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鸣桓语 更新时间:2024/5/28 11:12:53 字数:5669

心,已在生活的负累之中一点点麻痹,写过的信件,心里思忖良久的问候,都铺陈在某个阴暗的角落。

她和我仅仅一时的离别,亦成今世的诀别,或许在那年的雨季无法用潦草的场景取代,我才会多次停留在那座城市,用一种名曰“再见”的结尾词安慰“拜拜”之后的未完续言。

“我不应该让她一人走进火车,我和她的梦不只是火车能载得动。”

多年之后,我放下手中的工作望着外面的城市,在几十层的高楼透过清晰的玻璃俯瞰眼下一条条豪华的街区,心中萌生出想出去走走的念头,想刻意地融入拥挤的人群,摆出一副淡然的表情行走,但我比谁都清楚,我就是那种很容易得到快乐,但无论如何都快乐不起来的人。

我顺从了我的想法,放下了勾勒线稿的无聊工作,即便积累额外的工作量我只要加紧步伐亦能完成。

电梯的运行慢的可怕,我等了十几分钟才坐上离我最近的电梯,等我回到地面,半个小时已匆匆走过。

城市那么大,对我而言不过是一躯空壳,悲伤是有的,但快乐必须自己找。第一次的时候,我还能找回些许有趣的事物,用铅笔把他们画在笔记本上,有握着硕大彩虹糖的孩子,优雅的建筑,甚至散落在地面上的一片破旧的报纸,长出苔藓的废旧垃圾桶,那些对其他人而言再平常不过的碎片都能使我宽慰数分钟、甚至数小时,随着时间的推移,能捡的碎片不过越来越少,有时穿过数条街,身置喧哗热闹的人群,都未能发现一件令自己快乐的东西,笔记本上总是空空如也。久而久之,无法排解的我开始想着对某个友好的人倾诉,后来发现,这样的人,在这座城市,甚至这个世界,一个都没有。

繁忙无节制地加班,以及三点一线的生活让人忘记了初衷是什么,理想和自己做梦都渴望得到的东西似乎也在某个清晨连同垃圾一起丢在了垃圾桶里,现实中的束缚使梦境中的自己也难以寻找一份属于自己的自由,总是在繁忙,忙着工作,忙着无论怎样努力都是可怜的贫瘠收入,让尝试走近她的我望而却步。

凌晨两点的街道格外地安静,除了我再难以找寻第二个人,每次下班,我都尽可能慢地走回去,沿着笔直的人行道,走过数个闪烁的红绿灯,站在雨城最高的地方望着她目前所在的城市,或许也只有此时此刻,这座城市的自由才属于我,给我一点遐想的时间与空间,这已经足够了。

睡眠是那么深,连梦都没有,一觉天亮,在某个时刻被闹钟唤醒,一脸痛苦地睁开双眼,仍旧习惯性地打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一瞬间梳理好情绪,快速地洗刷,连早餐都没拿就匆匆忙忙地走出门,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等着第一班地铁,这已是工作以来每个清晨的常态,如一张纸就能概括的一生,循环往复。

在某个有她的梦里,闹钟都失去了效力,铃声的轰鸣也只是梦境之中我与她约见的背景音乐,梦境分明是那么短,现实却已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不出所料地我迟到了,晚了整整两个多小时。

我第一次看到地铁站变得不再拥挤,第一次以坐在地铁座位的姿态去捡她和我曾经丢失的记忆碎片,如果这班列车的行程足够的漫长,她此刻也在我的跟前,我一定会微笑着把这个座位让给她。或许这种事情也只存在于某种不切实际的假设,她未必接受我的好意,对于理解这个问题,相比之下,她对我的关心应该要比我对她的关心多出很多!

