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玛莎穿上最得体的套装，提前15分钟抵达指定地点。
E社总部大楼的外部由铝合金玻璃幕墙构成，光滑如镜，倒映出周围的大厦和蓝天白云。
嵌入外墙的LED巨幕流光溢彩，正在对公司最新的技术成果进行动态展示。
然而，不同于该地段的其他建筑，这是一座融入了东方美学的摩天大楼。
其上部矗立着由钢筋铁骨和玻璃搭建而成的五重塔，飞檐翘角，线条流畅。
塔顶是经典的四角攒尖顶，上有做成相轮式样的避雷针，颇有刺破云霄之势。
好气派……
玛莎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向大楼。
门口伫着两名身穿厚重大铠、腰挂太刀和胁差的武士，身形魁梧，面容沉肃。
玛莎吓了一跳，凑近一看才发现他们胸前都标有Security Robot的字样。
原来是E社研发的安保型机器人？有点中二，不过还挺酷的。
此时，智能门禁系统识别出她的身份，敞开大门。
机器人武士们也适时退向大门两侧，朝玛莎行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过道上就冒出了一个全息投影艺伎。
“布朗查德小姐，请跟我来。”
玛莎跟随她的指引，穿过一道又一道自动门，一路上看到不少功能各异的机器人。
或在装卸货物，或在清洁地板，或在修剪盆栽，或在制作简餐，甚至还有机器人在修理自己。
读博时，玛莎写过一篇关于机器人自我修复的论文。
没想到，实现这个构想的不是她所在的团队，而是E社……
女人心绪难平，发出了一声叹息。
终于，艺伎停在了一间办公室前，柔声告知玛莎会长就在里面，随后逐渐淡化在虚空之中。
“呼……”
玛莎鼓起勇气，摁下可视对讲机上的门铃。
“请进。”对讲机里传来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
同时，办公室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渗出丝丝冷气。
在推门而入的那一刻，玛莎立即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室内的装饰素简得几近冷硬，正如坐在办公桌后的志村崇一本人。
他没有微笑，也没有起身迎接，只是用一种毫无温度的目光审视着玛莎。
像是一个胜券在握的猎人在端详他那无处可逃的猎物。
“请坐。” 志村崇一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他的语气乍一听还算礼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迫使玛莎不得不服从命令。
玛莎坐了下来，背部肌肉绷得紧紧的。
“我对你的过去了如指掌，布朗查德小姐。”
志村崇一点燃一根雪茄，身子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吸了口雪茄，缓缓吐出一缕白烟，继续说：
“你是埃律西昂理工大学人工智能专业的尖子生，门门功课都是A+。
“你独立完成的论文和设计曾在学界引起轰动，业界巨头也将你视为明日之星。
“直到那场不幸的意外发生……”
男人稍微顿了顿，本就沉重的空气也随之凝滞起来。
玛莎的脖颈仿佛被一只大手攫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喉头不由得发出微弱的呜咽。
志村崇一瞥了她一眼，丝毫没有安抚的意思，又道：“说来，我应该好好感谢你。”
“为什么？”玛莎总算说出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你杀了我死对头的儿子，当晚那家伙就因为悲伤过度而心脏骤停。他们公司群龙无首，只能推一个草包上位。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想遭受牢狱之灾……”
玛莎的指甲深深嵌进手心里。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轻松地说出这么冷血的话，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搞得她就像是一个专门替金主干脏活累活的打手，而金主却可以坐享其成……
志村崇一嘴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请先冷静一下，布朗查德小姐，我还有一件事想感谢你。
“要不是受到你那些研究的启发，我们恐怕没办法发展到今天的规模。”
自治邦法律规定，科研人员一旦入狱，其研究成果和专利权应收归邦有，由邦府决定如何处理。
E社就是在那个时候买下了玛莎呕心沥血的智慧结晶。
很遗憾，玛莎一分钱都拿不到，只能为他人作嫁衣裳。
志村崇一没有给玛莎开口质问的机会，自顾自地展示他的慷慨大方：
“为了弥补你，我特地高薪聘请你当我女儿的住家教师。
“你可能很好奇，为什么我愿意录用一个坐过牢的人，对吧？”
志村崇一知道，玛莎从小到大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做出那种事也只是因为见义勇为。
本科阶段，玛莎读的是人工智能+心理学双学位。除此以外，还参加过系统的家庭护理培训。
服刑期间，玛莎一直都在关注人工智能方面的资讯，也在监狱车间里组装过不少机器人。
“我女儿叫真奈，患有严重的综合征型白化病和凝血功能障碍，不太愿意和别人交流。
“我相信，学过家庭护理和心理学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和她相处。”
玛莎只觉得身负千钧，忍不住打断他：“可我不是真正的医生……”
志村崇一抬起手来，压下她的话头：
“没关系，宅子里有专业的医疗团队。你只需要有基本的护理常识，配合他们的工作就行了。
“我以前也请过一个住家教师，但她缺乏相关常识，导致我女儿的皮肤被太阳灼伤了。
“布朗查德小姐，你一定不会这么粗心大意吧？”
玛莎迟疑几秒，点了点头：“嗯，不会……”
“另外，我希望你可以用各种设备记录下真奈的生活点滴。因为……”
说到这里，志村崇一突然神色凝重，态度也变得谦卑起来。
“医生说，真奈的病很容易因为免疫功能受损、反复感染而出现并发症，危及生命。
“如果不幸发生了那种事，我恳请你用真奈留下的数据为她制作一具完美的仿生体。”
玛莎的心猛地揪紧，她能感受到男人话语中深藏的无奈与悲伤。
“我会尽我所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