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们只想就这么紧紧相拥，什么也不做。
良久，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索菲娅小姐，那位小姑娘还好吗？我给你们留了点饭菜和解酒汤，趁热吃吧！”
索菲娅吃了一惊：啊呀，是加西亚太太的声音！还好刚才我们没在房间里做奇怪的事……
她故作镇静地打开房门，微笑着接过送餐篮。
“凛没什么事，谢谢关心！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折腾了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说不饿是假的。
索菲娅在床边支起折叠桌，将篮子里的菜肴一一摆在桌上。
腌黄瓜是扎古尔斯基先生准备的。在东欧，醉鬼们最爱用这种清脆爽口的小菜来消食解酒。
而加西亚太太所说的解酒汤，是指她老家的特色菜墨西哥牛肚汤。
她在高汤里放入牛肚、辣椒、洋葱、大蒜、柠檬汁、黑胡椒以及各种香料。
约莫炖了三个小时，牛肚才变得软烂入味。
成品色泽红亮，鲜香扑鼻，还没入口就足以开胃醒脑。用来蘸玉米饼吃，味道绝对杠杠的。
可这份量也未免太大了，真是令人犯愁。
于是，索菲娅朝冬泽凛眨眨眼睛：
“我一个人吃不完。凛陪他们喝了这么多酒，能不能陪我吃顿饭？”
少女欣然同意。她现在感觉好多了，不需要旁人搀扶也能爬起来。
索菲娅本来只是开玩笑，没想到恋人会接受邀请。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冬泽凛吃东西。
她小心确认：“真的可以陪我吃饭？不要勉强自己哦。”
“没问题，别担心。”
对仿生人来说，大多数人类食物并不是高质高效的供能选择。
在能量转换器的作用下，食物会在仿生胃里发生化学反应，产生热能，再由热能转化为电能。
如果采用了燃烧的方式，食物再怎么色香味俱全，也和秸秆、芒草这些生物质没有多大区别。
它们杂质颇多，“消化”后需及时清理残余物，远不如乙醇纯粹，因此并没有成为冬泽凛的首选。
但是，如果索菲娅想和她共进晚餐的话，她是不会拒绝的。
“那除了喝酒，凛还喜欢来点什么？”
“机油炸天妇罗。”
“不是吧……”索菲娅苦笑着皱起眉头。
这玩意儿听起来和士兵们偷偷喝的鱼雷果汁、战斗机防冻液一样糟糕，真的能吃吗？
“我开玩笑的。”
燃烧化石燃料、石油产品、工业酒精容易造成污染，冬泽凛更倾向于使用清洁能源。
与其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如多晒太阳。
“机油炸起来不太好闻。我只是没有强烈的口腹之欲，但还是有嗅觉和味觉的。”
说罢，仿生人少女舀了碗牛肚汤，轻呷一口尝尝咸淡，又将玉米饼蘸入其中。
“味道怎么样？”
“酸酸辣辣的，很美味～”冬泽凛的声音稍稍扬起愉悦的尾调。
索菲娅听了笑眼盈盈，仿佛这锅汤是她亲自熬的，虽然她只会做一些猫嫌狗不理的白人饭。
她恳求道：“以后一日三餐都和我一起吃，可以吗？”
望着恋人满怀期待的目光，冬泽凛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只要索菲娅高兴就好。”
大不了洗漱的时候顺便打开腹腔，把仿生胃也洗一洗好了。
“话说，凛觉得外公外婆留给我的这块地儿怎么样？”
“挺好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要不我们先把它改造一下再对外开放？我想做这件事很久了，只是以前一直没时间。”
据索菲娅所知，意大利最大的农业与美食主题公园FICO Eataly World拥有八大体验区。
这八大体验区分别是：熏肉和奶酪区、意大利面和披萨区、葡萄酒区、食用油区、糖果甜点区、动物农场区、运动游玩区、儿童游乐园。
她打算参考这个农业界的“迪士尼”，将自己的庄园打造成集农业展示、劳作体验、科普教育、吃喝玩乐于一体的生态农业观光园。
“你知道吗？邦府最近公布了尼福尔区和尼德威区的最新规划。
“他们准备提高这两个区的土地利用率，挖掘旅游资源。
“其实这里的风景挺不错的，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开发和宣传，所以才会这么荒凉。
“对了，响应号召可以享受税收减免和专项补贴哦。凛，你觉得有搞头吗？”
“试试？”
好，那就开干吧！
要是这事办不成的话，就当是美化自家的农场庄园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2.
