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以前，克班人还没有诞生。
我们都以为成神的盛宴结束了，却没有想到一切都只是乌有之国的开始。据说一千年前的一位前辈前往云之海探索，试图发现乌有之国，然而起飞没多久后他的飞行器就出了故障。
本以为会是跌落虚空的事故，结果醒来却置身于黄沙中。
就这样，人们知道了，乌有之国就在克诺斯蒂尔的下方。然而关于乌有之国的故事，很多人认为在大洪水之后就结束了。
我们的文化中似乎总有洪水传说，神神叨叨的学者以为那些是某种神迹。
不重要的问题先放回去，我们正好也已经到了，所谓的，蒙格里安高塔。
“据说很久以前克班人的文明突然消失，这座塔是唯一一个保留着先代痕迹的地方，诸位，我们此行的任务，就是保护神秘使顺利完成对该遗迹的考察。”领头的高个子队长那样说着，他是这个探险队的总负责人，看起来一脸不屑的人样，不是个敬畏魔法与神祇的家伙。
伴随着他的话音，即使是在黑色高塔的内部，却也能微弱地听到外面狂风肆掠的动静，蒙格里安高塔就位于克班古沙漠中央。
我无心风沙，也自动屏蔽了队长的话。
“喂！罗纳尔女士，这就是，你那个罗盘一直追踪的地方吧？”
我们一行人整顿下来之后，这名队长就过来与我交谈。
他身上有紫晶老鼠的味道，我想离他远点。
“是的，接下来的几天需要驻扎停留在这里，我需要时间进行探索和挖掘。”
“随你的便女士，我们只是一群军人，听你这么说，接下来应该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会在这一层待着，遇到问题或者危险再来找我们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是在说“没事别来烦我们”。
他转身准备要走，却突然传来夸啦夸啦的声响。“什么动静？”他猛地回头然后问到。
“不知道，似乎是放在地上的背包发出来的，我带了些水晶，听起来像是水晶碰到了铜锅。”我解释道。
“很好，没有幽灵。”他说完就走了。
第一天我们所有人都待在一起，在蒙格里安高塔的第一层。到了晚上，吃过干粮后，那些所谓的半吊子士兵们就聚在一块，围绕着篝火又唱又跳，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沙漠里的夜晚很冷，温度骤降，大家都躲进了事先准备好的睡袋里。当然，除了我，因为我是魔女。
我很早就感受到了，随着我们顺着罗盘的指引，逐渐靠近这座塔，我能感受到的灵气就越丰富。
我猜，克班人把这里作为有特殊功能的地方，这浓郁的灵气很难想象会是自然形成于这个人工建筑内部。
我思考着，同时掏出法杖袋中准备好的制热核心，尝试引导周围的灵气进入其中。
“嘶，好烫！”
一个不小心没有控制好效率，还笨蛋地灼到了手臂。好在我也带了降温的核心，可以冰敷一下。
解决了温度，我起身离开了那臭烘烘的男人堆，他们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而我向着楼梯走去。
在外面的时候，沙尘很大，非常影响视力，但并不妨碍我目睹这座神迹的宏伟。蒙格里安高塔，占地面积，大约有魔法学院的五个教室加起来那么大，而整座塔的高度，则不可估量。
塔顶直入云霄，肉眼只能观察到光影的极限，却捕捉不到立体建筑的尽头。
我从背包中拿出荧光菇做成的蓝光灯笼，在微弱的灯光下扶着墙前进着，我尽量不让自己被已经风化变形的石楼梯绊倒。
有一件事，从这个任务被指派的时候开始，我就被要求不能告诉那群男人——此前秘密使派进入蒙格里安高塔的所有人都没有回来。
我来到第二层，那里空荡荡的，空气里全是灰尘和不清楚的腐朽之物要猥亵我的鼻子。
“至少第一层还有一些碎石，这里真是干净得不像话。”我抱怨着，没多停留，又向第三层前进。
整个夜晚就是单调乏味的爬塔过程。
“有人说之前的人是死了，现在连个尸骸都找不到，总不能塔内有食腐生物或其他什么能消解尸骨的东西吧？”
独自一人，我像往常一样，不由自主得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到了第十层，情况稍微发生了一些变化，往上的楼层都没了窗户，每一层都变得想一个圆形监狱。薄弱的月芒都失去了，我现在只能看到光灯周围特别近的东西，好在还能扶着墙找到楼梯。
前进愈发困难，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爬塔带来的疲惫，我听到周围传来了一些声音。
我在二十三层，这里离一层很远，照理来说不会是他们。
那是什么在发出动静？我听到哒吧哒吧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人正在从下方靠近。声音越变越大，他离我越来越近。我尝试把他甩开，但是长时间的运动已经让我有点累。
没办法了，我在漆黑中凭借触觉，从法杖包底层中掏出宏伟之木的仗身与紫色核心，快速安装好法杖后我停止移动，左手提灯右手执杖，正前方是声音的来源。
会是什么样的危险呢？过去的人都没有回来，难道就是因为这里的某个敌对生物吗？还是说，我无法想象的其他存在？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它在靠近我。
哒吧——哒吧——。
来了！
我举起法杖和手臂，正准备放出核心里的所有魔素，此刻耳边却传来人类说话的声音。
“是你吗？”那是一个沉重浑厚的男性声音。
“队长？是队长先生吗？”我试探性地询问，那个声音很像那个身上有紫晶老鼠味的男人。
“太好了，我半夜醒来发现你不在，就来找你，刚刚在下面感受到你鬼鬼祟祟的动静，还以为上面有什么危险的存在呢。”
我正准备凑近，结果灯光却恰巧熄灭，大概是其中的荧光菇组织已经全部坏死了吗？