拼命地弥补自己未完成的工作,加班到深夜,然后一个人走着回去。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把夜的静谧拉到我所能接触的距离,我未能触摸就被路旁的霓虹灯打破,空气中仍旧透着清凉,在那段近乎混乱的路途我总是走的很急,未曾多停留一刻。有时路过24小时便利店的时候,我会进去买一瓶普通的饮料,然后独自坐在忘桥之上的座椅,喝着近乎无色无味的饮料,吹着清凉的夜风,我不知道我在注视着哪里的风景,美丽或者不美丽我都会当成一幅画来欣赏,从浅入深,仔细分析色彩的点缀过度以及风格迥异的地方,看得无聊时,我就会想起我要在这片风景之中所要寻找的东西,无法目睹时,我时常把这种寻找当成一种期待,期待这种毫无意义的寻找在今后的日子里会有所进展,然后悠哉地走下桥梁,哼着别人听不懂的歌谣回家。

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让我忘记了朋友为何物,就在某个清晨,心跳似乎都出现了异样,我思索在这段繁忙的时间里我丢失了什么,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就在夜晚的某个瞬间,无意识的寻找之时,一个疑问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我找的那座建筑代表着什么?心底猛然地抽痛,我才发觉我寻找的所有都仅仅是在寻找她,而此刻,在不知多少个小时工作时间的冲刷下,我对她的思念几乎清空。

在之后的两天我都没有去工作,萎靡的性格把情绪低落的不爽染上了酒的味道,总是过量地摄入,之后却又在过分清醒的深夜时分过度追寻心底的那一丝安静,总是跌跌撞撞地走到忘桥的顶点,坐在空无一人的座椅上,看着远方不知为谁而种栽的高楼灯火,我用手大致测量了下我所在的城市与她所在城市的距离,用一个弧度概括是那么近,这个弧度我走几天几夜也未必到得了,如果把我最近几月行走的距离加起来,又能否离开这座城市?我仔细想了一下,只想着工作的我几乎没怎么行走,这个距离…这个距离最多也就比一直行走的蜗牛多一点。

在第三个清晨,公司打来了电话,电话的那头第一句话就是劈头盖脸的训斥,我每次都是用相同的态度对待这种情况,未解释也未言语,只是沉默倾听他的愤怒,我知道这颗心已经装不下任何的悲伤,于是我委婉打断了他的过分训斥。

我会加班弥补这两天缺失的工作量。

果断挂断了电话。

时间就是这样过着一天天,熬夜加班,甚至彻夜未眠。

再一次坐在忘桥的顶点已是半月之后的凌晨三点,月光格外地亮,天空中缀满了星星,平静的大桥之下散落着天际萤火的碎片,天与水是近乎相似的翻转,如果我坐在椅子上头向着湖底的星云,这种不可思议的场景也应断然成立。一种莫名的情绪波动使我下意识地望向另一座城市,打乱的光以及被巨大的钢铁混凝土分割的街区,每一道都应是一片无法相融的孤独,而我们也时常被浸泡在这种孤独中,需要用一种抽象的情绪来解脱,由此,我对她的思念应运而生,也被从此铭刻:我的心可能会腐烂,但我对她的思念永远不会变。我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地平线如待放花苞的红晕,毫无睡意的我沿着公司的方向走去。

时刻面临的是办公桌上叠成小山的文档,纸张翻阅的声音加速了波动的压抑,工作室里无一人低语寒暄,我们相距那么近的距离,庞大的时间系统却未把如此疏远的人际拉近一厘米,通常是来去匆匆的上班、下班,一天下来一个招呼都没有,除了被命令式的嘱咐及委曲求全的接受,我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我们得到了生活又丢失了什么?于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辞去了工作!

次日,我来到了她所在的城市,仍旧是大的可怕的人流量以及拥挤到无法喘息的地铁站,车门打开的瞬间,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场景,原本靠前的我却又被挤到最后才进门,如果不是保安帮忙推一把,我估计又要等待下一班的列车。车门缓缓地关上,列车无声地滑向远方,原本放松的我忽然被里面的人推了一下,脸一下贴在了地铁车门的玻璃上,更过分的是,无论我怎么反抗那股压力,直至到达终点,我都未能摆脱那个难受的姿势。

