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阳拿出贴在门上的告示。
‘三小时前，华薪大厦受到细菌武器的攻击，局势以被控制，请民众稍安勿躁，国防部称将使用一切手段报复制造这一恐怖事件的始作俑者’
‘打了十年了，越来越乱了’江阳随手丟下告示，躺在屋子一旁破旧的弹簧床上。
浓烈的消毒水刺激着鼻腔，电风扇拼命的转动却让难闻的气味散满全屋，江阳疲惫的睁眼，扭头看向窗外那幢被直升机围绕的高楼，平常那里灯火通明，今天晚上却如被灌满了墨，像漆黑的柱子直达天际。
‘原来那里就是华薪大厦’江阳心里一动，起身来到了窗边，那没钱修的防盗网江阳用力一晃，接着便出现在了江阳旁边的墙上。
倚在窗边感受夏天难得的微凉，风直嗖嗖的灌入单薄的衣中，瘦弱笔直的男人在寂静中点了一支烟。
目光落在街上，被妻子馋扶着男人正恋恋不舍不得与朋友分开，手拿开了还大声叫着这辈子一定要陪着他实现梦想，确实战火还烧不到这里，任何美好的，不切实际的，都还来得及实现，想到这里江阳傻傻的笑了一下。
‘月明星稀，薄云微度，这样的夜晚还有失眠的人呐’
江阳吓了一跳，顺着声音向上方望去。
月亮出现在二人中间，少女坐在上方的阳台檐边，夜风勾勒了少女白裙下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几缕银发挡在脸前，双手托着脸看着糟蹋的江阳，而江阳的眼中划过了迄今为止最美的一抺银色，如同不消失白焰在眼前飞舞，前方则是黑空下灯火璀璨的城市和万里不绝的大山和江河。
‘为什么不说话了’少女笑语盈盈，声音轻盈至极。
‘你...’
少女睁大眼晴，好奇他想说什么。
‘不怕摔下去吗？’
‘哈哈，这么聊天真不无聊’少女似乎真的很开心，将脚抬了起来，身体在几厘米的檐边晃悠，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你住在这里？’江阳一下后悔，就她穿的那套衣服光材质便知道价格不菲，而且那黑色的裙子前还有一颗红色的宝石，叫什么他不确定，但还是那句话‘一定不便宜’
‘对啊，你的新邻居不邀请我来坐坐么？’
‘啊？’江阳真懵了，这不是爽文男主的故事线吗吧，世界乱套了，仗打懵了？还是什么线搭错了，自己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啊。
‘我去开门，但进来就不用了’江阳回头看了看拥挤挟窄脏乱的家，悻悻的来到了门前。
‘你好’少女站在门前，江阳惊讶她的速度。
‘你那姐姐还是妹妹不跟你一起吗？’江阳目光跃过她的头顶，向楼道探了探。
‘诶？你怎么...’
‘你们感觉不一样，说不上来但能知道不是一人’江阳忽然笑了笑，低声自语道‘还都不是人’
‘真没礼貌’少女给气笑了，但语气依然‘你也自己一个人’
‘家里出了点事’江阳平静的说‘出来避一避’
‘嗯’少女丝毫不在意刚才的话‘灵鸢，我的名字’
‘江阳’江阳不禁感叹这二人性格的不同，这位叫灵鸢的美女还是一喜欢先入为主的主。
接下来，便是尴尬的沉默，看着灵鸢水灵灵的眼晴江阳不禁留下了一滴冷汗。
‘你是失眠了？’灵鸢笑问。
‘不是，今天还早有些睡不着’江阳不想解释那么多。
‘我也是’灵鸢突然双眼放光‘不想喝一点酒吗？’
‘这，我家没了’江阳有些汗颜，为什么今天这么奇怪或者这个晚上那么奇怪，自己在做梦吗？
‘闻起来，你应该刚喝完’
‘是么，睡前小饮一杯有助睡眠’江阳不禁想起刚才在路上吐得半死不活的样子，以及那位叫伊千秋的小姐。
‘那还睡不着，老是说谎’灵鸢突然凑近‘江阳，你真有一个完整的家吗？’
‘神经病！’江阳突然发怒，但还算克制声音低沉‘一个晚上和你那姐妹在玩什玩意，不睡觉找我乐子是吧！’
‘老子的家里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现在...’江阳深吸了一口气‘回家去，我没空回答你们的问题’