“不过话说回来，罗纳尔小姐，这么晚了你不应该独自行动吧？这座塔内充满未知，一个人活动太危险了，回去吧。”
“嗯，我只是先想把比较矮的层次看一看。”
于是我们都掉过头，朝着来时的方向前进。
在楼梯上，小心地向下走着，为了打发时间，我开始在脑中回忆知识活跃大脑。我想着在学院学到的一切，回想前天晚上书本上的内容，我安静地想着。
不知怎么的，前方的那个队长突然开口说话。“喂罗纳尔小姐，有一些话，从刚刚开始，我就一直想说了。”
“嗯？”
“有没有搞错。”
“搞错？”
“到底有没有搞错！”
“啊？”
“到底是他妈的什么情况啊，啊？！”
“队长先生，你？”
“我们，已经走了多久的楼梯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思绪也从回忆中被拽出，我想着刚刚所流逝的时间，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可思议。“的确，我们，似乎已经走了很久？”
“上去时花的时间和现在差的也太多了，我们，真的有在下楼吗？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这就像从未移动过一样。”
“没有灯光，确认不了情况，难道……我们一直在黑暗中打转？可是不该啊，向下的空间感不像是假的，这有些灵异。”
“你不是魔女么？快点想想办法啊倒是，这都什么事情。”对方的语气中满是不耐烦的意思，为了防止事态恶化，我们停下脚步，思索起来。
“会不会这里的空间就像是个卡耐尔环形一样扭曲了？”我说。
“咖，纳乐环形？”
“卡耐尔环形。”
“那是什么？”
“一种特殊的几何体，就像是把一张纸条扭曲一下接上，没有内外之分的拓扑……”我正尝试着做解说，却半途被对方给打断——“啊行行行，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你赶紧想怎么回去，我只想知道那个，那个就够了。”
于是空气回归寂静，我继续思考着发生的一切。
一旦专注于思考，时间的流逝就慢慢地脱离感官。即便环境漆黑，我却依旧能感受到那个男人在我身边制造出的一些动静。他在身边踱步，呼吸时细时粗，有时还要叹气。
“好了吗？”
“没有。”
……
“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想出来吗？”
“等等。”
……
“要不还是继续走动起来吧，嗯？干呆在这有什么办法。”
“想走的话你可以自己先走。”
……
“不是，魔女！你到底有没有思路啊？”
“我在想，正在想，不要打扰我！”
……
……
……
“已经过去多久了？”男人发出疑问，他的声音很沙哑，让人能想出他的喉咙是多久没有喝水。
“很久，我也能开始感受到这愈发真实的空腹了。”我也有气无力的应答着。我想，我们可能已经受困很多天了吧。
“刚刚，上一次，我就跟你，说了，我饿的不行了，而且，我好渴。”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些啜泣，起初的凶煞之气全部消散，现在只让人感到软弱无力。
“如果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下面的人也没来找到我们，难道我们出不去，他们也来不了吗？还是说我们，甚至……”我用不安的口气说。
“甚至已经被抛弃在这个破地方，是这个意思吧。”
我没有回应他。
“好了，那不重要，快用你的魔法，我要喝水，我会死的，求你了罗纳尔女士，我真的，我真的想喝水，我似乎已经想要舔这些有点阴潮的石头了。”他渴到无力的匍匐在地，趴着一动不动，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向我乞求。但我最终拒绝了，因为我知道，魔素变出的水不能饮用，否则会引起人类精神系统的紊乱崩溃。
见我迟迟没有回应，一会后他突然快速的爬过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抓住我的一根小臂，然后哭着说：“我求求你，我求求了，求求你了，让我喝水吧，魔女大人，求求你，我愿意付出一切。”
“放开，放开呀，放开我！”
我大声反抗，乱挥着手臂，却无法挣脱他紧紧握住的手，人类求生的欲望在那一刻尽数体现。
“不是我不帮你，那样你会生不如死的！我没有骗你！”我不厌其烦地解释，尽管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
他松开了手，没有说话，只是啜泣，黑暗中，我察觉到他渐渐爬远的动静。
他消停了，于是我继续思考着关于现在所处的这座蒙格里安高塔，以及背后几乎没有多少信息的，克班人的事情。
废弃图书馆中关于“乌有之国”的记述在我脑海中不断回放。
我又想起了那个有奇怪味道的男人。话说，他的确有点可怜啊，我真的不想救他吗？
想到这里，我没有控制好表情，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奸笑的神态，好在环境黑暗对方也神志不清。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虽然我也没完全清醒，但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我准备好了一切，只是等待的最后发生的事情。
……
直到那一刻来了，保持沉默许久的男人突然叨叨起来：“墙壁，是不是有问题，你来，你，摸摸，来摸摸看。”
他的语气带着一点点惊喜，啊，真是美妙，是充满理智的希望！
“嗯？什么？”我强忍住兴奋，装作不在意般回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