那一天的时光过得格外的快,通向了离她更近的地方。

又是一夜无梦的状态,无闹钟的吵闹,也无催得紧促的公司电话,欣然地拉开窗帘,透过的阳光在一瞬间刺得眼眶生疼,条件反射般闭紧双眼,等候十几秒钟的缓和与适应,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仿佛电脑编辑的虚幻,高耸的层楼与穿梭在云端的候鸟相依,带着色彩的湿气亲吻带着些许水珠的玻璃,云层压得很低,流动得那么快,伸手却触不到形状,透过玻璃可以很直观地看到笔直的人行道、座落在附近的花园、敞开玻璃门的便利店以及按照规定路线行走的列车,所有都是那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快速地洗潄、换上衣服,想尽快地穿过这一片繁华,寻找繁华尽头的她。

混在人群中的我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童,如此庞大的人流,牵着谁的手才不会走丢?我低着头向里走,寻找在这一片繁华之中时光遗留的碎片,那碎片应该像一段紫色的风铃,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耳畔回荡熟悉的声音,从哪里飘来?如果我是一只能嗅到声音味道的小狗,此刻我应该到处快活地嗅来嗅去,循着入迷的味道,寻找令我不停的摇动尾巴都无法诠释喜悦的东西。多次确认之后,就在下一个瞬间,我明白那只是不存在的幻听而已。

迷失方向感的我,尝试跟着别人行走,却怎样都走不出庞大的人流。我看着另外一道熙攘的街道,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笔直的路径之后该向哪里拐?不好意思搭讪的我,只能把这分岔的路途挨个走一遍,找寻在一瞬记忆犹在的建筑、事物或者气味,一天下来,我感觉我快涉足了半座城市,在那么大的范围之内沿着网格线条奔走,实际我却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自我迷失。

在一座新的城市里,特别是走到街道的时候,那么多的人,连一个认识的都没有,无从交谈,无人倾听,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会移动的孤独,只是在行走、寻找及等待,画着别人看不懂的记忆碎片,做着连自己都理解不了的事情。

人一旦孤独到一定的时限就成了自己与自己的对话,那些似乎没有预谋的措辞,带着暧昧的暖意,囊括无尽肃杀的悲叹,最终都落在了一针见血的痛,有时候说着不会去等任何人,在意志之中却刻意地等待,等一个幼稚之心永远无法酿造的结果,是的,等待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时间刚刚好,刚好落在徘徊不定的步伐,走到只越一足的窘迫,于是,形影倒错,谁又在开始等待?

距离她已经足够近,在同一座城市,却还想着走向离她更近的地方,我知道只有她站在我能看到她的地方我才会安心,一个人渴望见到另一个人的时候,连听到她的名字都有一种久违的期待。我开始绘画我和她都熟识的标记,拿出遗留在我身旁的那半段折断的风铃,在纸上试着补画出另半段,经过严密地计算、绘画之际的打光,和我手中的东西近乎完美地契合。

那年的冬天,雪下的很大,巨大的许愿树上挂满了洁白的花茸,平时代表美好祝愿的红艳标签和条带都僵硬得如同凝固的条索,漫天飞雪无声地划过我们之间,融化在她和我的发丛与双肩。

雪像不像缓缓飘落而下的流星?她指着许愿树旁照明的街灯对我说。

像…或许喜欢上一个人也会从某个角度思索她的想法,流星是陨石接近地球大气层,并与大气摩擦燃烧所产生的光迹;而雪花也是在按照一定轨迹陨落,在经过灯光衬托之下,这一切似乎都说的通。

听说对着流星许愿就一定能实现,我们许个愿望怎么样?她继续说道。

嗯…我迟疑了片刻,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一脸的虔诚,紧闭双眸,稚嫩的脸庞是无法言表的美丽。之后,她拿出一段紫色的风铃,拿出刻刀在风铃的一端刻上了我的名字,并加上一个“十年”的字样,并让我在另一头刻上了她的名字。

“十年?”

“是啊,十年,这大概是一个普通人等待的极限吧,若有一天我们由于某种事情别离,在这十年之间,苦菊山的瀑布结冰的时候,我们就在山下相聚!直至等到对方!”

