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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三思3s 更新时间:2024/5/24 3:19:27 字数:6072

我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个夜晚的海风像是经过烹调般夹杂着些许咸味,抚动着树叶“哗啦啦”的作响,这响声也是周围唯一可以听到的声音,静的出奇。

我饮一口啤酒,也同时饮下这宁静微风,坐在我对面的友人跟我一样沉浸在这气氛当中。要知道,在酒吧街上遇到这样安静的一刻可是十分难得的。我俩就这样坐在酒吧门外,享受着秋风驾临这座城市。

友人抿了抿嘴,清了清嗓子,像是终于要准备说些什么了,而我在他张口前就早已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可能与友人是位大学老师有关,哪怕是只言片语也总是耐人寻味。

友人:我有一个弟弟。不,应该说,我曾经有一个弟弟。

我:弟弟?

友人:是的,亲弟弟。

我:没听你提起过?咱们认识这么久,想不到我还是这么不了解你。

认识这么久是真话,不了解他更是真话中的真话,我的这位友人说话总是留有余地,可以说是些许的神秘感,有时候看似把一句话说完了却让人觉得他隐藏了更多的事情。

友人:当然没提起过,那是我一直想要忘记的事情,我很少跟人提起的。

友人说完后,打了个酒嗝,我本想说“那怎么现在想告诉我?”,但话到了嗓子眼我就给咽回去了。难得这位守口如瓶的家伙有了醉意想说说些往事,可千万别被我的插嘴打断了兴致,不如就静静的听他能说出些什么一二。

友人:我的弟弟很聪明,真的很聪明,父母都很喜欢他,虽然是弟弟,但其实只比我小一岁,可是他却凭借着过人的智商跳到跟我一个学级……

说到这里,友人喝了一大口酒,再把酒杯撂到桌子上时,声音哽咽了起来,用一只手捂住眼眶让自己的双眼沉浸在黑暗中……

友人名叫张语信,他的弟弟名叫张语纯。

语信和语纯出生在北方的小城市,那里的经济较比落后,居民们普遍住在简陋的平房里,挨家挨户都是平房,也就形成了小镇。

小镇里人们的文化程度有限,自然教育水平也差劲,想从这种小镇出人头地,恐怕只有考上大学一条路了。

语纯和语信二人关系要好,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睡觉,两个孩子都很乖,尤其是弟弟,非常受镇上的人们爱戴,父母最以这两个孩子为傲。

夜,语信家。

母亲检查完两个孩子确实完成作业后,把他们摧回了他们的屋子,离开前说了一句 “宝贝们,早点睡哦,明天你们还要早起去大舅家补习功课呢”

“知道啦,妈妈晚安”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说。

母亲笑了一下,便关上灯闭上门离开了,而现在也到了两个孩子最喜欢的“睡前夜话”时间。

语纯:哥,马上快暑假了呢,等暑假完了,咱们就六年级啦!快要升初中了!

语信:哎呀你个不会说话的,你是不是故意气哥?去年你可还比我低一年级呢,可现在却跟我一样……

语纯:老哥~你别这么说嘛,嘻嘻,其实我建议哥也去申请个跳级啥的,很容易,凭哥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

语信:切……你当谁都跟你那么聪明呢,就你遗传咱爸,我这破智商肯定是随咱妈喽。

语纯:哈哈,你别让妈听见,要不揍烂你的屁股。

语信:嘻嘻。

语纯:哎……其实,也不是只有我遗传咱爸呢……

语信:嗯?

语纯:还有语珍……

语信听到弟弟的这番话脸色一下阴暗了起来,生气的说:笨蛋!爸妈不是让咱们不许提她了吗,你还说!

语纯:可是……难道你不想她吗?

语信叹了口气,表情酸涩。

张语珍,他们的姐姐,在语纯出生前就死了,听说是被坏人拖到坟地侮辱了一番被投到河里,凶手到现在也没抓到,语珍当时一直被认为是小镇上第一个可以考上大学的女孩,想不到就这么断送了。语信的父母非常悲伤,纵然家里还有两个男娃,但语珍也是亲骨肉啊。

语纯:如果姐姐还活着,今年他已经可以参加高考了,虽然听说每年高考咱们镇只有一个去外省上学报考的名额,可姐姐绝对没问题的!

语纯的声音略带哭腔。

语信:好了好了,傻弟弟,不要总是伤心了。咱们要连姐姐那一份一起努力,一起加油考上大学才好!完成姐姐的心愿,难道不是吗?

语纯:嗯!哥说的对!

