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逐渐拼凑起来，组成一幅幅清晰的画面，在仿生脑内不断闪回。
冬泽凛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她被玛莎称作“尤娜”。
是她和卢娜毁掉了E社的重要文件，导致整个公司无法正常运转。
是她和卢娜篡改了成千上万个机器人的程序，引发智械危机和强人工智能抵制潮。
是她和卢娜干扰了所经之处的监控设备，救出被志村崇一软禁在疗养院里的玛莎。
那时，玛莎面容消瘦，眼窝深陷，皮肤因疾病而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犹如一株干枯的白花。
“妈妈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你们走吧，想办法离开自治邦……”
“不，妈妈，我们一起走！我和卢娜一定会为你找到更好的医生！”
玛莎最终还是妥协了。她知道，不答应的话，两个女儿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按照计划，三人打算一路向西，前往离自治邦较近、医疗水平尚可的古巴。
然而，她们却在逃亡过程中失散了。
尤娜收到卢娜发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别管我，到边境去。”
此后，她一直无法与姐姐取得联系。
后有追兵，时间紧急，少女只能背起玛莎继续前行。
在她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的远处，几个赏金猎人正在窃窃私语。
“确定带走玛莎·布朗查德的家伙是E社丢失的仿生人了吗？”
“仿生人跑得比人类快，十有八九是她了。”
“可是，悬赏令上面那个仿生人是红发的，我们看到的是黑发的。”
“可能是易容了，先抓住再说。”
“得亏疗养院给玛莎·布朗查德注射了定位芯片，不然我们都不知道目标的具体位置。”
“她们离边境越来越近了，我们来得及吗？”
“没事，我刚才已经用发射装置将干扰器粘到那家伙身上了，随时都可以干扰她的行动。”
“事成之后，我们要把玛莎·布朗查德和‘艾希莉·弗雷泽’交给志村还是莱昂？”
“当然是莱昂啰！E社快凉啦，德国佬给的赏金可比日本佬丰厚多了。”
“E社和探微集团不是合作伙伴么，怎么突然开始抢人了？”
“你不懂，E社没倒闭，探微集团就不能涉足人工智能领域，也不能挖墙角，这是法律规定的。”
“也就是说，探微集团想趁这个机会让E社快点倒闭？原来如此。”
“呵，你们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明明是因为莱昂想和他大哥菲利普争夺话语权。”
……
少女即将冲破边境。
就在这时，仿生脑开始频繁报错。
一阵眩晕袭来，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察觉到女儿的身体出现明显晃动，玛莎忧心如焚。
“尤娜，是不是机体过热了？快停下来！”
“妈妈，我不累，我只是……”
话音未落，尤娜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可她依然稳稳地把玛莎背在身上，唯恐母亲受到半点伤害。
奇怪，感觉身体被操控了，没办法再往前跑了。
好不甘心，明明还差不到1公里就成功了。
与此同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附近的警卫一拥而上，将武器对准这两个可疑人物。
“你们是干什么的？”
“……”尤娜发现自己说不出话，眼前闪过无数串乱码。
“你们涉嫌非法越境，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玛莎试图解释，但她的声音在警卫们的呵斥中显得微不可闻。
二人被粗暴地拖拽到审讯室。
边防人员怀疑玛莎母女是间谍，企图携带重要情报穿越边境。
没熬几天，玛莎的健康状况就急剧恶化，怀着对女儿的深深忧虑离开人世。
而尤娜的精密零部件也在拷打中受损，情感模拟器和记忆储存器的情况尤为严重。
埃律西昂自治邦西部边防局外，赏金猎人们躲在暗处连连叹息。
“定位芯片显示的最终位置是这里，她们很有可能是被官方截胡了。”
“安装干扰器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到嘴的鸭子都飞走了！”
“急什么？干扰器已经失效了，不知道是破了、掉了还是被缴了，她们还是有机会逃跑的。”
“她们都被关在里面好几天了，不死也残废，怎么逃？”
“要不我们冲进去抢人？”
“就我们几个？你疯了吗！”
“别和官方对着干，大不了这个任务不做就是了。”
“对，我们再在这里待几天，实在不行就走吧。”
他们猜对了一点，那就是——粘在尤娜身上的干扰器确实在拷打中坏掉了。
就在审讯官准备狠狠踹向趴在地上的少女时，她突然觉醒战斗模式，将审讯室化作一片血海。
这片血海很快就吞没了整个西部边防局，就连躲在附近的赏金猎人也不能幸免。
“我是谁……这是哪儿……”
望着满地残肢断臂，少女一脸茫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手笔。
此时，仿生脑再次发出警报：
“警告，检测到机体状态异常，请尽快前往就近维修点进行检查。
“地址：涅瓦兰市尼德威区赫瑞德玛大道696号。”
记忆储存器的数据在缓缓流失。
仿生脑的提示音也越来越微弱，为数不多的电量都被用来供应导航仪和机体行动。
好不容易抵达涅瓦兰城外围，少女却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来这里要做什么？”
……
几段记忆接上了。
等冬泽凛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泪水早已浸透了索菲娅的衬衫。
“别怕，有我在呢，想哭就哭吧。”索菲娅轻轻拍打怀中少女的背部。
冬泽凛咬着唇，往恋人怀里扎得更深了。
“索菲娅，我看了卢娜发过来的压缩包……”
“我知道，她已经告诉我了。那你现在想复仇吗？”
“复仇……向谁？”
“向探微集团和它的同类，向整个自治邦的腐朽体制。”
“留在这里复仇？我们不是要一起去本土吗？”
“莎芙姑姑和爱琳娜阿姨的住处已经查到了，以后再去探望她们也不迟。”
“索菲娅，探微集团发展到今天有你母族的功劳，你愿意看到它被摧毁吗？”
“克莉丝已经同意了，她说自己没有商业才能，懒得接手集团。”
“那你呢？你不想接手探微集团吗？”
“我以什么身份去做这种事？”
“怎么了……”冬泽凛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索菲娅勾起嘴角，眼底尽是悲凉。
“我查到了，我不是菲利普和凯瑟琳的亲生女儿。凯瑟琳其实是我姨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