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小渔姐。
渔没有透露过她的名字，大家也不知道去猜，只清楚这个小姑娘做事利索，笑起来温温柔柔，喜欢看鱼，闲暇时间经常一看就是一整天。
这样的日子久了，住她附近的人都喜欢直接叫人家小鱼，而鱼音同渔，后过来租房的人也都跟着喊小渔姐了。
小渔姐的日子是很清闲的，早晨起来赶班上的人总能看见她在湖边晨跑，中午歇息时小渔姐也跟着一起歇息，往往一天下来大家也没看见她跑出过离街区二里地外的地方。
某个太阳西下的午后，回来的人看见了小渔姐坐在湖边的椅子发呆，调侃似的问了一句：“渔姐又在这里看鱼啊？这湖是死湖，没有鱼的。”
渔回过神，礼貌地点了点头：“是啊，死湖。”
死湖是没有鱼的，渔和这个邻居打过招呼，回过头继续盯着这湖面，长着龙角的鱼探出它的脑袋，在湖里游泳。
那黑亮如乌金石的鱼眼睛一直在看着渔。
鱼在看渔，从来都是这样。
*
其实渔是有工作的，她的工作听起来很神乎，像是神棍，不过享受国家的编制，而且薪资也高，只是危险。
国家打着不要封建迷信的由头教育民众，但那些超自然的事件，比如撞鬼了，遇见妖怪了，突然冒出灾厄了，这些就由渔所在的部门负责。
道士，看风水的风水师，民间常有的赊刀人，赶尸匠，这些都是渔的同事，而渔本人是个异能者，有掌控时间的能力。
渔是整个回收部里最能打的那批，她操控时间，从剥茧抽丝的路线里寻找对自己最有利，对敌人最不利的选择，然后找着这个路线走，最终的结果往往是它们还近不了渔的身，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在渔的前半生里，她一直这么顺顺利利的过着，每天特训，有任务就出任务，结束行动后和同班的同事一起回去，在路上讨论该吃些什么夜宵才好。
这些平静里透着股诡异的经历，就像鱼嘴吐出的泡泡那样，瞧着很是梦幻，可只要一个契机，这些泡泡就都会碎裂开来。
小队回收目牛的时候，在回收过程里出了点意外。
那是一个头戴软呢帽的女人，她身着茶色大衣，透过敞开的衣服能够看见内衬是V领的浅色针织衫，下装则是茶色调阔腿裤，手里别着黑檀木做的手杖，远远的站在边上，慵懒而兴味十足地看着渔她们忙活。
“渔，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你更厉害，带那个路人离开。”同班的小哥这样说着，长刀一横，一劈，砍中目牛的眼睛。
相传目牛食人，每吃掉一个人它的身上就要长出一只新的眼睛，力量也要更大上一分。
这头目牛身上的眼睛粗看上去已有数十个之多，刚才说话的小哥砍了一只眼睛，那眼睛顿时爆开，漫出腥臭的毒雾。
渔知道再不快点这腐蚀性的雾气就会腐烂普通人的身体，于是转身几个跳跃，拉住了正在看戏的她，然后带着人气都不喘一口的离开了警戒区。
渔是一个不怎么敏锐的人，她跟鱼似的，从小就很呆，所以经常是反应过来发现不对劲以后事情就迟了。这也是她的能力很强，却连小队长的职务都混不上的原因。
这次也一样，渔没想着普通人为什么半声不吭跟在自己身后跑这么快还能跟上，她在到达比较安全的遮掩体后面的时候就停住了，望着那一脸玩味表情的女人，虽然心里觉得她好像有点眼熟，但还是认真的嘱咐她等下要注意安全，就算听见了什么声音也不要随便去看。
末了，还不忘多加一句，说世界是唯物主义的世界，让她相信科学。
然后嘴里说着相信科学的渔转身翻上高墙，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留物色藏品的收藏家在原地停顿片刻后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她原是来看看目牛眼睛到底够不够资格做藏品的，但现在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而这意外，着实令人感到惊奇。
另一头，自从小队处理完目牛，渔感觉自己的生活好像出了点问题。
她总会在睡梦里的时候看见垂挂屋顶的丝线，帘幕后的手勾动这丝线，便有什么东西顺着手的动作游动。
起初这丝线是模糊的，手跟线上缠着的东西也是模糊的，可随着时间推移，梦境里的场景愈发清晰。
渔看清了一只手，冷白的肤色，她能够看见手上暴露的青筋。这修长的手臂摆动，线团下游动的玩意儿也开始明显了。
是一尾黑色的游鱼，头上生角，目光凛凛，正和缠在自己身上的丝线进行搏斗。
它的眼睛一对上渔，渔就心惊，就要从梦里面惊醒，然后捂着发汗的身躯，怔怔地望着窗外，再从窗外的倒影上看见吐泡泡的鱼。
时间长了，渔的精神明显出了状况，她常常莫名地注视某个地方，为此错过了好几次重要的会议，搞得最后被德高望重的前辈怼着脸骂。
下了班，渔坐在椅子边边发呆，她时常这样子做，从刚到回收部的时候就开始了，来往的行人纷纷扰扰，没人上去和渔搭话。
还是那个小哥，手里拿着咖啡走了过来，他看了看渔，把咖啡递给了她：：“上次任务完成的很不错，谢谢你了，渔。”
如果不是渔及时赶到现场，可能那天就不止死一个两个人了。
“喝点吧，虽然你不太喜欢苦的，但咖啡能提神，你最近的精神看上去很糟糕。”小哥站在边上，保持男女之间应有的距离。
渔接过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的脸都皱了：“好苦……”
可是只有身体回复了精力，才能面对更后面的事情。
渔还是抿着咖啡，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好像是自我安慰，那条鱼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这该是好事吧？但为什么她感到如此的慌张，以至于差点握不住手里的一次性咖啡杯。
“——警告，警告，有不明生物闯入，请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机械声瞬间响起，与之同行的，还有闪着红光的警示灯，跟先前见过的，穿着茶色大衣的女人。
战斗一触即发。
