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翌的想法很矛盾。
现在,不管是出自以前和「白猫」的那些谈话,还是从自己的感情……亦或工资的方面考虑,他都不希望这个鸢羽琉璃草草死去。
可,我真适合待在她旁边吗?
我已经失控过一次了,我对她的威胁显然也是巨大的。
……要是找另外一个第三者来帮助她呢?
比如柏云。
不行——
珩翌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只有那个人是万万不能找的。
柏云是个很心细的人,一旦他深究起最近这些事的细枝末节,很快就能发现异常,我这个「疑似亡灵」马上就要暴露。
搞不好,这档子事就会捅到学校里去。
更何况,他好像不喜欢鸢羽琉璃,他们俩之间是有过什么矛盾吗?
总之不可以让柏云知道这件事,而他之外……珩翌就没有任何熟人了。
珩翌自嘲地笑了笑,虽然之前还在感慨鸢羽琉璃的孤独,但到头来自己这边也没强到哪去。
到底来,还得是我吗。
鸢羽琉璃杯中的咖啡,这时只剩下个底了。
她凝视着杯中仅剩的那一点点液体,意识流逝到了远处。
珩翌那空落落的袖子,让她的心也空落落的。
为她这种孤僻的人,别人失去了一只手。
“话又说回来。”
还是珩翌打破了沉寂。
“我已经被两个杀手都看到过了,下次那黑幕,先对我下手的可能性也很高不是吗?”
那两个杀手诚然已经死了,但不能排除他们有某种通信手段,在死前将画面或信息发送给了他们的委托人。
这个世界,可是有魔法这样的东西啊。
“这倒是……”
鸢羽一下就泄了气,她又端起了杯子,将最后一口也慢慢饮下。
虽然话这么说是对的,但她明白,珩翌这是在找个理由让她接受。
“好吧……谢谢……谢谢你”。
鸢羽琉璃生涩的表示着感谢,看样子她不太习惯道谢。
果然,她很孤独啊。
……
谈话后,鸢羽琉璃给珩翌准备了一间屋子,让他在里面休息一夜。
值得一提的是,她说要把隔壁那整套房子都送给珩翌当谢礼。珩翌这才知道,原来这栋楼的这一层都归她所有。珩翌除了瞠目结舌外也没得什么其他反应了。
「真厉害啊,有钱人」
此外,她一再想陪在珩翌旁边他睡觉,但珩翌一口回绝了。
「你在我旁边我怎么睡得着」——这是珩翌的心声。
略做观察就知道,珩翌暂时占用的屋子应该是她的书房。
难以计数的书籍在偌大的书架上陈列,一眼扫过去甚至会有些眼花。
书的种类很多,遍布各个领域。她刚刚所看的“二次元”的书籍也当然在其中。有件事珩翌一直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这些“二次元”作者要将书名搞的那么长呢?真让人猜不透。
珩翌随手抽出了两本其他的书。一本书的标题为《宇宙的琴弦》一本则叫《自动武器原理与构造》。
前者很高深,而后者似乎是枪械设计领域的书籍。
珩翌随便看了两眼,就将这两本书放回了原处,没太在意。
只是觉得鸢羽琉璃的兴趣范围实在大的有些过分了。只是兴趣吗,还是说……她有什么其他目的?
睡着前,珩翌拿出了手机,令他深感遗憾的是,那个兽耳娘虚拟主播还是没有开播。
她这两天到底去干什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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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去教室的路上,珩翌才终于想起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才被那么可怕的人惦记啊?”
鸢羽琉璃还没睡醒,她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神有些迷离。
“唔……想不出来……我得罪的人太多了”
她开玩笑的吧。
“什……什么……这,珩翌你!”
然后,半路上看到二人结伴而行的柏云,露出了极度绝望的表情。
嘛,这个人就算不管他也没所谓吧。
珩翌理所应当那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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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不断在脑子里闪烁,但什么都看不清。
又一下子,眼前的世界突然明亮,那些画面组成的纷乱光斑不见了。
脑袋还是晕晕的,残留着一种莫名的,仿佛被撕裂般的疼痛。
一块光洁如玉的方形灰色大理石矗立在面前。
简单审视就可以发现,这大理石似乎是一块巨大的石碑。
光洁的石碑如镜子般映射着其前方的一切。
“这人……是我?”
石碑上映着一个少女,其墨蓝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从后方包裹住了她躯体的一半,且一直流淌着垂到她的膝盖上方一点的位置。
她那蓝色的眼睛有些暗淡,以至于显得有些灰,这不是因为映在大理石上所以才这样,而是那眼睛本来就是这个颜色。
那种颜色透着其主人的忧郁与阴沉,还显着她此刻的迷茫。
她伸出了一只雪白、纤细的手,缓慢轻抚着大理石所映的,自己的脸。
对,这人是我,我的名字是——伊淼。
这个名字仿佛是一把钥匙,得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囚禁了记忆的锁一下就被打开,过往的一切又重新涌上心头。
“这是哪?”
直到少女抬起头四处瞭望,才注意到身边居然都是人。
“咦——!”
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
所幸,虽然人很多,但大家都相隔了一些距离,没人注意到她。
她看得出,大多数人都和她一样混乱。
少女努力平静下因为人群恐惧症颤抖的内心——只是表面上而已,她还是很怕,腿在抖个不停。
又挣扎着抬眼去看周围的景色。
自己身处的地方似乎是一个宽阔的巨大广场。一眼望过去,都看不清广场的尽头。
与面前这个大石碑一样的大理石石柱还存在好几个,且似乎以什么规律排列着。
“这是……哪啊,我不是……死了吗?”
她的记忆还很清晰的描绘着溅到画布上的,她的血。
在广场的最中心,有一个由白色的,类玉石一样的石块垒成的高台。
那大概是一个演讲台,上面正有一个人,在说着什么。
伊淼很难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但从外形来看那应该是一个娇小的少女,
远远这么眺望,只能依稀看清她头发的颜色。
那有若蜂蜜般色彩的头发,透着华丽、庄严与最纯粹的美感……
伊淼突然有一种源于本能的冲动——好想一睹那个人儿的真面目,然后求她,求她让我给她画张画……
她很想这么做,但她与那个高台之间的距离太远。凭她的体力,还没跑两步,就会累倒在地上。
“我们宣布各位的生,庆贺各位第二次活着”
那台上,蜂蜜色的她缓缓说着,显然是说给这里的所有人听。
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声音明明不大,却能跨越这么长的距离,以最合适的音量传到耳朵里。
那音色,宛若小巧清脆的铃音,但去除了铃音的刺耳,只留清脆;又宛若夏日的雨声,但消掉了雨声的纷杂,只留空灵。
没空品味蜂蜜色少女的音色,其话语中的含义就抢先占据了伊淼的思维。
“第二次……活着?”
“啊啊……”
伊淼轻叹出了一种释然般的吐息。
果然,我果然已经死了。
那不可思议的音色——蜂蜜色少女的声音,仍在回响着。
“各位有幸被选中了”
“各位第一次的死被我们剥夺了”
“想必,这对各位中的一部分是种幸运”
“想必,这对各位中的一部分是件不幸”
“很抱歉,各位没有选择的权力”
“虽如此,我们还是要请各位接受新的使命与新的意义”
“最后,愿诸位成就诸多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