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私宅回归宁静后，索菲娅陷入沉思。
唔，日本人？
说来，早些年入驻涅瓦兰的日企Edenoid，就是专门研发机器人的科技公司。
他们推出过军用型、警用型、家政型、公共服务型、伴侣型等诸多产品，每一款都曾风靡一时。
然而，在举行某次重大研究进展报告会前夕，会长志村崇一却惊觉——
以他年轻时的“白月光”艾希莉·弗雷泽为原型的样机竟然不翼而飞，无法上台展示！
据说，那是一款无比接近真人的高智能多用型仿生人，将艾希莉的一颦一笑复刻得惟妙惟肖。
“她”是E社的集大成之作，各方面性能均远超创社以来的历代产品，耗资巨大。
与同行那些“塑胶废物”“铁憨憨”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可“她”就这样消失了，仿佛从未来过这世上。
不仅如此，E社的重要资料也在一夜之间尽数被毁。
虽然公司高层迅速组织技术人员进行数据恢复，但也只能抢救一小部分。
更糟糕的是，大批已出售的机器人出现了原因不明的失控，不得不紧急召回，集中销毁。
受到这一系列事件的刺激，志村崇一不久后便突发疾病，与世长辞。
他苦心创办的公司从此走向没落，黯然退出涅瓦兰的修罗场。
“真可惜啊，我还没见过那款仿生人呢……”
索菲娅在暗自惋惜的同时，也多留了个心眼。
“塞巴斯蒂安。”她对着虚空呼唤。
话音刚落，空气中蓦然出现一道AI管家的全息投影，向她略一鞠躬：“大小姐有何吩咐？”
“你能不能查到Edenoid的人员流向还有那具仿生人的下落？”
“恐怕有点棘手，”塞巴斯蒂安面露难色，“这桩案子连警方都放弃调查了。”
“那就算了。”索菲娅叹了口气。
没办法，随缘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2.
智械研究中心内，索菲娅的心腹唐恩博士正在为冬泽凛做全身扫描。
面对这位有机会拯救整个团队的“幸运女神”，她难掩惊羡之情，不停絮絮叨叨：
“虽然把毛孔做出来了，但皮肤还是很细腻呢。相貌看起来像18岁，身材曲线也相当不错。”
“博士，重点错了吧。”助手艾唯小声提醒。
唐恩顶着黑眼圈苦笑一声。
经常熬夜泡实验室、动不动就吃快餐的社畜，怎么跟不需要美容护肤、瘦身塑形的仿生人比呢？
连续多日研究无果，今天突然收到这么一件精巧的宝贝，唐恩自然欣喜若狂，关不住话匣子。
数据已经保存好了，基本构造也扫描出来了，希望可以仿制成功吧！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佬的作品，真想拜师学艺。”
唐恩自愧不如。
不过，她很快就从3D检测仪反馈的报告里发现瑕疵，指着上面的小红点嘀嘀咕咕：
“这里应该是负责情感模拟与反馈的吧，那里是记忆储存器？唉，这两个地方受损严重啊。”
冬泽凛爬下扫描床，走向唐恩。
看完报告后，她沉默片刻，问：“能修吗？”
“你的构造太复杂啦，”唐恩摇摇头，“光是修复其中一个地方，我们就得死好多脑细胞。”
“只修复记忆就好。”
冬泽凛表示，她不太记得来涅瓦兰之前的事了。
“情感真的不需要了？”
“不需要。”
若非渴求陪伴与回应，仿生人所谓的“情感”对人类来说既多余又危险。
于它们自身而言，也毫无必要。
为了抚平伤痛，总有人想复刻出一具与逝者高度相似的替代品。
不幸的是，他们往往会为执念所扰，事与愿违。
冬泽凛没有修复情感模拟器的意愿，这一点唐恩勉强能理解。
但她不明白：一个缺乏情感的仿生人为什么想要找回丢失的记忆？
在涅瓦兰城外围，许多底层人士经常窝在阴暗潮湿的天桥底、污水横流的小巷边、逼仄破败的陋室里，靠吸食廉价致幻剂“吗哪”来麻痹自我。
人类倾向于遗忘创伤、逃避现实，可仿生人却对过去如此执着……
唐恩莫名生出敬畏之心，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你这种情况属于硬件损坏，不太好修。
“为了避免继续丢失数据，只能将现有记忆转移到新的储存器里。
“但是，缺掉的部分可能补不回来哦。”
冬泽凛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汉白玉雕般沉静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痛惜或抗拒。
唐恩不清楚她的意思是“我同意”还是“我知道”，只觉得这座冰山之下凝结了太多沉重的秘密。
正当她纠结着再问下去会不会讨人嫌时，冬泽凛难得多说了一句：“只要不损伤机体就行。”
呜，明明看上去超难打交道的黑长直冰山美少女，竟然意外地好说话！
唐恩在心底乐得乱嚎。
见她的表情激动得近乎扭曲，助手艾唯满脸黑线：“博士，别在这里发癫。”
好好好，不发癫了。
“既然小凛都这么说了，那就开始行动吧！”
艾唯内心OS：小凛？博士真的很自来熟……
3.