二人聊天的话音渐渐变小,没多久便睡着了。

第二天,天一大亮,二人就踏上了去大舅家补习的路途。

他们的大舅是小镇上唯一一所初中的老师,虽然教学能力有限,但是帮两个小鬼指点指点小学的功课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们的妈妈经常叫他们去大舅家补课。大舅家不富裕,可是他所在的学校因为校长家里有甘蔗地,所以经常发员工们一些甘蔗糖,弟弟语纯最爱去大舅家吃甘蔗糖。

一番讲解后到了休息时间,语纯和语信利用这放松的时间吃起了甘蔗糖。

大舅点起一根香烟,刚抽一口就咳嗽个不停,身体干瘦至极,时不时能看到他的嘴唇在颤抖,颤抖的嘴唇上还有咳出的血丝挂在上面。

语纯:大舅!您别老抽烟啦,妈妈说了,抽烟身体不好!妈妈都不让我爸抽了。

大舅:咳咳……咳咳咳,咳咳,没,没事,你大舅身子硬朗得很,你爸哪比得了。

正说着呢,一口血痰咳出。

大舅抹了抹嘴,长须一口烟望向天空,视线在一只飞鸟上停留了很久。

语信:怎么了大舅,想什么呢。

大舅:咳咳,我想我的好孩子了。

语信这才发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暗自里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要知道之前语珍可也是大舅一手教出来的,她的死大舅的伤痛可不减语珍的父母。

大舅:如果她还活着,今年一定能考上大学……

语纯突然放下正在掰弄的甘蔗糖,跳起来说:大舅!你放心!还有我俩呢,我俩可也是你亲手带出来的啊!我一定会考上大学!就算我考不上,还有我哥,您亲手教出来的孩子一定能为镇子争气!

语信表示赞同,大舅笑了,走过来摸了摸两个懂事孩子的头,然后说:呵呵,乖,乖,真乖啊。

大舅扔了烟头,用穿着布鞋的脚拈了拈,说:哎,就怕,我活不到那个时候喽……

语信:不会的!不会的,大舅别瞎说啊,您刚多大岁数,身体这么硬朗!只要少抽点烟……

语信话还未说完,大舅又开始疯狂的咳嗽,随即又是一口血痰而出,两个小孩语塞。

大舅:好……好好好。

语纯:大舅您没事吧……

大舅又微笑了一下,然后长叹一口气,扭转脖子看向孩子们,一股凉风吹过,烟头上的烟柱被推散了,大舅眼神停在了语信身上。

大舅突然表情严肃,说:语信,大舅身体不行,我看你这两年倒是身体越来越壮实了。

语纯:嘿!我哥他就是天生身子骨棒!比我强多啦,他发育的好!

语信受到夸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了笑。

大舅:已经壮实到足以把一个成年人扛起来搬走很远了吧!

大舅说完这句话语信直接一个哆嗦,大舅的表情突然变得吓人,语纯也吓了一跳。

语信:怎,怎么了大舅?

语纯:大舅您突然说什么啊?您不会要让语信哥抬您到什么地方去吧……多不吉利啊。

大舅突然笑开了,回屋里拿了更多的甘蔗糖出来。待他们又吃了几颗,继续给他们补习了。

……

……

因为快到期末考试了,大舅的补习今天到很晚才结束,因为小镇没什么路灯所以十点钟就已经黑的很难看清路了。他们那个地方,即便是夏天,夜晚也会冷的出奇,几乎和其他地方的冬天一样。大舅在他们临走前给他们拿了两件非常厚实的棉袄,便让两个孩子离开了。

就这样,两个孩子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阿嚏”

语信打了一个喷嚏。

语纯:哥?你怎么了,很冷吗?

语信:冷……我好冷啊……怎,我怎么这么冷……

语纯:啊?怎么回事啊,哥,你该不会发烧了吧!

语纯赶紧摸语信的脑门,可是却被语信推开了,语信说:没事。

语纯刚要说什么语信,又打了几个喷嚏。

语纯:哥……你,我说要不咱们今晚别回家了住大舅家吧,这么晚了,又这么冷,要不咱们明天……

语信:不用,不住大舅家。我知道条近路,咱们走近路赶紧回家吧。

语纯:嗯?还有近路?

语信:是的,跟我走吧。

语纯于是拉着哥哥的衣角,跟了上去走上了一条从未走过的路。

没走两步语信又打了个喷嚏,他擤了擤鼻涕说:把你的外套给我吧,哥好冷。

语纯二话不说脱了外套就给语纯披上了。

语纯:这样行了嘛,好点没?

