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丁尼时间十九时整,伊格拉尼亚,教廷高塔区、永昼之都“卡皮托罗姆”。
无人知晓这座漆黑的高塔是在何时由何人建成的,人们只知道这座高塔自古就屹立于此,无论经历的多久的岁月、多么恐怖的天灾,都无法撼动这座通天巨塔哪怕一丝一毫。
这座高耸入云的通天巨塔,成为了伊格拉尼亚君临西大陆并驾临西大陆诸国之上的象征。因为不论是在巨塔西北方的卢泰西亚、阿尔托利亚,还是巨塔东方的格拉西亚、苏维西亚,他们日常生活所用的一切魔力,皆源自于这座巨塔顶端所源源不断释放而出的、天文数字一般的魔力涌流。
伊格拉尼亚的宪法《伊格拉尼亚大圣章》规定,凡是能直视巨塔光芒之处,均为伊格拉尼亚领土。这个看似缩小了伊格拉尼亚领土的法律,实质上却使得伊格拉尼亚的边境至高塔之下的距离超过了700公里。而位于巨塔脚下的卡皮托罗姆,则被巨塔的光芒所照亮,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一样的亮度。这就是“永昼之都”的由来。
而刚刚结束的“万灯节”,正是伊格拉尼亚人为了庆祝初代教宗圣若望携带圣杯登上高塔之顶,点亮高塔,开启了伊格拉尼亚对西大陆的统治时代的日子。而每当这一天,教宗都会令他的代理人在节日的最后一天巡游卡皮托罗姆,以此来彰显神的权柄。
而那位巡游“永昼之都”、接受无数信徒朝拜的代理人,自伊德尼亚脱离伊格拉尼亚控制的“光荣独立战争”之后,就一直是由勇者小队中的某人所担任。而此时,那人在作为教廷中枢的圣若望宫的通讯间,一脸疲惫,但是却强打精神地聆听着水晶球另一头的男人的苦苦哀求。
“……圣女大人,请您务必出手帮主吾等渡过危机,以神之名义令那行于暗夜的奸诈恶徒束手伏诛!”那头的红衣男子说罢,便单膝跪地,仿佛只要圣女不同意他就要直接跪死在水晶球前一样。
“依诺增爵大主教,还请不要多礼,快快请起。”圣女连忙说道,“你的请求我已知悉,我会在准备妥当之后动身前去伊德尼亚,在此之前还请保持镇定,勿要惊慌,做出有失身份之举。”
就在通讯结束之后,圣女便靠在椅子上,头一歪,没了动静。
“圣女大人又开始了吗?”一旁的修女看到这一切,也只能无奈地站在一旁等她醒来。
现任的圣女,名为艾薇菈·奥莉薇娅·佩特拉·凡·罗莎琳德。与此前历任圣女都不同的是,艾薇菈在八年前被选为圣女之后,精神状态就开始一日不如一日。起初是不苟言笑,对一切都显得冷漠,对谁都显得很不信任。当时大家以为这就是新任圣女的性格如此;
但是到后来,艾薇菈开始在各种场合都展现出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甚至当场昏睡过去。教廷的医疗牧师们花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用了不知道多少手段,也只能确定她的症状是由疲劳所致,但是这种疲劳从何而来,他们也无法给出答案。
直到现在,艾薇菈身上的疲惫感已经积累到了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地步,连牧师们也觉得,如果这种疲惫感换到任意一个人身上,那么那人的精神瞬间就会被压垮;不过也多亏了牧师们的不懈努力,艾薇菈的身体才不至于在此等重压下变得形如枯骨,而是保持着她刚刚当选时的状态。
于是,人们便送给了艾薇菈一个名为“沉睡圣女”的称呼。也正因如此,艾薇菈几乎从不离开卡皮托罗姆。
“诺娃,这次我又睡了多久?”不多时,艾薇菈身躯一颤,惊醒了过来。在喘了几口气平复心情后,她恢复了一贯冷漠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修女问道。
“十二分十二秒,大人。” 那位叫诺娃的修女见她醒来,于是问道:“请问大人,您不是一直都不愿离开‘永昼之都’吗?为何这次要去伊德尼亚?”
“毕竟那是‘贤者’海洛塔尔的事业,身为队友,怎么也该帮一下吧?”艾薇菈解释道。
“那东方的骚乱……”
“有他们四个就够了。我对万里之外那些砸教堂的农民没什么兴趣。”艾薇菈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你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启程。”
“那……伊德尼亚大使那边……”
“你一并办了吧,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下。”
“是,圣女大人。”诺娃躬身行了一礼,然后从另一扇门快步离去了。
…………
“西边……吗?”在已经被反锁的卧室里,艾薇菈双手报膝,蜷缩着坐在床的一角,抬头看着窗外高塔那耀眼的光芒,喃喃自语道。
她想起了在这一天巡游之时所发生的小插曲,那时她所做的花车来到了圣英诺森广场之上,就在艾薇菈一如往常地应付着狂热信徒们要求她前往神州的时候,一位衣着邋遢的外族老太婆用她那嘶哑尖厉的嗓音大叫道:“别去东方!东方等着你的是罪恶!东方是反方向!您的救赎在……”
当然,在圣光的庇护下,是不容得这种杂音的存在的。于是那个不知名的老太婆连话都没说完就被人拖走了,但是她的话却让艾薇菈牢牢记下了。
艾薇菈当然不想去东方,这倒不是因为什么“没兴趣”。而是因为艾薇菈清楚,教廷在所谓的“神的旨意”下,手上沾了多少神州无辜平民的鲜血,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不去当那个刽子手。
但是在伊格拉尼亚,这种话她的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违抗教廷的代价,她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当诺娃问起的时候,她才会用那些话敷衍诺娃;当位于伦丁尼的依诺增爵主教发来求救信息的时候,她才会那么轻易的答应。
除此之外,便是那位老太婆的话了:既然是去西方,那么位于西大陆最西端,与阿尔托利亚隔海相望的伊德尼亚,或许自己能够在那里找到令自己解脱的答案吧。
想到这里,艾薇菈想起了依诺增爵主教汇报的,在伊德尼亚发生的事情,以及那个把“贤者”的布局毁了个七七八八的家伙。
“‘暗夜公爵’吗?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惊喜吧,我真的……太需要一个答案了。”
说着,艾薇菈将头埋进了双膝之间,闭上了那双宛如紫晶一般美丽的双眼,在长至膝盖的、如丝绸般柔顺的金色长发的环绕下,进入了梦乡。那个她每日都要面对,但是却是她最不愿面对的,所谓的“梦乡”。
她就那么蜷缩着,宛如尚未降生的婴儿。没人注意到她的睡姿,无人注意到她所隐藏在自己背后的痛苦与疲惫,正如……没人看到她在入眠后,于双眼的眼角滑落的两道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