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神官身上才会被施加“忠诚誓言”？
爱德华并不知道具体的标准，但凭身为幸存者多年的积累的经验，一定是大人物，或者身份重要而敏感的人身上才有。
那毕竟是高阶神术，远不是低阶和中阶那些可以靠投入精神力就能施展的神术所能比。
一个能笼罩中等城镇规模的高阶神术，光材料消耗就能掏空一个小贵族的家底。
换言之，刚刚爱德华把一个……或者半个贵族的家底爆了头。
一个混迹乐园的粗鄙海盗身价显然不值半个贵族。
那么，结合他会神术，答案就简单了。
这个人是，或者曾经是合金教会的神官。
而身负忠诚誓言，这个人显然不可能是叛逃出教会的，否则他早爆头了。
他至今仍和教会有联系，至今任在为教会服务。
教会在乐园有眼线，这很正常，乐园这么个邪/教灾害高危地带，他们不监视才奇怪。
但那也够不上动用忠诚誓言。
什么样的秘密职责才配得上忠诚誓言？
爱德华不敢想下去了。
必须立刻联系阿黛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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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金之城，下湖贫民窟，幸存者据点。
阿黛尔拨开挡住门口的藤蔓，走到了长桌旁。
已经有几十只各种各样的蛇虫鼠蚁在这里等着她了，这些信使用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把自己所携带的字条或信息呈现出来，铺展在了长桌上。
阿黛尔用后四条腿站立，前四条、两条手臂以及脑后八条，总计十四条肢体利落地抄起那些情报，用身上各处伪装成珠宝的复眼查看起来。
空前的信息处理效率下，只用了一分多钟，她就把握住了绿金之城周边，乃至半个南大陆的形势。
“奴隶贸易的规模比往年翻了一倍，克里特内海沿岸的大量种植园居然出现了买不到奴隶的情况……”
“海盗劫掠的频率降低了，威廉船长表示他们忙着承接卡米洛特的运输订单。”
“大批图书管理员离开了知识教廷，一路西进后驻扎在克里特内海南岸的各个港口城市？”
“绿金之城的治安案件一个月间增加了四倍，几乎全是在工厂区……”
呢喃着整理完情报后，阿黛尔叹了口气。
“战争的车轮是挡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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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消息灵通的群体，比如商人，越能闻到战争的硝烟味。
温斯顿并不是多上得了台面的商人，和那些世代与贵族、王室甚至教会合作的大商人比，他就是粒沙子。
但他很敏锐。
在这个新一轮殖民战争，不，应该叫“大开拓”的前夕，所有人都忙着吞吃战争物资，粮食武器的市场时，他盯上了一个不那么光彩，但很有潜力的市场。
人。
工厂要工人，军队要炮灰，而大贵族大商人大多还没意识到人的重要性，只觉得这些贱民就像地里的野草，放着不管就会突然长出来。
因此，未来几年将是奴隶最紧缺的时候。
温斯顿几乎掏空了家底来扩张自己的奴隶走私生意，把规模扩展了三倍以上。
这还不够，他还通过“红宴会”，不断拉拢、联合其他奴隶贩子，企图形成垄断。
通过这段时间的努力，乐园这条线上的奴隶贩子们基本形成了一个联盟，开始了操控供需关系，彻底掌控定价权的伟大尝试。
然，意想不到的问题在这时候出现了。
他们手底下的奴隶们，活了。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一般来说，在经过长期成熟而规范的“教育”之后，能够被拿出来贩卖的黑象牙已经是纯粹的商品了。
他们眼神空洞，神态麻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令行禁止无欲无求，你一刀捅过来他都不知道躲的。
没有思想没有自我的奴隶才是好奴隶。
但如果有一天，这些奴隶又开始有思想了，开始重新变得像活人了，那问题就大了。
这说明有人在给他们灌输多余的信息，有人在煽动他们。
说明有人想动这一整条奴隶贸易线。
大好的未来在等着，却有人在挖墙角，这温斯顿能忍？
今天的红宴会，就是要谈这个问题，要让联盟意识到严重性，然后开始一轮内部整肃，清洗叛徒。
然后，众所周知，这会开到一半，又出事了。
楼下传来叫嚷、枪响、诡异的钟声，接着巨大的混乱蔓延开来。
奴隶贩子们的保镖反应迅速，当即护着雇主们往外冲。
甚至有好几个艺高人胆大的走了窗户。
温斯顿没有那样好的身手，他只能低头缩肩，跟着人群往外跑。
稀疏的草叶被凌乱的脚步踏碎，走廊中的人群飞奔，在推搡和保镖们玩命的保护中跑下两层楼后……
“远航者若失了指引，黑夜中的长路便没有尽头……《航行旧约》。”
刹那间，楼梯变长了。
原本距离只给几米的地面忽然变得遥不可及，只有十几级的楼梯扩张成了几百上千级。
一个比眼前异象更加强烈的念头忽然出现在所有下楼的人脑中：
你永远也走不出去。
人群中忽然有人叫起来：
“是海洋神术！”
航海与占星家之神，阿斯缀尔的神官大多是随船牧师，他们精通驱散风雨和指引航向的秘术。
但反过来，会引路的人肯定也擅长让人迷路。
做出此判断的人有点见识但不多。
正统的海洋神官施术可用不着念《航行旧约》上的巨子。
赛特藏在楼梯间外的阴影里，感觉整个脑子都在哆嗦。
他的身体不受控地蜷曲起来，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
一旁的迪涅尔看出他状态不对，抛下句“在这呆着”，就自己冲进楼梯间，试图控制住那群人。
赛特也万万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次施术，居然差点把他拉回……那里。
此刻他的眼中，无数不应存在的阴影在建筑中蠕动着向他爬过来。
阴影中有千万只眼睛，亿万个喉舌。
它们凝视，讥笑，嘶吼，哀嚎……
祂们凝聚、挤压，变成令人作呕的扭曲肢体，变成一只大手，扼住他的脖子。
赛特的手脚忍不住地抽搐，将地上的落叶踢得飞舞起来。
虚幻但绝对真实的窒息中，赛特只好又拿出先前无意间试出来的办法。
他挣扎着张口，喉咙中吐出诡异的噪音，那噪音只有在他自己耳朵里是可以理解的语言：
“谨遵……神谕……”
下个瞬间，庞大的信息硬生生“撞”进了他的意识，无法理解的宏大声音和模糊的画面铺展开来，污秽的阴影尖叫着开始逃窜。
而那些画面，仿佛无意理睬这些不值一提的尘埃，自顾自地播放着。
颠倒的高塔。
贯穿世界的闪电。
水中的眼眸。
秒针跳动。
一个苍老的声音疲惫的呢喃：
“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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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间，迪涅尔的脑海中。
艾芙猛地把视线转向了赛特。
她的眼中，悲伤与狂喜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