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上午,索菲娅回家随便吃了点午饭,就拉着冬泽凛回卧室看电影去了。
可是,今天这部《阿黛尔的生活》,索菲娅看得实在是不痛快,连炒菜的心情都没有了。
“唉,阿黛尔和艾玛居然分手了……”
“她们变成这样都是有迹可循的。”冬泽凛早已看透了一切。
阿黛尔出身于普通的工薪家庭,父母思想保守。
对他们来说,个性和梦想都是奢侈品,好好学习、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才是正道。
阿黛尔身边大多数同学也对les充满偏见,甚至深恶痛绝。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摸不清自己的性取向,也不敢面对现实,整天以泪洗面。
艾玛所处的环境与阿黛尔迥然不同。
她来自中产家庭,父母开明,家境优渥,因此她敢于公开性取向,追逐艺术之梦。
而且,艾玛周围聚集了一群性观念开放的高学历朋友,可以一起讨论艺术、哲学和两性问题。
她早早就实现了身份认同,并将其渗入意识形态与艺术理念中。
二人同居后,在某次聚会上,阿黛尔忙着操办一切,而艾玛却光顾着与朋友们高谈阔论。
阿黛尔没办法融入他们的话题,只能心神不宁地看着艾玛与同为画家的丽丝亲密互动。
在艾玛事业受阻时,阿黛尔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帮助她。
而艾玛也不理解,明明阿黛尔热爱文学和写作,为什么要选择当幼儿园老师,浪费大好才华?
她们之间的隔阂日益加深。
与此同时,艾玛与丽丝越走越近,令阿黛尔深感不安。
为了寻求慰藉,阿黛尔犯下了一个令艾玛无法原谅的错误。
就这样,昔日相爱的二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不得不分道扬镳。
后来,艾玛与丽丝组建了新的家庭,而阿黛尔总是孤身一人。
终于有一天,她们放下过去的不快,在餐厅见面。
寒暄过后,阿黛尔难以自控地吮咬艾玛的手指,与她忘情拥吻。
被艾玛三番两次地喊停后,阿黛尔问:“你不再见我了吗?”
“不是。”
“你不肯原谅我。”
“我原谅你了。”
“你不再爱我了。”
艾玛没有说话,痛苦地摇了摇头。
阿黛尔眼含热泪:“你确定吗?”
“我跟别人在一起了,你知道的。但我对你有着无限的温柔,永远的,一生一世。”
……
屏幕外,索菲娅早已泣不成声。
“凛,我们也会变成这样吗?”
“不会的,我们和她们不一样。”
首先,冬泽凛没有保守的父母、刻薄的同学,而索菲娅的同事和朋友都是一群包容力强的人。
二人并不以喜欢同性为耻,只是这段恋情暂时不方便公开罢了。
其次,她们俩都有一技之长,也不缺钱。
AI学习能力强。论博学多才,冬泽凛不一定比索菲娅这个名校博士生差。
论身体机能,仿生人比人类更胜一筹。
而钱是人的胆,有了钱,说话做事就是硬气。
冬泽凛相信,自己完全有能力在工作和生活上助索菲娅一臂之力,不会像阿黛尔那么彷徨无助。
再者,忠诚的仿生人少女永远都不会背叛她所认定的人。
冬泽凛曾经默默关注、守护索菲娅两年,对她的爱意绝非一时冲动。
物质相配,肉体共鸣,精神同频,还有什么可以拆散她们呢?
撇去生老病死,最大的阻力不过是菲利普先生罢了。
这么想着,冬泽凛向索菲娅伸出小指:“至少我不会成为阿黛尔,也不会成为艾玛。”
“真是的,我们又不是小孩子……”索菲娅破涕为笑,和她拉勾约定,“放心,我也不会。”
得到承诺后,索菲娅心情好多了。
瞄了眼时间,也就过了三个小时,还早着呢。
“好无聊啊,要不我们把《燃烧女子的肖像》也看了吧,这部电影才两个小时。”
“不留到明天了?”冬泽凛提醒她,“这部也是BE哦,看太多会不会消化不了?”
“看吧看吧,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呢?这两天接电话真是接到烦了。”
结果,不知天高地厚的索菲娅再一次泪崩了。
她两眼通红,又哭又骂:“唐恩怎么给我推荐这么多BE电影,我才不要跟其他人结婚!”
冬泽凛低头不语。她想起自己曾经有过许多怯懦的念头——
“不管索菲娅愿不愿意离开集团,我都会支持你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哪怕你最后不得不选择妥协,和别人联姻。”
“索菲娅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物品,和谁结婚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
“如果你想和别人在一起,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实际上,这些都只是漂亮的空话罢了,一根筋的仿生人少女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想到这里,冬泽凛抬起头来直视索菲娅:
“没事的,现在已经不是18世纪了。我不会像玛丽安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艾洛伊兹被别人抢走。
“索菲娅,我希望我们俩都有反抗的勇气和能力。”
从冬泽凛的话中,索菲娅咂摸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明明她声音轻柔,可为什么还是会令人心情沉重?
像在奶油蛋糕里偷偷塞了颗柠檬硬糖,香甜绵软之下,却是猝不及防的酸涩和硌牙。
当二人目光相接时,索菲娅明白了:隐藏在希冀背后的,是克制已久的依恋和不甘。
大小姐第一次看见小女仆流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忍不住将她轻揽入怀。
“真是的,你刚才还在安慰我呢,怎么自己也掉眼泪了?”
“对不起……”
“哎呀,道什么歉啊?”
“我对索菲娅提出了要求,”冬泽凛双目低垂,“这样会给你带来压力,对吗?”
“怎么会?其实,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索菲娅捧起小女仆的脸,温声解释:
“卢梭说过,爱情是排他的,是希图对方偏爱自己的。爱情是向对方提出了多少要求,而自己也给予对方多少东西,它本身是一种充满了公平之心的情感。”
冬泽凛不置可否。她知道,卢梭还在《忏悔录》里写道:
“我宁肯为我所爱的人的幸福而千百次地牺牲自己的幸福,我看她的名誉比我的生命还要宝贵,即使我可以享受一切快乐,也决不肯破坏她片刻的安宁。”
沉默几秒,她悄声问:“我的要求会破坏你的幸福和安宁吗?”
“难道我为了维护家族和自己的名誉而向现实低头,就可以获得这些东西了么?”索菲娅反问。
显然不能。
听说,有人屈从于家族的安排,与联姻对象结婚生子,却将心爱的贴身女仆继续留在身边。
在索菲娅看来,这种两头吃的行为既是对婚姻的不忠,又是对自己和恋人的折磨。
她绝对不会让冬泽凛受这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