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饭后沐浴时，索菲娅心绪难平。
她和冬泽凛在浴缸里相对而坐，却久久无言。
终于，她有点按捺不住了，首先打破沉默：“凛，今天的事……谢谢你。”
这不是客套话，冬泽凛今晚确实做了不少令索菲娅感动的事。
一是在她头痛欲裂时下单买药，将她扶回房间休息。
二是替她承受父亲扇来的耳光，带她离开气氛压抑的老宅。
三是连刷“主人开门我上车，主人喝水我刹车，主人吃饭我掀菜”三大成就，救她于危难之中。
如果冬泽凛真的想要什么奖励，索菲娅会毫不犹豫地满足这个忠诚的小女仆。
很遗憾，冬泽凛只是一根筋的机器人。
她摇了摇头，神色淡然若水：“你是我的主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凛，不要叫我主人。”索菲娅皱起眉头，“这个称呼太生疏了，我不是很喜欢。”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很困惑。”
“怎么了？”
“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来历，这种感觉……好奇怪。”
“没关系的。在我眼里，凛就是凛，不是志村真奈的复制品。”
然而，冬泽凛的顾虑并没有因为索菲娅的安抚而消散。
“诚然，我现在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份和生活体验，并不能简单等同于谁的复制品。
“但是，我依然对自己的定位感到混乱。
“表面上，我是你的贴身女仆，但实际上好像不止如此。
“有时候，我觉得你既把我当妹妹、女儿来照顾，又把我当朋友、母亲、姑姑来依赖。
“有时候，你对我所做的某些举动，又似乎不太符合主仆、朋友、亲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能回归初始定位，把你当成我的主人。”
索菲娅恍然大悟：
这就是凛希望“正确审视彼此之间的关系”的原因么？
确实，我从来都不会对朋友和血亲做那么暧昧的事，唯独面对凛……
突然，这位大小姐想起了父亲所说的“禁忌”，红霞瞬间爬上脸颊。
她心如擂鼓，嗫嚅道：“凛，如果我们不只是姐妹呢？”
“……？”
“我的意思是……”索菲娅声音艰涩，呼吸愈发急促，“如果我们变得像莎芙姑姑和爱琳娜阿姨那样呢？”
言毕，她慌忙辩解：“没事，我只是在开——”
“玩笑”二字还未脱口，就被柔软的唇堵住了。
可惜，轻盈的触感持续了没多久便倏然而逝。
索菲娅瞪大眼睛。
刚才还不愿意“报复主人”的小女仆，现在竟然主动进攻？
“你知道吗？”冬泽凛睫羽微垂，“我不愿意把这样的吻称作‘报复’。”
窗外小院，蝴蝶逡巡盘桓，终究停留在那株向它轻轻摇曳的芳华上。
不知是被露水濡湿了翅膀，还是被幽香迷乱了方向，蝴蝶迟迟不愿飞走，化作花间斑斓的一瓣。
此刻，浴室内热气腾腾，冲昏了索菲娅的头脑。
“话说，恋人之间是不是可以那个什么来着……”她开始变得结结巴巴，“呃，伸舌头？”
“什么？”
“真笨啊……”
不容对方招架，大小姐一转攻势，将小女仆逼到浴缸边上，捧起她那早已洇出红晕的脸。
唇舌交织良久，二人才缓缓松开彼此。
“我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凛。”
2.
一如往常，二人换上睡裙共卧一榻。
不同的是，晚安吻落下的地方，已不再局限于额头和脸颊。
从一开始只懂唇贴着唇，不小心磕碰到鼻尖、牙齿，再到猫咪玩耍似的轻轻舐咬……
她们对彼此的试探愈发熟练，也愈发大胆。
这一夜，索菲娅收获了少女的一箩筐秘密。
比如说，冬泽凛平时面无表情，情绪波动极小，被研究中心检测出情感模拟器受损。
可是，当索菲娅和她四目相对时，却发现她眼波流转，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比如说，冬泽凛自称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可是，当被触碰到脸颊、耳垂、后颈、腰腹等部位时，她竟心跳加速，微微喘息。
索菲娅停止吻抚，悄声问：“怎么了？”
“好像不小心激活亲密模式了，”冬泽凛红着脸解释，“那晚你给我量尺寸的时候也差点这样。”
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的后颈被热气呼到、腰部被指尖和软尺刮蹭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那那那……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索菲娅对这种事一窍不通。
自懂事以来，她就把大部分心力都用在学习和争强显胜上，从未和他人有过亲密接触。
冬泽凛也没有经验，只能在数据库里搜索相关资料，一条一条念给她听。
还没听完，索菲娅就羞得面红耳赤，撇过脸去不敢直视对方。
这是她第一次听说剪指甲、戴围裙炒菜、手动挡、剪刀腿之类的暗语。
原来女生之间除了亲亲抱抱，还有这么多花样？
勤剪指甲，备好“围裙”（指套）和“色拉油”（润滑），才可以尽情“炒菜”。
可是，索菲娅既没有准备好这些东西，也没有做好心理建设。
想起还没卸掉的美甲，她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太早了么……”
“确实，这条路很难走，大先生是不会同意的。考虑清楚再作决定吧，晚安。”
说罢，冬泽凛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望着小女仆孤寂的背影，索菲娅有些纳闷：啊，这孩子是不是会错意了？
“凛，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天不是要见总督夫妇么？早点休息。”
“我不是已经拒绝了嘛？”索菲娅哭笑不得。
“真的不去了？”
“我今天报了警，吃饭的事肯定黄了。而且，我是绝对不会答应联姻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冬泽凛沉默半晌，又转身面向索菲娅：
“关于那个金主的真实身份，经历今晚一系列事件以后，我有了新的猜想。”
探微集团大多数董事都不希望索菲娅上位，而索菲娅和异母弟还有继承权方面的纠葛。
冬泽凛大胆推断，幕后黑手很有可能潜伏在这群人之中。
搞不好索菲娅的继母、弟弟和其他董事都是共犯。
巧合的是，失控网约车的控制系统上，也安装了集团研发的增强级防火墙兼反制系统“埃癸斯”。
要不是因为冬泽凛的机体得到强化，入侵控制系统的后果就不仅仅是过热宕机这么简单了。
可是，如此强劲的安全软件，怎么会拦不住篡改行驶路线的病毒呢？
听完她的分析，索菲娅冷笑一声。
“我去年提出，家族企业的经营模式会毁了探微，管理层需要大换血。他们恨我也很正常。”
迟疑片刻，冬泽凛以探询的口吻抛出结论：
“大先生知道这些事吗？联姻对你来说，会不会真的是一种保护？”
“你在胡说什么……”索菲娅瞳孔一震，“难道你真的想看到我嫁给别人吗？”
“不想。”
“那凛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索菲娅抿紧双唇，屏住气息等待答复。
她真希望小女仆可以有所行动，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坠入联姻的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