语信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了,语纯瑟瑟发抖,想不到离开了那件大衣外面的世界如此寒冷。

二人从桥上穿过一条还飘着薄冰的河,语珍就是死在这条河里的,而二人谁都没再提这间伤心事。

语纯:哥,你说大舅今天说的话什么意思啊?

语信:什么什么意思,哪句话?

语纯:他说什么哥能扛起一个成人?我怎么听不懂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我太笨了……

语信:到了,穿过前面那里,再走一会儿就到家了。

语纯抬起头一看,天呢,是坟地。

语纯吓坏了,一把抱住哥哥,原本颤抖的身体更加颤抖了。

语信:没事,怕什么,有哥在呢,你怕什么?走,穿过这里就到家了。

语信硬是拉着语纯走进了坟地,然而踏入坟圈子的一刹那,语纯才明白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笼罩世界。

除了非常远处的两三个灯光,这简直就跟闭上眼一样,而且脚下的土松软至极,感觉如果用力踩脚都会陷下去两分。

语纯的声音颤抖:哥……哥,我好怕,哥,咱们不会遇到鬼吧。

语信:笨蛋,哪有什么鬼,跟我走就是了。你这么聪明,该不会还相信有鬼吧?

语纯:哥……不是啊,实在是太吓人了……刚刚我好像踩到了什么啊。

语信:别瞎想了,地上有垃圾很正常。

二人正走着,一股寒风吹过发出的声音就好像狼嚎一样,塑料袋在地上滚动的声音更是刺激着听觉神经的最深处,胆小的语纯神经已经蹦到了最极限。

语纯略带哭腔:哥……哥,我好害怕,我好冷,我好冷啊。

语纯:哥……你刚才到现在已经不打喷嚏了,把外套给我吧,哥。

语纯:哥,咱们快点走,快点离开这力量好不好,我再也不来了,呜呜。

语纯:……哥?

语纯吓坏了,他根本没有听到哥的回应,不知什么时候拉着哥衣角的手已经松开了。语纯一下瘫坐在地上,双脚软的再也无法支撑他的身体,周围依然是一片漆黑,他哭了出来,歇斯底里的大叫:哥!!哥!——!

……

……

我突然脊背一凉,友人张语信给我讲到这里我才发现竟然是一段恐怖经历。友人讲到这里喝了口酒,我再也无法忍住不插嘴,说:那你去哪了?你怎么不管语纯?

友人放下酒杯,哼了一下说:嗐,我就是去旁边撒了个尿,就那么一会儿给语纯吓坏了。

我暗自嘀咕了一句:在坟地撒尿……

友人继续说道:后来嘛,我就背着……嗝,我就跟我弟回到了家,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

友人说话的速度放慢了,我急忙的问:后来呢?你们还再也不敢去那个坟地了吧。

友人吞了口口水,说:语纯,死了。

我瞪大了眼睛吃惊的说:什么?死了!?

友人:嗯……是的,第二天我醒来怎么也叫不醒我弟,后来我父母找来警察和医生,才发现我弟冻死了。

我:怎,怎么可能!出坟地的时候不是还好吗。

友人突然换上一个十分肯定的语气:是的,我后来把大衣还给了他,跟他一起回家了而且还说了“睡前夜话”,可是第二天醒来居然冻死了,那天我家里明明很暖的。

我:坟……坟地里难道有鬼……你弟因为坐到了某人的坟墓上所以才……

友人叹了口气:哎,是啊,你说世界上就是有这种灵异的事情呢,坟地真是恐怖呢,我那个弟弟……哎。

我:天呢……我以后都不敢去坟地了被你说的,哈哈哈。

友人:哈哈,你想多了,你这个胆小鬼,之前周围就老有人说你是胆小鬼,想不到你真的这么胆小呢,给你讲这么个故事就给你吓到啦。

我:嘿嘿,那后来呢?

友人:后来啊,我就非常努力的考上了大学,成为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走了出来。承载了姐姐和弟弟的遗愿,或许这样才能抚平我父母那颗受伤的心吧……

……

……

那次以后工作繁忙的我没能再跟张语信这位友人联系过。一次公司组织旅游的时候,我来到了北方的一个小镇,那里正巧离友人张语信的家乡不远,我抽空前往了那里,虽然我很胆小,但还是忍不住想亲眼见一见那个“杀人坟地”,那个取走我好朋友两个家人性命的坟地。

