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斐国,踯躅崎馆。
室内依旧是浓重得仿佛化不开的黑暗,一星烛光之后,映亮了“风林火山”的旗帜。
没有穿着盔甲的武田信玄,正坐在那里。
在武田信玄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前线的战报。
北条氏康,这只相模的狮子,在三增峠的大败之后又一次向武田信玄低下了头。
武田信玄虽然不是没有自信再给狮子来几个漂亮的闪电战,但是狮子坚壁清野的战术实在是玩得得心应手,武田大军过去只能啃树皮吃土,没有补给,上杉那边还打得热火朝天,只能和狮子继续联盟了。
虽然有着强大的军队,但是国土的贫瘠是武田信玄心里永远的痛,强大的武田军就算拥有富庶的信浓国也无法从这片土地上走出,风林火山的大旗也始终被束缚在关东的大地上。
而上杉那边的战事却是旷日持久……双方打得十分胶着,上杉四天王和武田四名臣轮番上阵,各自的大将没有多大伤亡,但是底下的士卒却死伤惨重。
武田信玄素来奉行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但是这并不代表武田信玄就不擅长防守。
风林火山之中,尚有不动如山。
而至今,海津城依旧牢牢掌握在武田家手中!
逃弹正,高坂昌信,以其稳扎稳打的作风,令上杉四天王中的甘粕景持无功而返。
但是在其他上杉军势的持续攻击之下,纵使高坂昌信再怎么能征善战,也扛不住这等公室,已经向武田信玄发出求援信。
而武田信玄自然没有对高坂昌信见死不救,大批武田军部队已经开拔,而上杉谦信得此消息也已经有了退却之意。
武田信玄抬头,摸了摸下巴。
“把秋山信友……从前线调回来吧。”
“上杉谦信那家伙……长期作战,又没有实际的好处……想必她的家臣已经怨气冲天了……这时候停战再好不过……”
“我也想……上洛了啊!”
武田信玄的朱笔,在岩屋城上画了一个鲜红色的圈。
岩屋城,隶属美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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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寺庙的一处,都成了病房,供伤员养伤。
伤员,指的就是被柴田胜家打成重伤的十河一存,挨了前田利家一枪的十河存保,以及得奄奄一息的三好长庆。
而在这里忙里忙外的,除了僧侣,还有的就是应邀而来的永田德本。
本来永田德本应该还在岐阜城照顾斋藤道三和渡边守纲,但是三好长庆这离死不远的样子,无怪乎织田信长会请永田德本前来诊治。
我虽然也从永田德本那里得知了斋藤道三病重的消息,但是在这紧要关头,身为一方军团长的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被允许回到美浓去的。
踏进寺庙内,我却有些愕然。
向来都是春风满面,宠辱不惊的永田德本,此时却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永田阁下……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十河她们的病情……”
“不,两位十河大人虽然受伤颇重,但是假以时日定能康复。”
说到病人的病情,永田德本平复了下心情,但是依旧气的不轻的样子。
“那到底是……”
“是谏议大夫大人……”
三好长庆……?她怎么了……?
“谏议大夫大人……本来病情非常严重,但是尚且有救治的机会……但是有人对她使用了,可以称作是毒药的虎狼之药……!虽然这样一来,谏议大夫大人可以暂时保持看似健康的状态,但是后遗症十分猛烈,现在看来……谏议大夫大人可能,这辈子连下地走路都是奢望了……”
“也就是说……”
我吃了一惊。
三好长庆……使用了那种药物……?
“那该如何是好?”
只要三好长庆还在我们这边,那么三好实休、十河一存这些重视血脉家族的人,就永远是织田家忠实的附属。
但是三好长庆一死……我可不知道执念极深的十河一存等人会做出什么……
顾不得许多,我迈进两步,揭开帘子。
里面三好长庆一身素袍,半躺在床上,美丽的蓝发中夹杂着许多白色,脸色苍白得更是像白纸一样。
听到我的脚步声,三好长庆微微抬起头,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
“看来……阁下就是明智出云守光秀了……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俊美啊……在阁下上洛之前,京都的女子们可就都为你倾倒了……”
“呃……不敢当,不敢当。”
第一次见面三好长庆居然是称赞我的长相,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没想到谏议大夫大人居然……病的如此深重……”
看着三好长庆那令人触目惊心的憔悴模样,我也不由得心中悲凉。
“呵……咳咳咳……是吗……”
三好长庆笑得很虚弱。
看见她这幅样子,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啊……我现在这样子……哪天睡下就再也醒不过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只恨我……心愿未了……就算死也不会安心……”
三好长庆微微闭上眼。
“谏议大夫大人还有什么心愿……?本人明智光秀一定……一定……鼎力相助。”
我有点慌,怎么搞得要托孤交代后事一样……要说这些话也不应该跟我说啊……
“我平生只有三个心愿……一是令三好家成就霸业……”
这个肯定是完成不了的,无论如何。
所以三好长庆也没有停顿,微微喘了口气,就继续说下去。
很明显她现在说话都很困难,我简直担心她说着说着就吐一口血出来。
“二是……就算不能争霸,希望三好家能够繁荣昌盛,平稳地度日。”
说着,三好长庆紧紧注视着我。
原来如此,是希望我多多关照三好家吗……
“只要没有触犯到本家的原则,若是三好家有难,我明智光秀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我松了一口气,果然只是担心她离世之后三好家的关系……
实际上,三好实休之前送我的那样东西,欠下那份情就足以让我不得不照顾三好家了……
毕竟,他居然把那种价值连城的东西,眉头也不皱一下地就送给我……
“还有三……算了不说也罢……”
三好长庆看着我,好像有些踌躇。
我突觉不妙,但是好人做到底,“谏议大夫大人但说无妨。”
“三……我……想要继承家业的子嗣。”
三好长庆表情不变,樱唇轻启,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
我当场宕机。
这件事……我实在是做不到啊……
如果,我还想活命的话……
“那啥,我,我还有事,谏议大夫大人,改日再叙……”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