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薇菈的视角来看,这半分钟过得就犹如半个世纪那般漫长。
她的那些记忆,那些上一任的圣女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所遭遇的一切非人折磨又一次涌入了她的脑海,仿佛有一股声音,一直在不停地叫嚣着:“那便是她的人生,也是你我共同的命运。接受这一切吧,因为你的命运,早已被这个世界所决定,早已无可违逆!”
“真的……不行吗?”那些记忆一遍又一遍的回放,在不断地否定自己的提问。它们如同一只又一只大手,揪住自己,将自己拉向无底的深渊。
声音愈发狂妄,但艾薇菈的内心却变得愈发冷静。她回想起了前任圣女小时的记忆,此时,她突然恍然大悟,“前任圣女并不知道她将要面对什么,但我知道。既然我知道了,并且我有了反抗它的机会,那我为何不能选择反抗?”
“不!你不能!”那个狂妄的声音突然显出了慌乱,“那是这个世界的意志所决定的道路,任何敢于反抗的家伙都会被这个世界碾成碎屑!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么做,你早就该自尽了,决不可能苟活至今!”
“呵,自寻短见吗?我确实想过。”艾薇菈冷笑一声,用一种仿佛看穿一切的语气冷冷地反问道:“但看起来你就是我的另一面,那么,你应该最清楚我为何要活到现在,不是吗?”
那个声音被问得哑口无言。
但是艾薇菈可不管这些,她继续平稳地叙述道:“我一直都在寻找能够自救的方式,正如我来到这里;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将这一切传给下一位圣女,一代接一代,终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位圣女找到反抗命运的机会;如果我自尽了,那么教廷还会再培养下一位圣女,而这种痛苦的轮回必然会无休无止。”艾薇菈的语气毫无波动,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的故事一样。
随后她话锋一转,“但现在我找到了机会,那么我就该抓住它,哪怕这条路通向的是地狱我也无所谓。你不是说我早该自尽了吗?那么如果这条路能够如同那个人说的一样,能够鼓舞起更多人起来斗争,最后为这个旧世界敲响丧钟的话,那我就算倒在了半路上,也比落得个那样的下场,只能当个寄希望于下一代的可怜虫要强!”
艾薇菈的语气越来越高昂,不管是在识海中还是现实中,她身边的光芒都越来越耀眼。最后,艾薇菈在手中凝聚起了一颗光团,紧紧地盯着面前那团漆黑色的梦魇,一字一句地怒斥道:“现在,从我的思维里滚出去,你这个软弱的渣滓!”
随后,她捏碎了光团,在炫目的光芒下,那团漆黑色的梦魇如同开水下的积雪一样迅速消融,最后无影无踪。
…………
回到现实,艾薇菈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被巨岩压向“繁育者”的巨口,此时能够自由调动周身魔力的她立刻展开光翼。而光翼展开时所产生的巨大光压甚至将巨岩碾成了碎石块。还好洛星的伞盾的原理是传送而不是抵抗,要不然他早就被这足以要人命的光压给拍扁在了岩壁上。
在确保自己能够滞空之后,艾薇菈招一招手,那本万载圣言录立刻自公文包里飞出,来到了她的身边,最后停留在了她虚托着的右手上。
“抱歉,然后,永别了。”
艾薇菈喃喃几句之后,用左手将万载圣言录翻开,而后右手向其中注入了巨量的魔力。那种魔力的量级就连空中无畏舰那轻易能够开山裂土的轴基重炮也都相形见绌。
而这天量的魔力经由万载圣言录的编组,最后化作了聚集在艾薇菈向前伸出的左手前的金色的、如同太阳般闪耀的光球。
“等一下!那里面还有……”就在此时,难得有机会仔细观测“繁育者”的艾维斯突然发现,“繁育者”体内的生命力,不只有一股。而那些微弱的生命力之前一直被“繁育者”的生命力掩盖住而难以察觉。现在艾维斯确信,那些微弱的生命力,全都属于人类。
而得知这一点的洛星立刻打算提醒艾薇菈,要不然一旦艾薇菈开火了,那么那些人质可就要和“繁育者”一起殉葬了。
