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粘稠的夜晚。
街灯一盏盏亮起,如同揭开了舞台的帷幕。
在街灯的中心,两个依稀可辨的人影,以远超常人的速度交错着,剑戟碰撞声响彻整个街道。
血腥的舞台剧开始了。
伴随着一声声的金属撞击声,拖着一只残臂的珩翌与「黑影」在舞台中心对决着。
两人的决斗已经持续了莫约五分钟。
缺血严重的珩翌渐渐体力不支,愈发难跟上对方的速度,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
他的双腿、腹部、左手上都有数道深浅不一的刀伤,而他毫不退缩。
「既然死不掉就没有退缩或畏惧的理由」
「黑影」还记得雇主说过的话。
「目标是个一点经验没有的小姑娘,只是她是个有点棘手的魔法使,不过只要近身,她就只是个小姑娘罢了」
应该说雇主没有跟她撒谎。
但「黑影」从来没听说这个姑娘的身有一个这么擅长战斗的人。
银发女子的动作毫无一丝的拖泥带水,干练的过分。
若是他还有右手,应该能跟我不分高下——
舞台上时不时有枪声响起。
在场的第三人总是试图弥补珩翌失去的右手,这也是珩翌始终立于不败之地之地的原因。
在枪声响起时,「黑影」总要抽出一瞬的时间,将弹丸击碎或弹开。
珩翌往往会在这种瞬间还击或调整架势,让「黑影」一次又一次错失良机。
气氛愈发焦躁。
而这一切是存在持续极限的。
咚——
在激烈对决的恍惚之间,珩翌感觉心脏漏了一拍。
那不只是感觉。
珩翌本残余不多的血液,持续不断地通过他的心脏奔流向四肢,不断支持着珩翌的残躯,让他不至于倒下。
可问题在于,珩翌的心脏还远没有痊愈。
心脏上那道尚且残余着的伤口,在这个瞬间裂开了。
血液对他四肢的支持,也随之终断。
于是,珩翌突然失去了脚下的平衡,几乎要摔倒——
「黑影」哪有可能放弃如此致命的失误,仅一步,她就持刀冲到了珩翌的怀里,用刀刃对准了珩翌的脖子,只需要再一秒,珩翌的头就要不翼而飞了——
可舞台上还有一人。
她漫长的准备终于结束了。
锐利的刀锋贴在了珩翌的脖子上,几乎就要刺入他的脖颈,但那刀刃却无法再前进哪怕一点了。
咚、咚、咚……
心脏重新开始运行,将仅存的血液充入珩翌的大脑,让他能重新睁开自己的双眼。
一睁眼,眼前的景象让他脊背发凉。
锋利的刀刃与「黑影」的面部,离自己仅在咫尺之间……而珩翌很快发现,值得关注的还不仅如此。
数条漆黑的锁链自地面上生长而出,若同有意识的触手般牢牢的缠绕着「黑影」的躯体。
“锁链们”分别捆绑了她的手臂、腿部、头部、躯体与她手上的刀刃,让她动弹不得。
捆绑。
如果她的身上没有那漆黑的浓雾的话,多半是一副相当sq的画面吧。
“你……你做了什……”
“砰!”
枪声之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子弹穿透血肉侵入身体的声音。
放出那锁链的人,显然不是珩翌。
作为「普通」的一般人,他不具备这样的超自然技能。
而且——珩翌没学过如此sq的捆绑方法。
放出那锁链的人,扣下手枪扳机的人,毫无疑问是远处的鸢羽琉璃。
砰!
第二枪。
而这第二枪,同样命中了无法动弹的黑影。
“哈啊……你……”
被绑的死死的「黑影」,尽全力扭动着自己的眼球。她歪着头,用仿佛要将人囫囵吞下般可怖的眼神,死死盯着远处的少女——鸢羽琉璃。
“让开!”
随着这声警告,少女扔下了她右手上的手枪。同时,一把银白的古典燧发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另一只手上。
珩翌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他还是连忙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慌忙逃向一边。随后,少女扣下了燧发枪的扳机。
特制的子弹在枪膛中旋转、加速、积聚魔力、压缩空气,随后以要贯穿一切般的气势,携带巨大的温度与浓郁的烟雾从枪膛中飞出。
一动不动的「黑影」目睹了这整个过程。
她死死地凝视着即将冷酷无情的剥夺他生命的少女与那致命的银色长管。
感受到的时间,变得异常缓慢。
在巨大的枪击声与一片浓郁的纯白色烟雾先一点点传入她的视觉与听觉之后,从那枪膛中飞出的致命银白色弹丸,从白雾中浮现了。
她尽可能的扭动自己的身体,操纵自己的四肢。
可她还是无法动弹一下。
那些锁链捆绑的位置是如此的恰好,如此的完美。
她不禁去想。
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为什么具备这种知识?
难道……
这种想法带来的可能性让她感到恐惧和兴奋。
带着兴奋感与莫名的「快感」,她目送着那银色的弹丸缓缓没入自己的胸膛……
银白色的弹丸在接触到目标的瞬间,就将弹丸上积攒的一切魔力与动能向外扩散,最终——缔造了一场华丽的爆炸。
在珩翌看来,一切只是一瞬。
他只看到了自燧发枪枪口迸射而出的白色烟雾,随后就听到了爆炸声。
待到硝烟消散殆尽,留在地面上的只有血迹、被炸碎的锁链与衣物的残片。「黑影」手上那把长刀,则被爆炸抛到了远处。
那「黑影」毫无疑问已经死了。
一下子,整个身体都瘫软了,刚刚被肾上腺素屏蔽的一切痛觉突然集中涌了上来。
心脏又一次停跳。
啊啊……要死了。
珩翌就这么仰面倒在了地面上。
“救了人又去死……算什么……你不是这样的人吧……”
片刻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那鸢羽琉璃的脸。
她眼里含着泪水,正在说着什么。
但除了刚刚那一句话以外,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
或许是因为我太过虚弱了,所以大脑连我的听觉都给关闭了也说不定。
所以我会死吗?
如果是常人早就死了。但就算是我,存在某种生与死的极限也很正常吧。
哈哈,我连第二条命也浪费了。
或许也不算是浪费吧?
这次我还救了一个人,这也算是把生命托付给别人……
不,不对。
我就是浪费了我的生命。
雪白色的她是想要我活下去,不是要我替别人去死。
我大概……辜负了她的期望吧。
对不起、对不起
心脏已经没有在跳了。
想来也是,心脏这个器官是用来输送血液的,可我哪还有血能被输送呢?
鸢羽琉璃仍冲着我说着什么,但我还是听不见。
我或许要有些讨厌她了,因为她即将用我的生命活下去……虽说是我硬给她的。
这时,什么液体滴在了嘴边。
好甜——
这是……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琉璃脖子上缠着的绷带断开了。
她绷带下,是昨天被匕首划出的伤口。
滴在我嘴边的,是她的血。
血?
一种骇人的冲动在内心深处涌动着,那是一种饥渴,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欲望。
对生的渴求。
那之后,残留在珩翌脑中的记忆就只剩一些片段。
挣扎着站起身、把黑猫推到在地的画面、还有撕开她衣服的画面……
那之后残留在口中久久不散的,是鲜血的甜美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