靠近圆心的浅层区域和海上部分,以及各个码头则会在争斗中频繁变更归属。
有时候是管理某个码头的小帮派突然反水投靠了别的大势力,有时候是真刀真枪打过后抢来的。
这个过程复杂而混乱,各怀鬼胎的人们在信息差下会犯各种低级错误和高级错误,甚至隔了一层的大势力都不知道自己手下的手下多了少了,很可能两个敌对帮派的混混在街上打起来,打完回去叫人的时候才知道彼此的组织在前一天晚上成了一家人。
总而言之,充满看点。
赛特跟着爱德华一路从房顶上跑过半个城市。
乐园缺乏规划的建筑扭曲而密集,彼此之间仿佛脸贴着脸,倒是给高来高去的人提供了方便。
这座城里的恶棍,到了晚上就会以酒馆、赌场和妓院为中心活动,每走几百米就会有一处热闹喧嚣的地方。
而今夜最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爱德华的目的地。
赛特跟着优雅的尸鬼先生来到了与那热闹一街之隔的一处房屋顶上,看着火光在聚集。
无数混乱吵闹的人,在头上或胳膊上绑着不同颜色的布条,一手拿着火把或提灯,另一手拎着武器。
他们从各个方向汇集而来,大打出手。
赛特趴在房顶上看了半天,试图分辨哪一方是埃尔德里奇,哪一方是克拉肯。
然后发现别说分辨,他连具体有几拨人都看不出来。
那些海盗、恶棍、混混和罪犯,似乎只是在……乱打。
根本不分敌我,见到人就打。
……不是说是两个大势力在火并吗?
“一开始是这样的。”
面对赛特的问题,爱德华如此答道。
“什么叫一开始是这样。”
“你还记得白天被我们放走的那个小偷吗?”
“记得。”
“就是他把事情告诉了他的上级,他的上级再往上报,一层一层往上,然后不知道哪个环节,有人把名字报错了。”
“啊?”
“把海德拉报成克拉肯了,于是埃尔德里奇就和克拉肯打起来了。”
“这也能错的?”
“这当然能错,你以为那些底层帮派有几个识字的,或者脑子清醒的?当然也有可能九头蛇的卧底故意报错嫁祸的,这就说不清了。”
“那……行吧,怎么分辨哪些人是埃尔德里奇,哪些是克拉肯?”
“分辨不了了,一开始是戴黑布的是埃尔德里奇,红布的是克拉肯,但随着第三波戴白布的和第四波戴黑红相间布的加入,他们就不分敌我了……反正只要和自己布条不一样的就可以打。”
“……那戴紫布的呢?”
“那是我们九头蛇的人,老比利看中了我的怀表,打赌输了又没钱给我,我就让他带他的人去掺和,顺便偷钱。”
“……”
怪不得你对这乱成一坨的局势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