改造期间，冬泽凛顺利换上新零件，各项机能大幅提升。
她的体内植入了集状态监测、信息采集、即时通讯、定位、警报等功能于一体的装置“谛听”。
“谛听”实时监控宿主的动向，并向云端、研究中心后台管理系统、索菲娅的个人设备传输数据。
此外，技术人员还给冬泽凛的仿生脑安装了探微集团研发的增强级防火墙+反制系统“埃癸斯”。
他们模拟恶意黑客的攻击方式，对仿生脑进行渗透测试。
果不其然，“黑客”们全都被拦截下来并遭到反击。
“凛，你觉得怎么样？”索菲娅洋洋自得。
她在探微集团总部工作的那段日子，对“埃癸斯”作出了不少意义重大的改进。
“能够反射‘雷霆’的‘宙斯之盾’，我还是第一次用。”
和大小姐签卖身契，失去的是自由，收获的却是免费养护和高度安全。
这种日子可比刀头舔血安稳多了。
回报额高于亏损额，鉴定为S级性价比优选，冬泽凛机魂大悦（雾）。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索菲娅要求她伪装成赏金猎人潜入暗网，声称“嗜血者迦梨”已被消灭。
“我们伪造迦梨被杀的证据，把那5000万美元骗过来五五分成，你有意见么？”
听了大小姐略带威逼的提议，冬泽凛一言不发。
索菲娅冷笑着捏住她的下巴：“嫌少？我向你提供了庇护，怎么也得拿点好处吧？”
冬泽凛轻抬眼眸，神色平淡如水。
“大小姐，如果这笔钱真的可以拿到手，哪怕您想要十成，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你的意思是，这笔钱很难拿到手？”
“想伪造证据的人不止您一个。悬赏发布者发现照片都是假的，前不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什么要求？”
“活捉迦梨，录下处刑过程，直到迦梨死亡。”
“可是，视频也可以造假啊。”
索菲娅记得，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有诈骗团伙利用AI技术来进行声音克隆和视频换脸了。
再说了，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几个活人见过迦梨的真面目，随便找个人来演戏就行了吧？
“没错，所以现在又新增了一项要求，赏金猎人必须提供迦梨的一部分人体组织用作检验。”
冬泽凛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与自己无关的事。
这时，索菲娅发现了盲点：
这家伙是仿生人，就算以前做任务时受过伤，也不可能留下任何真正的人体组织。
那么，悬赏发布者要怎么验证赏金猎人提供的人体组织是不是迦梨的呢？
这种任务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吧？！
“难不成这悬赏令是假的……不对，我怎么感觉你早就看穿了一切？”
面对质疑，冬泽凛镇定自若：
“过不了多久，悬赏发布者就会自称收到可靠的死亡证据。
“谁能拿到这笔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以为迦梨死了。
“事成之后，金主、仇家、赏金猎人就不会再打我的注意了。”
听到这里，索菲娅终于回过味来了。
“慢着，这悬赏令是你自己发布的？”
“是的。”冬泽凛爽快承认。
好家伙，原来这波是活动主办方亲自下场参加比赛，还打算给自己发金牌？
索菲娅倒吸了一口气。
“如果有人想看处刑视频，你要怎么圆谎？千万别用一些东拼西凑的素材啊，很容易穿帮的。”
“大小姐，我和普通的AI缝合怪不一样，伪造影像资料是我的得意技。”
冬泽凛杀过人，掌握了不少一手素材，可以生成与实拍相差无几的视频，细节无懈可击。
曾经，她甚至还展现出实时篡改监控录像的强大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敌人后方大开杀戒。
大不了分享视频的时候设置一下“阅后即焚”，让好事者没有机会保存文件慢慢研究。
索菲娅听后不怒反笑。
原来如此，之前被这家伙下跪求饶的样子骗了！
“你这么厉害，还跑来我这里寻求庇护做什么，吃饱了撑的？”
“虽然悬赏迦梨的金主是假的，但是派人来暗杀您的金主是真的。”
“你大可杀了我去领赏，在金主灭你口之前假装自己已经被其他人杀了，何必和我签订契约？”
冬泽凛缄默不语。半晌，她才再度开口：
“大小姐有质疑我的权利和自由。不管您信或不信，我还是想说一句——我对您绝对忠诚。”
哎哟，真肉麻！什么“绝对忠诚”，不就是因为签了卖身契才无路可退嘛？
而且，明明这家伙还冷着一张脸，为什么声音听起来暖暖的，是错觉吗？
索菲娅莫名脸红，忙不迭扯开话题：“话说，你怎么整天穿着我们研究中心的实验服？”
“如果您不喜欢，我现在就换回自己的衣服。”
“那件黑风衣？算了，你还是穿实验服吧。”
这家伙怪怪的，但有点意思，索菲娅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