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春天很短,但是,花园开放的时间远远比春天还要短。明明哪怕外面可能是春天,但是在这封闭的研究所中,本应该感受不到任何多余的温度。原间却觉得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湿漉漉的,或许是热的?
随着一直让原间感到不适应的铃声响起时,早已针芒在背的扭曲感,顿时觉得好像解脱一般松了一口气,
这响起的铃声,意味着所有的“素体”们,回归鸟笼的时候到了。
少女合上画册,满是不开心,跟随着其它的素体们,似乎很是不舍的缓缓挪动着;
就在要重新被黑暗的囚笼拘锁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身向着原间挥了挥手。张着小口无声的比划着什么,虽然没有声音,但是原间能看出她在说什么:
“明天见。”
直至此时,原间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少女,她的四肢纤细,栗子色的短发包裹着的脸庞比起其他孩子显得更加苍白;比起报告单上所书写的年龄更显的年幼许多。
但是似乎是因为和原间短暂的交流,脸蛋上满是开心的红晕。要是作出一个评价,只能说:很可爱,只有这个时候才将她的印象从“素体”之中摘出,她似乎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她确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只是在这里的她明天注定无法普通下去,除去变得不普通和没有未来,在这里并不存在的在哪之外的结果。
但是在从不会有太阳升起的避难所里,明天又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在那之前原间从未想过,或许直至某日,她才会不得不开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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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爸爸去哪了呢。”
那个时候的少女还有着自己的名字初野濑,被视作掌上明珠的她或许正如自己的父亲所说的那样,是世界第一可爱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母亲与她的身边。
在所有人都有着父亲的时候,少女总是牵着母亲的手询问着,父亲去哪了。
而母亲的回答却总是千篇一律,“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花朵盛开,四季如春。他是那里的园丁,等到花朵盛开的时候,他就会来接我们过去,一起幸福的生活。”
曾经的少女,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向往,但是自从自己的世界崩塌之后。
她才突然发现,真正的世界与温暖阳光所完全搭不上边。
寒冷,饥饿,笼罩不清的灰雾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色调。
温暖,阳光或许存在,但是在大多的时候那与自己毫无关系。
那只是橱窗内遥属于别人的幸福。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母亲也失去了踪影。
只余下自己一人的街道,只有越过环温圈的雪花与自己为伍。
比起冰冷的体温,更凉的却是流干了眼泪越发空洞的内心。
已经重复过很多次的问题再一次重复,只有渐黯的天空沉默已对。
“你们去哪了?”
****
“唔”
不知道属于何人的记忆,断断续续的重新展现在脑海中。
睁开眼睛,映入脑海中的天花板,是自己再熟系不过的东西 。
清晨,或许是清晨,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之后。
好像就再也没见过真正的太阳。也没有计时的工具,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止了一般。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到底有多久。或许自己生来就是属于这里。
下了床,并没有洗漱的想法,分餐台上的则是一管一管堆积的“代餐膏”,饿了就吃,渴了就喝那颜色渗人的“营养液”。
白色的房间除了一张靠墙的分餐台外只有一张床和便器。
这或许是属于“我”的全部生活,
或许还有一本记忆之中的她拼死守护下的绘本。
这或许是属于“我”的全部构成。
这里的日子日复一日,除了时不时注入的千奇百怪颜色的药剂,前往“花园”与那个唯一不相识,却唯一愿意与我交流的姐姐
这或许是属于“我”的全部未来。
脑海中的少女似乎再熟系不过,但是却依旧叫不出名字。
她是谁?我是谁?她又是谁?
***
“是大姐姐。这边,这边~”
原间从没想到自己会有畏惧与人相见的一天。
一脸迷惘的少女,再也不复曾经迷惘的样子;带上面具的脸颊,再看到了自己的那一刻时,便会冰川消解。明明是再阳光开心不过的笑容,但是却只能让原间汗流浃背,前脚和助手一同踏入花房的自己。随即便被早已等待多时的少女捕获到视线之中,被伏击个正着,颤颤赫赫的麻木的转向了少女,而在那之前作出回应的却是在一旁的助手。
“啊,是09呢。”
与自己一同进入花园的助手,亲切的俯下身子,抚摸着少女的额头。亲昵温软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是个手上沾满因果的怪人。只是这副样子,却让知晓她本质的原间丝毫放不下任何心防。
她美丽,睿智,狡黠诸如此类的许多赞美都与其并不冲突,唯有善良这一项与她无关。
“我不是09哦,我有自己的名字。”
捧着的书,一只手抱在胸前,砰砰的拍着,翘起的嘴角,满是自信的样子。
“那么可爱的09叫什么名字呢。”
揉弄着少女的头发的助手和善的询问着。但是少女却仿佛被冰冻住一般,愣在原地。似乎在她稀薄的记忆录之中,显然并没有有关这一词条的收录。
“我,的名字?”