打听到那个小镇因为政府开发早早改头换面村民们都过上了富裕的生活。我并不知晓张语信家的位置,我直接打探了坟地的所在地,当然,我是白天去的。

说来也巧,我遇到了一位正在巡逻的警员,我跟他打探了关于村里坟地的位置,那个警员很谨慎问我这张生面孔为什么要去坟地,我试着随便编了个理由,然而在他再三逼问下,我说出了我是镇子上一个名叫张语信的人的好友。

我:就是那个镇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那孩子。

警员:跟我来吧。

在去往坟地的路上警员告诉我他认识张语信,而我把张语信讲给我的故事告诉了他,警员先是惊讶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竟然有人还会跟他提起,原来当初那件案子就是他接手的。

我为警员点上一根香烟,我们望着乱糟糟的坟地聊了起来,共同感叹张语纯的悲剧。

我:哎,想不到这世界上还真有这种事呢。

警员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其实……因为当时警力有限,而且村里一直有坟地闹鬼的传说,上头便也没打算查下去便当做一个怪事暂时搁置了。其实就我看来那个案子还有几个疑点……

我:哦?

警员:那个孩子,听他父母说他们十二点到的家,可是尸体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我大惊:什么!到家之前孩子就死了,天呢!真的是坟地的诅咒了!太可怕……

警员:呵,坟地的诅咒,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一定有什么蹊跷吧,虽然我想不出,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怪怪的?这么一说,我突然也有同样的感觉,我仔细琢磨了一下,但是什么也想不出,最后眼神落在了警员口中的香烟上。

我:哎?对了,那个爱抽烟的语信的大舅你认识不,他后来怎么样了?他看到语信考上大学了吗。

警员:嗐,那个老烟鬼啊,死了,早死了,他哪看得到语信上大学,那老烟鬼得知语纯死后就直接倒了,病话都说不出了,这小镇的诊所医疗水平太差,没两天就死了。听说死的非常惨,躺床上半天以后终于能稍微动弹了,刚要用笔写些什么就突然死了。

我:天呢……遗书都没写成就死了,也是,两个好徒儿都突然断送了生命,刺激太大了吧。

后来警员带我找到了张语信的母亲家拜访,想不到这一家装修明显比邻居好上很多,看来语信成人后没少孝敬家里。张语信的母亲非常热情,满面红光,我们也没敢提起关于他死去孩子的事情。

语信母亲:哎,你看我们家现在这样,多亏我那个好语信啊,要是没有他考出来,我们哪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呢。

我跟警员都迎合着点头,生怕说错话让他回忆起不好的事情。

语信母亲:哎,你们也不用这样,都是语信的好朋友,想必他都跟你们说过,你们也不用故意不说,我心里都明白,放心吧,过去这么多年,我也不会总惦记着那两个离去的孩子……

我和警员微笑了一下,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也终于能放松下来了。

语信母亲:当时啊,我们家穷,他父亲攒下来的钱,最多也就够供一个孩子上大学的,本以为语珍出人头地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想不到一个接一个死了,好在最后还有我们语信……

说道这里,母亲有些抽泣,警员赶忙上去安慰。

而我,呆呆的坐在原地。

旅游回来后我没有直接从公司回家,而是直接打车去了张语信教书的大学,张语信一直都住在哪个大学的教室单人宿舍。

当时天色不早,学校里没什么人,我并不知道教室宿舍在什么位置想要找人问路。

正巧对面走来两人,那个女孩的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的比较破旧头发很长遮着脸,她旁边跟着一个小男孩,大概十岁左右,穿的也不好,手里攥着一把糖,我确信我见过这种糖,因为刚刚的车上的导游给我们讲过北方一些地区专门盛产这种糖,叫什么糖来着?记不太清了。

因为我心里的那件事非常着急,我也不管为什么大学里会有这两个穿得像乞丐一样的两个小孩出现在这里,上去就问:姑娘姑娘,请问你知道教室宿舍在哪里吗?男教室宿舍?

姑娘停顿了一下,而那个小孩像没看到我一样继续嚼着糖吃。然后姑娘头也不抬的指了一下旁边的大楼,说:这栋楼就是。

我:谢谢!

说完后我匆忙的跑进了大楼,我心里的那件事一定要找我的朋友问清楚,我要确认我的猜想是错的!

我问了宿管张语信老师的宿舍号并且确定他今天没有出门,我等不及电梯直接奔上楼去。爬楼的过程当中突然觉得刚才那个女孩的口音有点耳熟,很熟悉。

不及多想,我已经到了306的宿舍前。

我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我实在等不及了。

我推开了门。

张语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屋子的空调还开着,非常暖和,尸检结果——张语信,男,三十一岁,未婚,死因:过度寒冷致全身衰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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