那一刻的百感交集,使我和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如此黑的夜,如此安静的城市,也只有那一刻我没有再感到独自一人流浪在一座新城市的孤单。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她被她的父母带走了,我对这座城市的所有热情就在她走上列车的瞬间熄灭了。

“鸢,我要去另一座城市了……”她刻意回避我的目光。

顷刻间她被过往拉走,风铃拦腰折断,她我各一半。

我送她到了车站,她在前面走,我就跟在她的后面,不远也不近的距离,看着她的身影,她跟在她父母的身后,时不时回过头看我,而我却刻意回避她的目光。直至到了车站,我才忍不住再一次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对我露出一个落寞的微笑,踏向了走向另一座城市的道路。

那时的我似乎从未思考过今后,只知道喜欢一个人是那么简单,陪着她跟随着她的步伐行走,后来我才明白,即便跟得再紧,有时都不得不离别,最后跟着她的身影走丢。

我时常揣着那份思念与愧疚行走,走过每一条街,穿过每一座桥,她走的很慢,我不敢走的太快,害怕会走在她的前面,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亦不敢走得太慢,害怕在下一个转角,她悄悄路过,我却未能赶到。

那几年的时间,我一直都在拒绝他人的靠近和好意,欺骗着自己与他人,虚构的情侣,假设而出的爱人,并用亲爱的点缀墨笔,绘画出看起来是那么温馨的画面,的确,那种连纸片人老婆都不及的假设,即使有一个抑或更多美好景致的集合,或许也都是其他人眼眸之中夸张的幸福比例,甚至是指数失调的崩塌。我却从未为这个“玩笑”戏弄到别人而感到开心,更多的是逐渐拉大的悲伤,很空,空到连自己都形同虚构。在那个世界我不能拼凑出那个真实的她,最吸引我的大概就是那副迷你世界般的像素油画,粗大的笔角,圆钝的色彩涂鸦,以及那抽象到不能再抽象的风景线,如过钝圆椭的唯美积木,凭依贫瘠潮风的洗濯风化出和她形影相似的形状。我时常伫立那片风景的跟前,留在心中的也始终都是那句未定断其名的“亲爱的……”称谓,声音稍带暧昧,音调突兀到难以言表的滑稽,可是我每次都未曾说出口。在那场心雨滂沱的路途,我只能紧紧地抱紧易碎的最后回忆,忍住不哭出声来,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微笑着。我亲爱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是爱我的。

每天我都希望写一封长信给她,信封上嵌上她优雅的名字,我会仅仅作为一个朋友的语气,点到为止,不会有情侣过于亲密的关心,也不会有陌路者生疏的疑问,我会写下我的生活,或许有虚构的快乐,但每句言语都包含真实,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情,快乐用哈哈二字都略显苍白,悲伤的时候我是否应该画个爱哭的表情?那么,她呢?我丢掉那一封写好的信,昏暗的灯光之下闪烁着垃圾桶中被蹂躏成团的废纸,或许我写的信件根本寄不出去,因为…因为没有地址!

试图在别人看得到的地方做上标记,绘画着带着琉璃字样的半段风铃和一个把面积压得很小的联系方式的纸张,把主要内容剪成各种水果的形状,用一条红色的丝线穿起来,偷偷地挂在我能触到的树木枝干,各个小区的布告栏,肮脏的垃圾桶,以及某些热闹街区的门面之外,像个无声的路人小心翼翼地发着寄托最后希望的传单。城市是那么大,如果没了街灯,点燃多少蜡炬才能照亮城市的夜?如果信息无法传达,我需要走过多少步伐才能寻回她的背影?

度过一个又一个枯萎的白天,却难以熬过每一个漫长的夜,刻意地盯着手机屏幕,仍旧无人拨打,有用的信息连一条都没有。

在每一个无雨的深夜,总情不自禁地登到楼层的顶端,望着近在咫尺的星云,却无法透过缥缈的云层看清脚下风景,于是我站起身来,回到原来的地方,像以往一样躺在床上睡去。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