“是啊,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我的名字!”
助手只是再简单不过的询问,少女却仿佛陷入什么癔症一般,疯狂念叨着,柔顺的头发被自己揉的越发杂乱,将面容掩埋在双膝之中。只能听到淡淡的念叨声从发从之中传出。这样子问题的答案,是永远也无法通过思索寻找出来的。
“…”
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却意味深长的看了助手一眼。助手似乎感受到了那扎眼的视线,反瞟了自己一眼,满不在乎的样子。
坐在了少女的身旁,将陷入混乱的少女揽在怀里,轻轻附在耳畔
“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哦,给自己重新取一个不就好了。”
或许,名字很重要,但是对于,曾经的定义完全不存在的她们来说,这便没有任何的意义。
“取一个,取一个。取一个!”
少女仿佛想清了关节所在,猛然抬起的头满是期盼的看了看助手又看了看原间。显然是想将这件事交给两人。
‘说实在的,饶了我把。’
但是,这件事情上,原间打心底的不想沾上太多的因果,虽然,这个因果早就沾上就是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取的名字吗。”
“想取的名字?”
少女的念叨着,思索着看着面前的助手询问道。
“讨厌的姐姐名字叫什么?”
“帕斯卡。”
对于这个前缀,助手挑了挑眉,但是却意料之外的回复了少女的问题。
帕斯卡,原来助手叫这名字,原间却没曾想过,自己几个月以来直到同事的名字反而是通过不相干的少女知道的。
“大姐姐呢。”
似乎是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反而向着原间询问道。
“澜,原间澜。”
虽然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但是这个代号自己却用的再顺手不过了。这是流传于双亲印记的代号。
“叫我澜就好。”
“我,我就叫。”
少女,似乎得了某些答案,下了一些决定。但是似乎是觉得自己与原间所完全重合有所不妥的样子纠结着。
“初野濑吧,就叫这个名字。”
将那些不着边际的可能性一一剔除,为少女选择了她最初的名字。
“初野濑,初野濑我喜欢这个名字,有一种我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安心很温暖!”
听到这个名字濑思索着,似乎在那已经被消磨殆尽的记忆海中找到了那一丝,存在的痕迹。
熟悉,可不是熟悉吗。毕竟这是她用过很久的东西。
而那安心温暖的感觉。大体是因为她与曾经温暖的生活唯一的关联所在把。
联想至此的原间满是溺爱的叮嘱着
“记住了哦。濑,初野濑。你叫这个名字。”
“我,初野濑;初野濑,还有派斯卡。”
对于少女的事情,繁杂叙絮。但是此时的她大体应该是将那些令人不快的事情,与帕斯卡的强调一起全部将之抛在脑后了。
少女满是希冀的盯着原间的胸前,那里是带有工号的身份牌与一支记事笔。
撇了撇嘴的将笔递给少女。
“是帕斯卡…”
少女稚嫩的绘画手法,在纸上绘写着属于她所能解读的故事。
一个高一点的圆圈组合,一个披有长发的圆圈组合,以线连接着的一个短短的圆圈组。
“这是原间,这是派斯卡,这是我。”
糯糯的诉说,带着一丝令人沉溺的温度。虽然这些温度对于一旁的帕斯卡显得有些燥热了。
“是帕斯卡。”
哪怕是帕斯卡的质疑,也并未能阻止濑的画笔,单色的记事笔在她的手上却有了除此之外更多的色彩。
向着帕斯卡和原间璨笑着的她轻轻的仿佛诉说着什么肯定的未来一般。
“我们的未来一定会一起幸福的!”
对于她的奢望,无论是帕斯卡又还是原间澜自己都不以为然。
“那可一不定。”
“一定的,因为,救了我的濑,总有一天也会有人去救的。
如果可以的话,那个人如果是我该多好啊。”
初野濑淡淡的诉说着什么似乎必定会出现的事情一样,只是这样的话语,却让原间有些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种时候,还有担心别人的时间吗。更何况,救了她这种事情又从何说起,自己只是让她在这个冰冷的避难所里有了一席余温之地罢了。
只是,这个时候从背后看上去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春天还没有结束,也许是因此还有些许冰凉。
“或许,从一开始,这件事就不应该伸手。”
这是与她相识的第一个春天,也是渐渐淡忘的记忆时钟上被第一次记录“闹钟”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