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啊——!”
寂静的夜,一声闷响打碎了独属于森林的宁静,声波震下几片绿叶,沙尘也飞扬起来。
“呼。。。就只有,这种程度么?”
“连像样的法术都用不成型,还想在那个世界立足?!”
“唉。。。”
身着一袭橙白色的降神服的淡黄色长发的女子拍了拍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向森林里,朝着黑暗走去。
留下穿着同样的长袍的梦子,一身狼狈地趴在地上,却是怎么都使不上力气,徒有不甘心的泪挂在眼角。
十岁时的梦子,本应在儿时留下回忆的年纪,现在充斥在梦子脑海里的,却只有模糊的战意。
明明,明明已经对训练轻车熟路,为何实战下来,却总是浑身发软呢?
清冷的风吹下来几片孤零零的叶子。
幼小的梦子用双臂支撑着地面,颤抖着起身,坐在地上,仿佛失了神一样。
与自己的母亲,也是自己的训练导师,战斗不过几回合,就被轻松放到,落差感使梦子长久以来的信念化为了泡影。
“想不通,想不通。。。”
梦子用手摸了摸盖住右眼的头发,左边的橙瞳失落地望着黯淡的地面。
看着自己一身尘土的降神服,梦子的恨意油然而生,却无地释放。
地上四散的符纸,此刻也魔力耗散,一一化为了白尘,飞舞进了树林。
“啊啦,梦子?”
忽然之间,从梦子面前的幽深森林里,传出一阵窸窣声,伴随着一声甜腻的少女声。
脚步声逐渐接近,一个和梦子差不多大的少女现出身来。
梦子很清楚是谁,但此刻的她也不想抬起脑袋。
“怎么啦?你又输给母亲大人了吗?”
“。。你这家伙是在明知故问吧。”
“缥缈。”
等到少女俯下身子来,梦子才抬起头,与少女水灵的眼睛对视着。
少女被称作缥缈,留着与梦子相仿的棕色短发,不过没有刻意遮挡她的靛青色的眼睛。而且更独特的是,额头正中心,点着两个奇怪的蓝色字符,就像是它原本就在那一样,如此自然。
身着一件大大的蓝青色连衣裙,给人一种古朴的气质,袖口大得能盖住整只手,像个喇叭口一样,似乎并不怎么合身。
在静谧的夜,她显得更有神灵般的性质一样。
“那个,怎么会呢。。”
缥缈默默转了一下眼球,然后跪下来,双手扶着梦子的肩膀,带着温柔的笑。
“不过啊,梦子会被如此轻松击败也真的是在意料之外的事。”
“明明从日常训练来看,梦子对于那些魔法什么的简直已经了如指掌了。。。”
“那祭辉的力量,你已经熟练掌握了吗?”
“还没。。。”
“都怪本人太软弱,一到了实际战斗,就根本连魔力都调动不起来。”
梦子眼神漂游着,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恐怕到了战场上就只能落得一个当逃兵的胆小鬼的下场。。。”
“不要这样说啊,起码现在我们还可以重新来过呢?”
“嗯。。你说得对。”
缥缈把梦子搀扶起来,二人站在这块空地上,想了想,都没有想回去的念头。
“缥缈,你觉得魔法是何物?魔法使又是何物?”
“哎?怎么。。。”
缥缈突然被这么一问,感到有些奇怪。
“人们都说你很聪明,什么都知道,那这个简单的问题你也一定能解答本人的吧?”
“这个。。。”
缥缈的眼睛沉了沉,额头上的标记闪动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魔法的话,大概是某种神秘的力量吧?物质?可以用来帮忙做各种事的方法。。。”
“魔法使,就是能使用这种力量的家伙了。”
缥缈想了想,如此回答道。
“那本人没日没夜地钻研的这种法术,算是魔法么?”
梦子看了看双手,迷惑地问。
“大概,算吧?”
“可本人也并不想去实现什么,也没有什么想做到的事,为何,为何母亲大人要逼我去‘另一个世界’呢?”
“这个。。。”
“母亲的想法,我也猜不透一点。。。不过要是能打败她的话,可能就能得知真相了吧?”
缥缈看向梦子,眼里怀揣着期待。
“。。。。”
“做不到。”
梦子毅然决然地说。
“哎?怎么会呢?”
“梦子,有些时候就不要轻易否认自己啦。”
“说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见梦子几乎快抓狂的样子,缥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换了一种语气。
“这个,母亲大人的想法,也是有迹可循的吧?”
看着天上几颗散碎的星辰,缥缈牵着梦子的手,额头上的标志在夜空下闪着光。
“你想啊,魔法可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对人类来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能熟练操作的话,可以把各种元素相互转换,这样的话,或许森林大火也可在顷刻间化为一层清水,”
缥缈眼睛里闪着光,就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样,发出着共鸣。
“或许可怕的撕裂一切的地震,也能变成我们需要的能量,”
“如果是魔法的话,可能死而复生这种术式,也存在于世吧!”