“我知道。”艾薇菈的回应十分平淡,似乎她早就知道这一切。就当洛星想着要不要阻止她的时候,随着她左手前光球的骤然爆发,一切都晚了。
剧烈的光芒席卷了洞厅地面上的一切,哪怕是立刻举起了伞盾,哪怕是处于光线发射的盲区,强烈的光线依旧令洛星睁不开眼。而“全视之眼”的视野,也被强烈的带有魔力的光芒所干扰,暂时失明了。
许久之后,当光芒终于暗淡下去之后,洛星才敢睁开眼,放下伞盾。哪怕是这样,洛星也能在视野中看到大片大片的黑色,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眼睛被刚才的光芒暂时灼伤了双眼的缘故。
此时,一颗光粒飞到了洛星的身边,然后融进了洛星的身体。随着光粒的消失,洛星发现自己眼前的黑斑正在以极快地速度消失,自己的视野立刻恢复如初。
而下面那个“繁育者”可就惨了。
被那种级别的光炮正面狂轰滥炸了半分钟,就连只是稍微被波及的地面也都整个向下熔化了两米多。然而就算是这样,它的表皮也只是被巨量的光能给烤焦了,那些触手也全都像是被炒熟了的鱿鱼须一样卷了起来。
至于生命体征?透过“全视之眼”的视野,洛星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没了,连带着里面的那些人质的生命一起死得透透的。
刚才艾薇菈的反应充分地告诉了他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在明知里面有人质的情况下还是开炮了。于是他打算向艾薇菈要一个说法。
而艾薇菈也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只见她飞到“繁育者”尸体的顶上,然后以翼为刀,切开了“繁育者”已经被烤熟的外皮与肌肉,然后从里面用光翼掏出了一团巨大的囊状器官扔到了表皮外。而失去了这一器官的“繁育者”的尸体立刻瘪了下去。看来这个占了“繁育者”不小体积的器官相当重要。
“切开看看吧,这就是我为何不救的原因。”
洛星掏出剑,小心翼翼地切开了那个器官,然而当他切开了这个器官之后,他傻眼了。
说实在的,洛星不只是小说,那些压根不能拿出来的本子他也看过不少。他虽然比较喜欢触手类的,但是当这幅画面成为现实展现在他眼前时他才知道,自己压根就只是个好龙的叶公罢了。
器官里是一个个一人大小的囊泡,每一个囊泡里面都是一个压根不成人形的人类女性,如果不是因为“全视之眼”发现了这些人的大脑和神经系统依旧独立,洛星甚至会将其当成一个长了毛的人形的肉质肿瘤。
而“全视之眼”发现的东西更加骇人——先不说受害者的呼吸系统被彻底改了个稀巴烂,只能依靠“繁育者”供给的高压空气才能呼吸这件事吧。消化系统更是被彻底一分为二,上半部分还能履行消化的职责,而下半部分则是被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囊状器官,洛星甚至在其中一个的腹部——姑且还能叫腹部吧——看到一个大只佬的死胎。
至于血液循环系统更是与“繁育者”直接接驳在一起,鬼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克服凝血反应的,但总之在“繁育者”的强大血液循环系统之下,受害者的心脏早已萎缩。也就是说,就算我能将受害人从这里分离出来,它也不可能存活。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坚持给她们一个痛快了吗?”艾薇菈缓缓飘落到洛星身边,轻柔地解释道。
“艾薇菈,我……需要跟你谈谈。”大受震惊的洛星实在是被震碎了三观,他实在是不能接受居然有人,有组织能够践踏人性到这种地步。
“嗯,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那我们离开这里慢慢说吧。”
“不,我们就在这里说。”洛星想都没想,走到岩壁旁,用戒指打开了通往方壶境大厅的传送门,然后指着这里一字一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