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从天降

作者:快乐像兔子的尾巴 更新时间:2025/8/21 21:14:40 字数:3409

“它的灵魂太弱了。”梵尔图斯的声音已恢复一贯的冷静。“连最基本的意识波动都无法产生,送它去普雅舒,与放逐一只浑噩的游魂毫无区别。”

“稍微有点耐心。”维拉尼亚的声音平稳如古井,她缓步走向祭坛。“能在宇宙漂泊万载而不消散的灵魂,其存在本身便是奇迹,它是预言之子,对我们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它的虚弱,是源于太久太久……没有归处,没有形骸。”她停在祭坛边,袍袖微动。“承载它的躯体早已备好,如今要做的不过是做一些温养罢了。”

她抬起手,一枚深紫色的晶石自袖中滑出,静静悬浮于掌心之上。晶石内部,一片微缩的星云缓缓旋动,流淌出温和的能量波动。

“源质之石,准备倒是充分。”梵尔图斯望向那颗晶石,啧啧道。

“主上做事自然完备”,她面无表情:“我来引导‘源质之石’,你来杜绝干扰。”

“哼哼。”

梵尔图斯发出一声低沉而意味不明的鸣动,那团凝聚的、拒绝光线的阴影再次翻涌。无数道晦暗的细丝自祂本体剥离,朝向祭坛上方那个微光,极其轻柔地将它包裹,开始精密地构筑一个隔绝万物的绝对温床。

与此同时,维拉尼亚手中的源质之石光华大盛,一道纯净而柔和的光流如涓涓溪水,精准地汇入那被阴影细密包裹的微光核心。

那漂泊了万古的灵魂,终于在无尽的虚无之后,第一次触碰到了一种温暖的、足以让它开始凝聚的“实感”。

“如此,”维拉尼亚凝视着在光影交织中逐渐变得稳定的灵魂雏形,轻声道,“我们只需等待那颗彗星了。”

——

——

那被阴影与星辉共同包裹的“茧”悬浮于祭坛之上,如同一个沉睡的心跳,规律地明灭着。维拉尼亚与梵尔图斯静立其侧,仿佛庄严的雕像。神殿内唯有能量流动的微弱嗡鸣,以及那灵魂雏形汲取力量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那“茧”的律动忽然发生了改变。它不再仅仅是吸收,而是开始内部自主地循环、生长。构成茧的阴影细丝变得愈发晶莹,一个愈发清晰、蜷缩着的人形轮廓开始显现。

梵尔图斯惊讶道:“意识的基底已初步稳固。比预想的要快。”

“但是这还不够。”维拉尼亚的声音无悲无喜,“它的意识还未真正诞生……”

她的话音未落,神殿穹顶之上,那轮映射宇宙的巨大光晕,其中心原本平稳旋转的星河投影,忽然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

维拉尼亚骤然抬头,望向穹顶。

梵尔图斯周身的阴影也波动了一瞬。

“看到了吗?”维拉尼亚脸色阴沉道。

“嗯。”梵尔图斯的回应短促而低沉,“它来了。”

那颗承载着特殊使命与轨迹的彗星,正划破深空,朝着这片区域疾驰。

维拉尼亚的长发无风自动,袍袖翻飞,双手疾速变幻印诀,源质之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澎湃的能量毫无保留被地注入光茧之中。

“这般暴力催动,可惜了这些日子的温养。”

“只能如此了!”她的话语中带有一丝可惜,“梵尔图斯,准备开‘门’!”

其实不用她开口,梵尔图斯便已经反应过来了,只见梵尔图斯的身形彻底化作一片纯粹的黑暗,祂的力量从光茧中延伸出去,化作一个通道。

光茧在能量的疯狂灌注下变得透明,内部那蜷缩的灵魂光影彻底舒展。

就在彗星从神殿擦身而过的一瞬之间。

梵尔图斯唳道。

“去!”

嗡——!

光茧,连同内部凝实的灵魂,化作一道流线型的璀璨光矢,沿着梵尔图斯所化的通道飞去,从神殿的穹顶上激射而出。

那一颗拖着冰晶尘埃长尾的彗星,正按照其万古不变的轨道悠然划过。

然而,就在某一瞬,彗星那巨大的冰核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紫芒一闪而逝,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彗星毫无异常,继续它的旅程,朝着普雅舒那片生机勃勃的蔚蓝色大陆方向飞去。

梵尔图斯的阴影重新凝聚回鸟形的轮廓,只是那阴影似乎比之前淡薄了些许,祂眼中两点幽光闪烁不定,沉默地望向那颗远去的星辰。

维拉尼亚缓缓放下手,源质之石的光芒黯淡下去,静静落回她掌心。她微微喘息,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她同样望着灵魂消失的方向,片刻后,才低声开口,不知是对梵尔图斯说,还是对自己说:

“虽然还未彻底成熟,不过,终究是送过去了。”

“呵,现在说这个未免太早了吧,现在这勉强才只算成功了第一步而已。”

“它即是不被普雅舒所束缚命运之外的灵魂,亦是主上钦定的命定之子,它是打破平衡的关键,它的每一个行为都无法被其它存在预知。”

“所以,只要任由它在那个世界胡乱作为,我们等就行了?”