“还有让梦成真的愿望,这些心愿,在魔法的加持下也应该很轻松完成吧?”
“梦子,你想。。。如果学会了魔法的话,”
“无论是什么梦,都能轻易实现,是吧?”
说到这里,缥缈把左手伸出宽大的袖口,把手一翻,一直拿在手上的一个挂坠似的物品,熟悉而又神秘的灯笼状物品,在梦子眼下似乎闪着光。
“这样的话,母亲大人真的是为了我的生活,仅此而已吗?”
梦子把手放在铜质的小灯笼之上,疲惫的脸稍微舒展了一点,即使眼中仍看不到一点光。
“如果说是一个理由的话,那也肯定是很重要的其中之一吧?”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
“嗯,所以接下来,就要以闯过母亲那关为目标哦。”
说着,缥缈握紧挂坠上的梦子的手,闭上眼睛,似乎在向内灌注一些魔力。
温暖的感觉在梦子手心流淌开,伴着柔和的天青色的光。
这是属于缥缈的独特的法力,一贯地,能让梦子的心静下来。
不多时,缥缈把手放下来,把挂坠留给了梦子。
而后,随着魔力的振动,灯笼挂坠在眨眼间变得很大,很快便大过了梦子的手。
此时,整个提灯的模样也完全展露开,典雅而又神秘的古灯笼,似乎是从很久很久前留下的古物,却意外地新。
逐渐,透过那层纸,可以看到内部跳动的蓝色“火光”,放出了很强的光芒,足以照亮前路。
梦子把灯笼一翻,抓住顶部的铜勾,似乎已经决定了什么。
。。。
又是熟悉的一片大空地,烈风呼啸着斩碎掉几片枯叶,不是森林起了风,而是打斗掀起的冲击波。
呼啸声出自梦子手中紧握的一根绑满白色咒符的长棍。
“嗨!!”
几张闪着橙光的符箓以极迅猛的力道斩向前方穿着降神服的女人。
“哼,无用的攻击就不要多浪费时间。”
戴着狐妖面具的女人低下身位,左手指缝闪过几道红光,变出几根光针。
“还没完!”
梦子紧接着踏着身边的枯树干,飞速跟上符箓,然后纵身一跃,在空中回过身,咬牙尽力挥动手上的咒棍,将符纸击了个粉碎。
“凯风·符光流空改!”
接下来的瞬间,梦子借着反作用力,双手横握咒棍,放出魔力。
碎片化的光片得了咒令般,燃起橙红的火焰包围了女子,数十片如刀锋般锋利的光芒向眼前的女子割去。
女子见此情景不由一愣,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抬起右手,只片刻便从袖口聚起几张空符,旋转在一起,如盾牌般挡在手掌前。
乒乒乓乓地声响回荡着。
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红针,一边挡住了部分符箓,熟练地击溃了前方的来势,将飞来的符箓碎片一并击飞开来。
“呵呵,咒术看样子很融会贯通了嘛,可惜——”
嚓!!
“咕——!”
一张符纸从女人背后猛地擦过,割开了女子耳根的皮肤,也给橙白的狐妖面具的左侧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原来如此。。。之前战斗时的反空穴还留在那里啊。没想到我也——”
“不,还不如说是中了小家伙的技巧罢了,呵呵。”
梦子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人,她知道或许下一步又会有什么动作,母亲教过自己,不能对敌人有一丝懈怠,否则下一步的动机可能就是杀招。
女子抹了抹耳根的红血,看了看身后贴在树上的橙色符纸,那就是反空穴结界的咒符,此刻已粉碎为了光芒。
“还不错嘛。”
“这次已经能成功伤到我了,看来平日的努力没有白费?”
听着松懈的语气,梦子仍然不敢放松,手里紧抓着白色的棍,站在原地。
“喂喂,梦子,放松一点吧?”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缥缈从枯叶满地的森林里,踩着碎叶逐步走到梦子身旁,挽起梦子的胳膊。
“。。嗯。”
“照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梦子,很快,很快你就可以到另一个世界了。。。”
身着降神服的女人慢慢走到梦子面前,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些期待,还有悲凉。
看着淡黄色的长发飘荡在面前,梦子心中五味杂陈。
“妈。。。可以容我问一些事吗?”
沉默良久,梦子终于颤抖着开口,不知是因为担忧还是激动。
“我知道,你是要问什么。”
“既然现在,你已经有了熟悉战斗的心境,就可以稍微告诉你一点了吧。”
“不过,不是全部。”
女子看向一旁,看向蓝天,神秘兮兮地说。
“是,是这样吗?那就请母亲大人尽可能地透露一点线索吧!”