‘你一定有空，刚才还在那里难过呢’灵鸢也不难堪，只是换了个坚定的语气。
‘我！没有！’江阳愤怒的否定，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灵鸢‘滚开’
‘还从来没有人让我从他门前走开的’灵鸢冷冷一笑。
‘哦，对因为你们根本不是人’江阳掏出手机‘你想问的东西，跟那些了解你们的人说去吧’
‘你怕死的话，就把那东西收起来，这是我最后的耐心’灵鸢平静的对着那满是怒火的眼神中，在曾经无数的时间中，这种眼神是她那些穷途末路的敌人最后能做的事情。
‘废物！’灵鸢冷冷骂道‘眼光真不是一般的差’
‘你父亲...’灵鸢又淡淡的说‘我想我知道一点’
‘关你什么事，他几乎毁了一切’江阳只感觉有一团火焰在心中越烧越大，只有不断吸着囗中那燥热的空气才能缓解越来越疼痛的肺部‘你们为什么抓着我不放啊，我没有愿望，没有亲人，没有什么会让我在夜晚彻夜难眠的事，你们非要毁了这一切’
‘你...在骗自己’
‘滚你...妈！’江阳怒不可遏，抓起灵鸢的手将她摁在墙上‘你没骗过人？没骗过自已？骗鬼呢？’
灵鸢并不生气，也没有畏惧，她只是抬头示意江阳看看四周‘你四周的人都睡了，这样会吵醒别人的’
听着那戏谑无比的声音，江阳却沉默了。
他确实活得小心翼翼，这间房间是这里所有的住户专门腾出来的，看着被杂物堆满的楼道，江阳放开了手。
‘走吧，你肯定不是住在这里的’江阳又掏出烟，点燃后站在原地发呆。
‘这么讨厌我？’
‘好心提醒而己’
‘其实你说的没错’灵鸢漫步白烟围绕的男人旁‘我也骗自已，骗自己是一个人，世上没什么值得自己挂念的，但总有那些在以前便刻骨铭心的事，离开自己的人，于是心里就空了一块，你找来东西盖住，但只要在上面走过就陷了进去’
‘时间是记忆的土壤，你把事情埋了进去有些开出了花，有些烂在土里发着难闻的气味永远污染着那片土㚂，至于你现在’灵鸢弯下轻巧的腰，隔着雾看着江阳‘就像一片石头地，什么事也放不进去’
江阳看了她一眼，转身到楼梯上坐下。
‘如果你愿意用什么你珍贵的东西来和我换一次许愿的机会的话，在你想通那一刻’灵鸢来到月光下‘你会再见到我的’
‘能问一下，我今晚是遇到了神灯吗？’
‘不是，因为你很趣所以我给了你一个允诺’灵鸢的半边脸没入黑暗里，瞳孔中划过了一抺红色‘来自我的允诺’
‘再说’江阳来到了门前，丟下了一句不冷不淡的话后关了门，抖落阵阵灰尘。
‘嗯～’灵鸢看着闭紧的门，抬手看着黑暗的楼道，透过手间几粒火星飞在空中。
‘怎么没把自己烧死啊，江阳’
——
‘下雪了？’
不是，这是一个必须看完的梦。
江阳心想着，四周一片漆黑，下着大雪但并不寒冷也就是这一点，让他确定自己在做梦，一个从小到大没有终点的梦。
耳中只有狂风，眼前是从黑色中迎面砸下的雪，很快堆满了四周，到㡳往哪走江阳不清楚，在不在绕圈也不知道，反正不走也没事做。
好像来到了一片林间，都是笔直的无花果树这种树竟然会长在下雪的地方，江阳抚摸着光滑的树干，以前他还遇见了一处城市废墟，还有一条干涸的河道拔开雪㡳下是开裂的龟地，还有一处散满了巨大石像碎块，他那时走在那石像断头处，巨大的石面仿佛一面山壁，石面脸上细小的伤㡾却像世界上那些巨大的裂缝很难想像完好的石像是怎样的伟大。
‘唉’江阳靠在树边望着风雪，雪花落在地上又被风刮起，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迫离开了，他一直在想那时候究竟是他们抛弃了自己，还是自己离开他们，如果自己那时侯不那么狠心的话，母亲会不会好起来，妹妹……
‘还是记不起来理由啊’
雪簌簌的落在身上，四周，江阳站在原地就像那断了头的石像曾经站着现在就一辈子躺在地上，任雪把一切都埋了。
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