酒饱饭足后，二人褪去衣裙准备洗澡。
当瞥见少女的身姿在梳妆镜里一闪而过时，索菲娅突然叫住她，迎了上去。
“怎么了？”冬泽凛停下脚步，扭过头来。
索菲娅二话不说就将冬泽凛拉回梳洗台前，从背后环住她的身子，双手缓缓抚上那两团酥雪。
“唔嗯……索菲娅，你干嘛呀！”少女的声音慌乱中带着一丝嗔怨。
结果，逗弄非但没有止歇，反而愈演愈烈。
冬泽凛深吸了一口气，就连责备也变得喑哑低弱。
“想对着镜子做那种事？你最近怎么坏坏的……”
“光说不练假把式，我想亲自实践冬泽老师传授的理论知识嘛。”
“下午还没吃饱吗？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索菲娅伏在恋人背上，呢喃轻语：“谁叫我对凛完全没有抵抗力呢？请原谅我。”
“没什么，我不讨厌这样。”
说罢，冬泽凛握住索菲娅的手，引导她向下游移。
“一只手扶住我的腰，另一只手从这里进去……唔——！”
虽然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但冬泽凛还是突然惊呼一声，身子发软。
“冬泽老师，我做得对吗？”
耳后传来狡黠的探问，可惜冬泽凛根本无暇应答。
她不得不弯下腰来，两手撑在梳妆台上。
在她颤声喘息的同时，桌子也哐当哐当地抖个不停。
“看来我做得不错，可是老师好像没做对哦？”
冬泽凛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脑后传来一股牵扯力，迫使她抬起头来直视眼前的自己。
镜中，黑发少女眉头轻蹙，双唇微张。
兴许是酒精尚未完全代谢，抑或是出于不可明说的原因，她的脸颊绯红一片，眼里雾气氤氲。
而她身后的金发女子，正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拉住那头乌亮的长发。
这副架势，令人联想起正在驭马疾驰、意气风发的女武神。
“这样扯着头发会疼吗？”索菲娅关切地问。
怎么会呢？不仅不疼，还很刺激，只是看起来有点粗暴罢了。
冬泽凛觉得自己快要抵达巅峰了。
原本还算克制的幽咽冲出喉际，演变成语无伦次的哭喊。
她忘记自己喊了什么。也许是“不”，也许是“我爱你”。
少女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沸腾翻滚，香甜绵醇而又略带酸涩。
明明和索菲娅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幸福，可为什么还会有那么一丝难过呢？
是像萧伯纳、三岛由纪夫、太宰治说的那样？
【人生有两种悲剧：一种是没有得到你心里想要的东西，另一种是得到了。】
【也许是天生懦弱的关系，我对所有的喜悦都掺杂着不祥的预感。】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惧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也会被幸福所伤。】
还是像直子向渡边坦言的那样？
【因为没有谁能够永远保护另一个人呀！那是不可能的。】
……
霎时间，冬泽凛的脑海被各种患得患失的念头充斥得满满当当的。
可片刻后，那些恼人的阴霾都被一句更加铿锵有力的话语冲散了：
【不管你和我，还有这无助的世界将走向怎样的毁灭，我都会爱着你。】
“索菲娅，如果我们的恋情曝光了，不管大先生要对你和我采取什么行动，我都会永远追随你。
“哪怕我失去了躯体，变成一个声音，一段聊天机器人程序……”
少女在心里默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