缥缈稍微有些期待地说。
“你要去到的,是名为魔法世界的地方。与我们这个世界截然相反的地方。”
“哎?”
魔法的世界?似乎与缥缈和梦子所想的差不多,不过一经证实,还是有些让人不可思议。
“毕竟在我们的世界,使用魔法可是禁忌,只有到了那里才是真正的解放。”
“然后,到那里去实现我们森灵一族的‘使命’,也是你的‘使命’,梦子。”
使命?这个词还真的是梦子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得出。
“可是,即便如此,为何只要求我一个人去?族里的其他人呢?”
“。。。”
“梦子。只要记住一点,你是独一无二的。”
女子又回头看向梦子,盯住了梦子的眼睛,那只被遮住的右半边眼睛。
“而且,只要有人在身边的话,你也会觉得很舒服吧?”
“正因如此,去到一个可以广交朋友的地方,岂不是更好?”
“这个。。。”
梦子不敢否认。
确实,只要有别的什么人在自己身旁,自己的心灵就会像填充了能量一般。
虽然自己一直是一幅冷颜,但却仍然向往着那种东西,那种友谊。
“等到了那边的世界,就请不要忘记你的母亲哟,就像一场。。梦?”
女子笑着说,似开玩笑又带一点认真。
“。。。嗯。”
“还有还有,缥缈也是,不要轻易忘掉我哟。”
缥缈在梦子面前挥舞着天青色的袖子,一幅认真的样子,有点呆傻,又有些让梦子觉得可爱。
“请不要忘记我哟,我只是一场梦!”
。。。
“请不要忘记我,我只是一场梦。。。”
夜幕降临,寂静无声的小型“村落”,仍漆黑一片。
说是村落,倒不如说是有四五个房子的大院子。
里面真的是极其壮美,水池竹林,古亭人家。。。
只是,此时虽到了夜幕,但却仍然死寂。
死寂。
梦子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色降神服,半闭着眼,一幅疲惫的样子,眼里仍然没有什么光彩。坐在用木头搭建起来的大门前的一块巨石上。
大门上,以一种美妙的笔画写着三个大字,“寻梦家”。
梦子的短发被风吹散开来,任凭它吹乱眼前的头发,梦子却不想挪动一下眼睛,只是一直盯着前方的空虚,发着呆。
漆黑的夜,唯有手边的那一盏灯笼还在提供着光。橙光。
“现在,只有你和我了哦,小缥缈。。。”
梦子的声音相比于上次又成熟了一点,不过,也更冷淡了一点,橙色的瞳里透着血色,有些渗人。
梦子抚摸着手底下,一直毛发漆黑的小猫,正躺在梦子腿上,盘着身体。
如果不是脑袋上一颗蓝色的发光标志,还真的看不出来,在这种夜。
仔细一看,那标志与缥缈的额头标志几乎一致。
“接下来,真的只剩下你和我了哦,还真是,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呢。。。”
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院子,如今生气全部消散殆尽。
这是梦子所不知的,从来不曾得知的。
连昔日族人的身影都没见到,包括自己的母亲,在自己去到魔法世界后的一周,等到再回来时已全部消失。
不能想象,完全不可理喻。
家人什么的,一夜直接全部消失,甚至是死是活都已经无所谓。
精神,被前所未有的孤寂环绕,几近崩溃。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就算是有敌人来的话,谁又能击败母亲呢?
还有缥缈,也被打回了妖猫的原型。
好在,缥缈没有消失,还留在梦子身边。
这里,果然是梦吧,果然是一个噩梦吧。
梦子如此想着,迷茫地盯着天上一轮明月,连鹅黄色的光,似乎都在嘲笑她。
化猫的缥缈似乎感觉到梦子的心情,又或许没有,舔了舔梦子的手,想给梦子一点安慰。
缥缈本来就是一只缥缈灵猫的化身,猫便是她本体。
她自然拥有梦家祭灵的力量,自古以来都是,最为宝贵的能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消散呢。
不过梦子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
一切来得太快,太强,太严重。
虽然梦子对家族没有什么太强烈的好感,可这里仍然是她的家。
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梦子无从下手。
果然,还是去魔法世界吧。
。。。
“结界·人魔大结界·解!”
不一般的光透过这边的叶,撒在梦子身上。
即使温暖,也无法让橙色发帘下那只空寂的瞳有一点光亮。
带着伸向未知的仇恨,迷惑与不解,以及把怨恨加到母亲身上的她,果然还是回到了这个世界。
所谓的使命,以及更多信息,梦子都无从得知了。
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使命就是活下去,活到再次见到那个人为止。
而实现它,就要像缥缈说的那样,用“魔法的力量”。
以及“死而复生”,或者说复活缥缈的办法。
“所以,请不要忘记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