“的确,无论它怎么做,最终都会导向我们想看到的那个结果。不过,我们可以给予它引导,去加快那个进程。”

无形的波纹从她身上扩散开来,她的身形开始逐渐消散。

“喂,等等我。”

梵尔图斯急道,旋即祂形态变幻,化作一只通体如墨的乌鸦,轻巧地落在维拉尼亚渐虚的肩膀上,随她一同消散于神殿的幽暗之中。

而这不久前热闹非凡的大殿,再度沉寂。

——

——

它,正进行着一次难以言喻的旅行。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方向,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确切感觉。只有一种被包裹、被牵引、向着一个明确终点急速滑落的感知。梵尔图斯的力量如同最坚韧的护壁,隔绝了通道外那令人疯狂的虚无乱流;维拉尼亚注入的能量则依旧在呵护着它的灵魂,温润着它的意识。

这一切,近乎完美。

然而,就在它悠悠乘坐这趟特殊的列车,前往那个被称作“普雅舒”世界的时候——

一道冰冷目光传来。

不,那不是目光,却比任何目光更令人战栗。浩瀚,冰冷,剥离了一切情感,却自带足以令群星凝固的威势。它轻而易举地穿透了梵尔图斯的层层遮蔽,径直扫过她脆弱如尘的灵魂。

她无法思考,无法动弹,在那注视之下,她感觉自己从存在到本质,都被彻底洞悉,无所遁形。

紧接着,她“感觉”到那浩瀚的注视似乎微微凝滞了一瞬,并非针对她,更像是……察觉到了包裹着她的、属于“主上”的那一层极其隐秘的庇护力量。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冰封思维的“探究”悄然滋生。

危机!

就在她以为这注视将带来彻底湮灭的瞬间,另一股力量属于主上的“隐秘”本质——骤然迸发!它并非正面抗衡,而是以一种更为玄妙的方式,如同最高明的幻术师,在她的灵魂本质之外瞬间叠加了无数层虚假的“过往”与“轨迹”,扭曲了所有能被解读的信息,将那致命的“探究”巧妙地偏折开来。

祂的注视如同掠过镜面的微光,泛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似乎并未发现真正值得关注的核心,即将移开。

但就在这注视即将彻底离开的最后一瞬——

一点极寒,比穿越星海最深处的冰核更冷,比永恒孤寂更令人绝望的触感,无声无息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本源最深处。

那不是探查,不是窥视,而是一个标记。

一个冰冷、简洁、代表着“已观测,暂存”的标记。如同造物主在无尽沙海中某一粒微尘上,随手留下了一个无形的印记。

下一刻,那浩瀚如宇宙般的注视消失了。

仿佛从未降临。

主上的庇护力量悄然隐去,仿佛刚才那发生于瞬息之间、超越她理解极限的交锋只是一场幻梦。

唯有灵魂本源深处那一点冰冷彻骨、永恒不化的印记,证明着方才的一切真实不虚。她被一位无法想象的存在,打上了一个未知的标记。

然后,是撞击。

并不猛烈,更像是沉入一片冰冷而柔软的深渊。

无尽的寒意包裹而来,渗透着她的灵骸。感知变得模糊,意识再次沉向黑暗。在彻底失去感知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晶莹剔透的冰层,以及冰层更深处,被封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如同山脉般巨大的幽蓝冰核。

……

冷。

是意识回归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感觉。

并非灵魂层面那冰冷的标记,而是更为切实的、物理存在的酷寒。冰冷的气流吸入肺腑,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坚硬而凹凸不平。

沉重的眼帘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漫天飞舞的、如同破碎羽翼般的雪絮,以及一片灰白色的、低垂的天幕。

它躺在一片陡峭的雪坡上,身下是坚硬的冻土和万年不化的积雪。刺骨的寒风卷着冰晶,抽打在它的脸颊和身体上,带来细微却清晰的痛感。它动了动手指,感受到了指尖传来的、被冻得麻木的刺痛,以及拨开积雪时那粗糙的摩擦感。

它支撑着坐起身,剧烈的头痛袭来,仿佛有无数冰冷的碎片在脑海深处互相撞击,试图拼凑出什么,却又徒劳无功。

我是谁?

从哪里来?

这里……是何处?

它茫然地环顾四周。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被冰雪覆盖的连绵险峰,狂风在嶙峋的怪石与冰崖间呼啸穿梭,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咽。这是一个绝对的、荒芜的、被冰封的世界。

除了风的哀嚎,万籁俱寂。

它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单薄而陌生的衣物,又抬起双手,看着这双属于人类女性的、被冻得青白、指节分明的手。

一个破碎的名字,挣扎着浮上意识的冰面。

“……蓓尔…嘉……?”

她试图抓住它,却只引来更剧烈的、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头痛和一阵强烈的晕眩。

最终,她放弃了追溯,只是抱紧双臂,徒劳地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严寒。

她坐在那里,坐在雪山之巅,坐在呼啸的风雪中,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谜题。

她是蓓尔嘉。

她从群星尽头而来。

她身负至高存在的标记。

于此地,

于这片陌生的雪域,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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